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在空中僵了片刻,继而那只手的五指慢慢合拢过来,紧握成拳。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这个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到的人影。
她的面容上带有一丝难过之色,而被她这么近距离注视着的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真的,是这样啊。”她如同耳语一般地轻声说道,忽而又笑了一下。
“宗像前辈,还是这么坏心眼呢。就这样让我到你这里来,有什么意义呢”
宗像礼司回视着她,脸上的苦笑仿佛扩大了一些。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缓缓展开双臂。
“是啊。你,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吗。”
柳泉没有回答。
宗像礼司仿佛也并不期待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径自说了下去。
“站在这里的我只是一个幻影,是投影建立起的影像而已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你刚刚才没有向我奔过来,是吗。”
柳泉仍然沉默。
大厅里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投下,站在她现在这个角度上,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上的某些部位,透明得有光线穿过。
宗像礼司轻轻一哂。
“很遗憾暂时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但是,我这样来见你,只为了问你一件事。”
柳泉“什么”
宗像礼司含笑注视着她,微微一叹。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现在,你明白了吗,信雅”
柳泉的眉心微微一颤。
“明白什么”
宗像礼司微微一笑。
“你不是王权者,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权外者而已。但是现在,你能够明白身为王权者所体会到的孤独了吗。”
柳泉
就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震惊之色似的,宗像礼司仍然含笑继续说道
“尽管有许多氏族成员的追随,但似乎每个王权者,都在孤独前行。”
“因为身为王权者,各自都有自己要守护、要追寻的东西。而且,有一些东西,也只有王权者才能够承担得起来。”
柳泉沉默良久。
“就比如说你的大义吗”
宗像礼司呵呵笑了。
“你现在能够理解了吗你率领着一些人去战斗,作为统领,他们对你忠诚、追随着你然而,总有一些重要的事,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做到,也只有你一个人才能承担。大义也好,原则也好,立场也好无关他人,只能落在你的肩上;因为那是你的责任。”
他用一种意外直白的语气说道。
“很多时候,你只能独自前行。”
“到了最后,唯有你一人能够走到这里。”
柳泉
她不由得更加睁大了双眼,脸上交织着错愕、困惑和无法置信的神色;表情阴晴不定,注视着宗像礼司含笑依然向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现在,你终于能够跟我并肩了”他用一种类似感叹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说道。
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点微妙的劝诱意味。他那双藏在细框眼镜之后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
“你现在已经能够充分理解王权者是怎样一种存在了吧那么我的安排就没有白费呢。”
他那依旧醇厚的声音,语速稳定地在室内回荡着。
“没错哟,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
柳泉
“只有王与王之间才能相互理解,我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这种说法。”
“我认为相互理解是可以最终培养出来的,只要选择的对象拥有足够优秀的特质就可以。”
“所以我选中了你,而你确实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这样的高度”
“信雅,你不是王权者,然而你所经历和体会到的东西,都和王权者几乎无比接近。”
柳泉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似的,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对她那种明显是震惊而拒绝相信的表情,宗像礼司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他微微低下头注视着她,脸上的笑意里带着从容的赞许。
“现在的你,虽然没有王权者之名,却也已经拥有了和王权者一样的精神世界呢。”
“这就是我要的女性。信雅,你的进步,我已经都看到了。”
柳泉“”
十分意外地,听到了这种近似于表白一般的赞美,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或感动之情。
她的脸上,甚至刚刚乍然见到故人时的那种激切和动容之色都已经消失了。她弧线玲珑的小巧下巴现在绷得紧紧的,面色苍白、鼻翼颤动,眼眸阙黑得有如无法窥视的深潭。
“所以这就是你的一场养成游戏”
她终于蠕动嘴唇,首先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你不知为何从千万人之中选中了我,然后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宗像礼司微微一凛。
仿佛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她并不为这个事实而感到开心,他脸上的那丝淡淡的笑意先是一滞,继而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
“信雅”他唤了她一声,仿佛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在称赞你。”
柳泉几乎气得笑了出来。
她嗤笑了一声,反而又往后倒退了一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瞪着他。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她冲口而出,握紧双拳,看起来好像下一秒钟就要挥起一拳、狠狠命中他的面门,打飞那副其实算是他真正本体的细框眼镜似的。
“伏见君可真没说错”她说,“王就是无聊又孤独的生物啊。”
宗像礼司显得十分意外。
“欸伏见君这样说过吗”他竟然还真的露出思考的表情,像是竭力在记忆里搜寻着那个瞬间似的。
柳泉用力颔首。
“欸,说过的哟。”她答道。
“伏见君说的,再正确也没有了他说只是高高在上地俯瞰,不为下面的人渺小的感情所动的话,王不就只是个无聊孤独的人吗。”
宗像礼司笑了。
“啊,你这么说,其实是因为你觉得我在你面前高高在上,任意支配你的人生吗。”他问道,语气听上去格外的温和。
柳泉竟然也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的鬼畜值极高,和此刻的宗像礼司那温和宽容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是的。”她说。
“你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凡人们,最终从底下的人群里选中了我作为实验对象,想把我培养成最适合的理想女性;自始至终,你未曾考虑过我也会产生渺小的感情,我的感受如何并不重要这真是没有比这更无聊而自以为是的行为了;你以为我会先是小小地吃惊一下、继而就欢天喜地地接受吗”
她的声音随着一句句话的出口而愈来愈高。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嗓音近乎尖厉。
“可惜周防前辈已经死了,不然的话,我是很希望看到他狠狠揍你一顿,好好替我出一口恶气的”
宗像礼司一怔。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慢慢说道“是吗。”
柳泉冷笑。
“怎么你不为此感到开心吗周防前辈不是早就不在这人世了吗现在你应该感到得意才对,毕竟青部和赤部可是死对头,但周防前辈死后,现任的赤王安娜酱只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没人能替我揍你一顿了,我对此感到十分遗憾”
说到最后,她简直声色俱厉。
宗像礼司苦笑了起来。
“喂,信雅,冷静点啊。”他低声说道。
柳泉狠狠地哼了一声,看样子好像还是没有打消一拳挥向他脸上的想法即使他现在是以虚拟影像的方式出现的。
她的右手看上去好像都微微提了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挥拳之前的预备姿态啊。
宗像礼司的目光落到她那跃跃欲试的右拳上,他脸上的那个苦笑看起来简直都要实质化了。
他试着想让僵凝的场面轻松一点。于是他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虽然我很尊敬周防这个劲敌但我还真不想和他狠狠打一架啊理智点,我们就放过已逝之人吧”
奇妙地,他的话好像确实也起到了一点点作用。
他看到面前的年轻姑娘的眉心猛然跳了跳,一瞬间流露出某种不敢苟同的神色来;但也许是因为他刚刚的话说得实在在情在理、无懈可击,所以她也只是无声地用表情表达了一波不满的情绪,然后不情不愿似的垂下视线,说道“宗像前辈,你知道我其实最想对你做什么吗”
他猛地挑起了眉,就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不过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内心中奔腾的情绪和不良的联想,一本正经地绷紧了面皮,应道“哦什么”
他看到她慢慢地抬起了头来,冲着他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最想做这个啊”她大声说道,几乎同时,她的右臂微微一抖。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他就看到,一根小木棍赫然出现在她的右手中。
她微微皱起了鼻子这显然是一种发狠的表情看着他的目光忽然变冷了。
下一秒钟,她挥动那根小木棍,杖尖指向面前穿着蓝色军装式长大衣的英俊男人,喊道“阿瓦达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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