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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应三年十一月,当坂本龙马被暗杀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柳泉正在屯所里和一大堆副长交办的队务烦恼地奋战。

    其实以她的身份,本来接触到这些队务稍嫌越级即使有了伍长的头衔和一番组实际上的代组长身份,然而副长有时候交办的公务和文书之类直接牵涉到和京都所司代等部门的交涉,那是副长和局长那个层面上的事情。

    不过既然副长已经在盂兰盆祭之夜请过她吃团子,好像自从那以后也就理所应当地放心把大堆的公务交待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把她奴役得团团转。

    当柳泉正一边拿着笔,烦恼地用笔杆的末端戳着头顶、思考着面前这份文书该如何起草,一边随口向端坐在桌案另一侧、悠闲地喝着茶的三日月宗近吐槽说“可恶让我做了这么多超越职权范围的事情,好歹也给我配个局长助勤的职位吧”的时候,门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了新八的大嗓门。

    “左之的剑鞘怎么可能在暗杀现场可恶他的剑鞘明明就还连在他的刀上”

    暗杀

    柳泉的耳朵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头顶的雷达天线立刻就竖立了起来滴滴乱响。

    下一秒钟就是原田那略显烦恼的声音。

    “嘛,就是说有人想把这件事推到新选组的头上啊。”

    谁死了

    柳泉还没想明白,屋外的长廊上就传来一阵悠闲的脚步声。冲田的嗓音随即响起。

    “什么啊,原来是左之君杀了坂本龙马吗真希望你也叫上我一起啊。”

    坂本龙马

    柳泉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望向门外那个被夕阳投影在纸质隔扇上的高大身影。

    原田愠怒地喝道“总司,说什么傻话你不去躺着可以吗现在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想让新选组来背这个名声啊”

    新选组,暗杀、坂本龙马

    突然,三日月宗近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

    “啊,是坂本君遇害了吗。陆奥守君大概会很伤心吧”

    俊美的付丧神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同样望向隔着一层隔扇的屋外。

    “他想必也已经尽力了吧经过了一番大战哪,陆奥守君。”

    柳泉这个时候您还在刷刀男梗是不是不太好啊爷爷

    总之,这件事让原本已经山雨欲来的京都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郁紧张的气氛。

    萨长和土佐藩那边声言要抓到暗杀坂本龙马的真凶,根据那个莫名其妙就被断言为“是新选组的原田左之助所有”的刀鞘,要求幕府交出凶手。

    幕府内部也是争论得很厉害。由于一个多月前现任将军德川庆喜宣布“大政奉还”之后,幕府内部分为几派,彼此之间也相互激烈争斗,所以这件事到底谁是真凶、新选组在替谁背锅,压根没有一个答案,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

    在这种近乎黑色的沉郁险恶氛围之下,柳泉居然难得地被感冒击倒了。

    自从屯所从西本愿寺迁到不动堂村以后,这还是柳泉第一次感冒。

    搬入的时候是夏季,而现在已是深秋,夜间天气寒冷。也许是因为以伍长的头衔担任了一番组代组长之职以后太忙碌、压力也骤然巨大起来的结果,健康宝宝柳泉毫无预兆地患了重感冒。

    这一天白天她还活蹦乱跳地率领着一番组去市中巡逻,回到屯所以后只是向冲田抱怨了一下“啊啊昨晚没睡好,而且好像把后背扭了,不管怎么摆姿势都觉得后背酸痛”,被冲田嘲笑了一番“要不要试试副长家传的石田散药吃不死的哦”之后,就趁着午后难得无事的机会回房去休息了。

    结果这一躺下就爬不起来了。到了该出门去扮成町人之女“小梅”和斋藤见面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已经烧得滚烫,因为高烧还一阵一阵偏头痛。

    虽然柳泉几乎是立刻就警觉起来、跟系统菌兑换了现实世界的特效感冒药这一不科学地及时出现在兑换列表里的物品、并按量服用了,然而即使是在现实世界里,就算是得了感冒不弃疗,也没有那么容易马上痊愈。

