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寡妇花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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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香一路低着头匆匆忙忙往回走。

    回到家后, 草儿见她异常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只说了一句晒了太阳不太舒服,就把房门关上了。

    进了屋, 才发现手中的伞一直没收。

    晚香把伞收了, 搁在墙角, 来到妆台前坐下。

    镜中, 女子霞飞双颊, 眼睛水灵灵的,仿佛哭过了似的。这也就罢,最引人瞩目的,反而是她那嫣红、微微有些肿了的唇。

    晚香想到之前发生那事, 就忍不住阵阵羞耻感。

    她没想到顾青砚竟是这种人,见他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 谁知道私底下……自然又想到他那句耳语——

    “你别恼,我娶你。”

    “秀秀姐,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灶上给你留着饭,要不我端来你吃些?”门外, 传来草儿的声音。

    “不了!”话出口, 晚香才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忙又放缓了音调, “我不饿,让我一个人躺会儿。”

    “你没事吧,是不是中了暑气, 我让秦婶子给你熬些去暑气的汤?”

    “不用,我真没事。”

    草儿走了,晚香这才来到榻前,躺在上面捂着自己的胸口。

    她的心依旧跳得很快,怦怦怦的。想到之前他说的那句,想到上一世……

    他到底是不是问玉?

    这些日子太忙,再加上两人见面不易,她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去试探他。倘若是,她倒也无妨,可倘若不是……

    明明眼神那么陌生,可他有些举动,甚至两人方才那样的时候,却无不给她错觉,仿佛他就是他。

    晚香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再加上也确实累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方醒,醒来后她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也不想动,正想着等会再起吧,反正已经睡了一下午,草儿来敲门了。

    “秀秀姐,你醒了吗?”

    “醒了。”

    草儿从门外走进来,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哪儿不舒坦,打算你再不应我,我就去寻大夫。”

    晚香一边从榻上坐起来,一边理着衣裳,道:“早上起得太早,回来时又被日头晒着了,睡了一觉舒服多了,你不用担心。”

    草儿眼尖,指着她衣领处道:“秀秀姐,你那儿是咋了?是被什么虫咬了?”

    晚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顺手去摸,什么也没摸到。

    “就是红红的一块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草儿还在解释给她听,晚香已经反应过来了,去了镜子前,侧着首去照,才看见颈子往下锁骨往上的地方有一小块儿指甲盖大小的淤痕。

    红红的,隐隐有点泛紫。

    晚香并不陌生这种痕迹,在上一个世界里,她为了这事还跟古亭闹过,说他看着闷其实……

    她摸着那块痕迹,脑子里又浮现中午那会儿的场景,脸颊开始发烫,正想去捂脸,看见镜中倒影草儿一脸疑惑的样子,她忙收了收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将衣襟拉好。

    见衣领拉好,正好可以挡住,才转身道:“估计是蚊子盯的,你知道河边那处蚁虫多。”

    草儿也没疑她,只说秦婶已经开始做饭了,等会就能吃。

    晚香将自己收拾了收拾,又照镜子看自己的嘴没那么红了才出去。过了一会儿,二常也回来了。

    晚香见他额上有汗,让草儿倒水给他擦洗。

    这边弄罢,饭也好了。

    “嫂子,前两天我跟你说的那事,顾先生让你去私塾一趟,怎么也没见你去?”

    晚香手里的筷子顿了下,道:“你说那事?我这几天太忙,就给忘了。我明天、后天一定去,你放心嫂子不会忘了。”

    她怎么好说不用你嫂子去了,你先生已经自己找来了,只能先敷衍再说。不免又想起中午那事,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二常倒也没察觉出她的异常,好奇问道:“嫂子,你说顾先生找你做甚,是为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

    “你问这做什么?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嫂子来管就行了。”

    虽然晚香没有明说,但既然没有否认,二常就以为是被自己猜中了——嫂子之前几次借着由头去找顾先生,是为了借着三少爷的名头来吓退二叔一家子。

    既然顾先生主动提出要见嫂子,肯定是事情有什么进展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也放松了不少,终于不用再担心嫂子被二叔二婶逼嫁了。

    到底是小孩子,又哪里能堪透这背后的是是非非,倒是这话让晚香睡下后又想了许多心事,这里暂不细说。

    *

    天气越来越热,临着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做活的帮工们是不干活的。

    虽然他们的工钱按天算,但好在这家磨坊的东家还算仁义,专门许了他们中午可以歇上一个时辰。

    来给乔家磨坊做苦力活儿的,大多不是本镇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庄稼汉。此地离家有些距离,再加上下午还要接着干活,所以中午他们都不会回,一般都会找到个地方歇一会儿。

    吃了晌午饭,这些人就三三两两找地方歇着了。

    专门搭了用来做饭烧水的草棚子里,有的人已经随意找个地方躺下了,还有人在说话,也有人嫌棚子里的人太多,自己出去找地方纳凉。

    乔家老磨坊那青石台上,或卧或坐了不少人。

    虽然日头大,但有房子挡着,又临着水,也凉快。

    “大娘,这连着几日都见你来磨粮食,家里的人口多?”一个四十多岁做苦力打扮的汉子搭腔问道。

    临着门边的一张凳子上,坐的正是这位大娘。

    她四十多岁的模样,穿一身青色的褂子,打扮的很素净,一头乌发在脑后挽了个髻圆髻,插一根老银簪子。

    圆圆的脸,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乡下人看镇上的人都不一样,至于什么地方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不一样。也是这位大娘是个爽朗人,几次碰见了见她和人说话都是利利索索的,也没有瞧不起他们这些乡下来做苦力的,这汉子才敢搭腔。