    不过任务是必须去做的。在坂本龙马刚刚被暗杀的现在,而且据说伊东这阵子以来一直跟坂本龙马的好友、和他一起被刺杀了的中冈慎太郎密切接触,因此有必要立即去了解一下御陵卫士内部的状况。而且现在御陵卫士内部的气氛想必更加紧张而险恶,不能冒险让斋藤来新选组屯所报信所以今天就算是烧死,也必须去和斋藤见面。

    柳泉叹着气,放下同样用很少的积分系统菌这个时候还有点人情味,无论是感冒药还是体温计,兑换时都只扣除了她很少的积分兑换来的体温计,看着上面384°c的读数,犹豫了片刻,叫来了正在屯所里闲逛的和泉守兼定。

    “兼桑,”在诧异的付丧神眼里,难得用这么柔和的态度出现的审神者温和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必须出门一趟,然而有件新买的舶来品洋玩意儿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放心,你帮我收着吧。我回来以后你再还给我就好了。”

    说着,她把一个布袋递了出去,里面装着感冒药的药盒和那根老式体温计。

    和泉守兼定有点惊讶,觉得这种藏东西的事情一般不是应该让三日月宗近来做吗。不过既然审神者难得这么信赖他哪里不对,他当然也很开心地接过东西就掖进了自己和服的前襟里,还拍了拍那里,表示“大将的东西放在我这里保管一定很安全”。

    柳泉兼桑别那么用力幸好你是付丧神,否则拍裂了体温计、水银流出来的话,你就得领盒饭了知道吗

    然而现在她头痛如绞,不是做科普的好时机。她勉强冲着因为被大将信任地托付了要保管的重要物品所以干劲十足的和泉守兼定笑了笑,出门了。

    也许是终于点亮了名为没有主角命、却有主角病、外带幸运e、盒饭等着你什么鬼的糟糕光环,这一夜注定是很不平静的一夜。

    将将在约定的时限内赶到了三条大桥的桥头,柳泉却意外地发现一贯异常准时的斋藤居然还没有来。

    身体一阵热一阵冷,即使拉紧外套和围巾也没有用。柳泉站在桥头的一棵大树下,很快就被深秋的冷风吹得头昏脑涨。

    最后,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斋藤是不是在这种异常紧绷的险恶气氛当中被人察觉或怀疑、或者出了别的什么岔子,被绊住了脚步。

    虽然他们之间的约定是过时两刻就不用再等,各自回屯所,下一次见面自动定在次日;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在这种状况下柳泉可没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回屯所说一声“今天一君有事没来所以我明天再去哦”。

    她又等了大约十分钟,最后一咬牙,挂着一脸失落的表情,像个久候情人不至、令人同情的少女那般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桥头,怀抱着一个小花包袱,走出几条街外之后立刻钻进一条暗巷。

    她再从那里走出来的时候,外形愈加改变了不少。现在即使是她站在平助面前,也有自信让他完全认不出自己了。

    她充分发挥了自己易容术的高超技巧,又加深了一些外形上的伪装,准备冒险直接前往御陵卫士的屯所。

    御陵卫士的屯所位于高台寺月真院。此时月亮刚刚升起,天色还不算太晚。柳泉装成一个被斋藤这家伙欺骗了感情的、年轻单纯又有点土气的町人之女,站在门外冲着来开门的那个倒霉蛋一把鼻涕一把泪。

    “求您把斋藤君叫出来,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他给抛弃了他明明答应要上我家去,好好的跟我父母提起要跟我结婚的事的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变卦了呢”