    “我家里倒是人口不多,就是这上了年纪吧,记性就有些不好。昨儿见家里没面了,来磨些面,今儿晌午做完饭又发现没米了,这不又来磨些米。”

    “确实,这人慢慢年纪大了,是不如以往。等会儿你要是拿不回去,我帮你扛回去就是。”

    “那倒不用了,我不就寻思怕拿不动,每次就少拿一些粮食来,大不了就是多跑几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汉子点头应是。

    “你呢?我见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来做这种体力活儿,能吃得消?”大娘好奇问道。

    乡下人不同镇上的人,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讨饭吃,常年的日头暴晒,所以都显得有些老相。这汉子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了,其实也才三十多岁,正是壮年。

    汉子解释了下岁数后,又道:“最近地里没什么活儿,这不就出来找点活儿干,庄稼汉哪有什么吃得消吃不消的,力气挤一挤还是有的。家里养了三个儿子,俗话说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这不也是实在没办法。”

    大娘点头道:“那你倒是好福气,三个儿子,以后享福的日子在后头。”

    “可不是,大柱哥以后享福的日子在后头。”一旁有人插嘴道,也是个做苦力打扮的,看样子和这汉子是一个村的人。

    这话头就起来了,几个做苦力打扮的汉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说的都是地里的庄稼,家里的孩子之类话。

    “对了,你们在这儿干活一天多少工钱?”大娘问道。

    叫大柱的汉子也没隐瞒:“一天三十个大钱,东家仁义,晌午还管一顿饭,让咱歇一个时辰。”

    “那照这么说,东家人还不错?”

    “东家人是不错,看着年轻一女子,说话客客气气的,头一次见了我还不敢信这就是东家。”

    边上一个比大柱年轻的汉子插嘴道:“东家人是真不错,咱晌午饭里头还有肉,以前咱在外头干活,哪家给你肉吃啊,要么自己啃干粮,要么白水煮菜随便弄点稀汤寡水的应付应付得了,一天活儿干下来,我回去了能吃两海碗饭。”

    “那你家婆娘不骂你,倒成了个饭桶。”有人打趣道。

    被打趣的汉子也不恼,笑嘻嘻地道:“那哪能,到底是家里顶梁柱,谁都不紧着,还不得紧着我。”

    这时,阿四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个大木桶。

    见他出来,就有人迎了上去。

    “阿四小兄弟,凉茶煮好了。”

    阿四点点头,道:“你们喝着吧,一会儿提过去,每人分一碗,秀秀姐专门交代过,现在天热,小心中了暑气。”

    “哎,谢谢呐,东家人真好,咱就不客气了。”

    几个苦力把木桶提到一旁,用瓢舀了倒进碗里喝凉茶,这边阿四对那大娘笑了笑:“顾大娘,粮食已经收拾好了,我这去就给您拿出来。”

    正说着,刘叔提着一袋子东西出来了。

    “顾大娘,你看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赶这时候来了,等着日头没这么大的时候再来就是。”刘叔显然跟这位大娘也熟悉,说起话来很亲热。

    “这不是怕你们磨坊忙着,就捡人少的时候来了。”

    “再忙也不差你这点时候,下回真有需要,你什么时候来打个招呼,到时候东西弄罢,我让阿四给你送家里就是。”

    正说着,晚香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把油伞。

    “刘叔,我回了。”

    “秀秀你快回吧,耽误了这么久,下午你别来了,这边有我看着。”刘叔道。

    也是帐积累了太多,最近晚香忙得连轴转,磨坊里的帐许久没弄了,她今儿专门抽了空来看帐,什么也没管就管帐,这眼见都快未时了,才弄罢。

    晚香跟刘叔交代了几句,便撑着伞走了。

    另一头,那位大娘在给了阿四银钱后,紧随着其后也走了。

    回程的一路上,虽然同行,但因为并不相识,两人没有说话。

    晚香见日头烈,这大娘也没打个伞什么的,又见她气喘吁吁时不时停下抹抹汗,本来她已经走在前头了,想了想停下脚步。

    “大娘,您要是拿不动,要不我帮你拿吧?”

    大娘放下袋子,站住脚道:“你是磨坊的东家,乔家的?那倒不用,就是这天太热了。”

    说着,她又擦了擦汗。

    晚香有些看不过去,看了看那袋子估摸着自己应该能拿动,便走了过去。

    一手提起了袋子,一手将伞递给对方。

    “伞您打着,这个我帮你拿。”

    “这怎么好意思?”

    “你来磨坊照顾生意,咱又顺路,还是一个镇的人,不妨事的,我帮你拿一段路。”

    等东西到手,晚香才发现这东西比她想象中要沉一些,不过她还能拿动。倒是这个大娘,似乎十分过意不去,一路上时不时问一句能不能拿动,若拿不动就把东西给她。

    走了一段路后,晚香确实感到有些吃力,可俗话说好人做到底,她也没脸说东西沉,能坚持就坚持住。

    到镇口时,她将袋子放下来,停住了。

    “累着了吧?别看你比我年轻,咱做活做惯了,比起力气你还真不一定能赢我。”

    “大娘。”晚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红扑扑的。

    是累的,也是晒的。

    大娘的眼睛在她脸上、身上巡睃了几眼,尤其是胯部,格外多看了几眼。

    晚香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说什么,这位大娘突然道:“行吧,我家就在附近没多远,咱们应该不顺路,我自己提回去。”

    “要不,大娘我给你送家里去?”晚香客气道。

    “真不用了。”

    见大娘坚持,晚香倒也没再说什么,接过伞走了。

    她并没有发现,这位大娘一直目送她走远。

    作者有话要说:  说的是晚上更,等写完凌晨了,等会儿再更一章,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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