    门口的那个人叫做桥本,在御陵卫士里一多半都是原来新选组的干部及骨干成员的时候,他算得上是很平凡的一个人了。

    此刻面对那个平时刻板到死板的斋藤居然在外边惹来了纠缠不清的桃花债这一富有冲击性的事实,桥本似乎已经完全被震茫了。

    柳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因为发烧和天冷而身体微微发着抖,声音沙哑。

    “他说他是堂堂正正为陛下效命的武士,就是这样我才心甘情愿跟了他的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委身于人的女佣或者游女那种人前几天与我温存的时候他还认真地说要娶我不是像那些浪人一样,租间房子让我住在那里,没名没分的当个妾就算了”

    编剧本已经编得熟能生巧,而且今天好像因为发烧的缘故,头脑里那根羞耻的神经也格外迟钝雾,在来的路上柳泉就已经把这一整套故事都想好了,此刻一边哭一边抽抽鼻子、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状,压根就不是问题。

    她就站在这里一边哭一边诉说着那个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直到哭得自己头痛欲裂难以为继、觉得有必要再借着拭泪的工夫偷偷啃一口袖子里那团芥末的时候,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面前的台阶上响起。

    “好了,到底是谁找我”

    柳泉猛地放下袖子抬起脸。

    “斋藤君”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下揪住斋藤的一只衣袖。

    斋藤很明显被她又经过狠狠一番化妆、又哭得涕泪交流,简直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吓了一跳。

    柳泉觉得以小一天然又古板的性格来说,他认不出自己的时候也有可能严词拒绝,说出类似“不,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事情,那个女人在说假话”这样难以应对的台词,所以有必要在第一时间暗示他配合

    “斋藤君,你为什么不再来找小梅了难道你看上别人了吗”她带着哭腔问道,声音因为发烧和哭泣而变得沙哑。

    “你忘了你曾经那么喜欢我,还送过我好多可爱的和果子,吃都吃不完的樱饼”

    斋藤一瞬间好像被震住了。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台阶上,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袖,又哭又说。他刚出现在门口时眼里带着的那种隐隐的狐疑和防备已经完全消失了,然后不知道他突然省悟过来了什么,他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不明显的一层暗红。

    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痛泣。

    “好了,别哭了。”他显得有些无奈似的,拿出一条洁白的手帕递给她,稍显不自在地、像是安慰似的拍拍她那双拽住他衣袖的手,声音很柔和。

    “我并没有不不喜欢你。也、也没有看上别人”配合着她刚才的质问而说出这两句台词,似乎马上就要击穿斋藤的耻度下限,一贯冷静的他也不由得结巴了一下。

    “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去我家向我父母说说清楚”柳泉不依不饶似的揪住他的衣袖,给他递出一个离开御陵卫士屯所的绝佳借口。

    “你你消失了好几天不去,我、我爹觉得自己的面子都丢光了,原本是很期待的事你要是再不出现的话,他他就要把我嫁给另一条街上的手艺人我今天出来的时候他这么怒气冲冲地说了”

    斋藤微微一愣,然后带着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向把他叫来的桥本。

    “我最近这几天很忙。等我过几天办完正事再”他为难似的慢慢说道。

    “我不管你今天晚上不去的话我现在就死给你看”柳泉尖声喊道,像是再也负荷不了这种令人绝望的局面,呜呜大哭起来。

    桥本早就被这一幕狗血剧吓呆了。

    斋藤也似乎被她的语气和从中表现出来的决心惊住。顿了片刻之后,他微微仰起头,呼出一口气。

    “知道了。”他简洁地答道,然后突如其来地转向站在一旁的桥本。

    “那么我出去一下。”他的声音仍旧平稳冷静,然而被一个哭得涕泣交流的年轻姑娘拉住衣袖的姿态前所未见,难免让他看起来稍微显得有点可笑,终于褪却了之前如同一柄利刃那般的锋锐冷寂之感,添了几分为人的烟火气。

    桥本慌忙“啊啊”地应着,就这么眼看着斋藤什么都没拿,就那样被那个姑娘一直抓着右边的衣袖,两个人走路的时候不时因为那姑娘不是绊到斋藤佩在右侧的刀鞘、就是绊到路上的什么凹凸不平的地方而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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