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语听着他们古怪的对话,皱眉打量着那个叫阿吉的兽人,他的头顶上有两个耳朵,像猞猁的耳朵。
也是半兽人吗?
蚀月听见奴隶契约,眼神一寒,一条藤蔓从地底冲出,狠狠都打在阿吉脸上,将他击飞出去。
阿吉趴在地上,眼底闪过一道寒芒,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揉了揉嘴角,啐出一口血,“你的胆子变大了啊,这是你第一次揍我。我不回礼,面子过不去。”
阿吉张开嘴,刺耳的声音穿透耳膜,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蚀月眼睛迷茫了片刻,清醒后呼吸一窒。抬起手,数十条藤蔓凭空出现,将阿吉的手脚严密的缠住,同时一根藤蔓又快又狠地打在他的脸上,中断了他的精神攻击。
“咦?”杰西卡惊疑的声音响起,“不错啊,中级法师级别的精神力,是个做巫师的好苗子,可惜是个残疾,那条腿应该很久没有送去修理了吧,听声音有些陈旧了。”
残疾?易语心里奇怪,她刚才看阿吉的跑步速度比世界冠军还快,不像是瘸腿的。
阿吉听别人在那里嘀咕他的腿,两条眉毛狠狠的蹙在一起,低头看向自己被藤蔓缠住的腿,心里把杰西卡骂了几百遍。
他的腿是坏了,但他找了最好的矮人工匠给他做了一条仿真腿,用起来比真腿还灵活,跑起步也比以前快多了,但不可否认,他的心里还是很在意自己缺一条腿这件事。
可恶。这群不要脸的东西,抢了别人的玩具,还有脸谈论他的腿。
阿吉暗自咬牙,视线从杰西卡和易语脸上扫过,落在蚀月那张精致得让他感到陌生的脸上,“丑东西,我们以前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我被其他兽人殴打的时候,你总会挡在我面前,你还说要和我做最好的兄弟。你看,我来了,只要你收回这些藤蔓,我就答应做你的兄弟。”
“不需要。”蚀月低声说道。
“哈?不需要?我都这样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了,你要得寸进尺吗?”阿吉难以置信的看着蚀月,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哦,你在生气,可你怎么能因为我把你的名字填到祭品里这件小事,就对我这么冷漠呢?”
蚀月的手指不断收紧,缠在阿吉身上的藤蔓也跟着收紧。
每个兽人部落都有明确规定,除了奴隶,不得用其他兽人或是半兽人做祭品。而他曾经以为的好兄弟阿吉,造了一份假的奴隶契约交到了巫师手上,第二天他就以阿吉的奴隶身份被当做祭品关了起来。
没有人相信那份奴隶契约是假的,甚至连曾经收养过他的兽人家庭也不相信他,还劝他乖乖的当好一个祭品。
那时候他才发现,部落里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那么的冰冷,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更没有人想要求证真相,他们只想快点将他这个怪物从部落里拔除。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们想方设法的把他逼到绝路。
阿吉被勒得面部一阵扭曲,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藤蔓并不是平滑的,凸起的部分扎进了他的皮肤里,火辣辣的疼。
他看着蚀月的眼神带着刺,见蚀月不说话,咬着牙厉声道:“丑东西,你这是要在我头上耀武扬威吗?你以为你洗干净了,穿了一件漂亮衣服,就是人上人了?我来找你,你不感激涕零不说,还用这些藤蔓绑住我,你这样做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你对我有哪些恩义?”蚀月面无表情的问道,心思却完全不在阿吉身上,他的余光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身旁的易语,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起初易语还会对着他笑,到后面她就不笑了,也不看他了,她逐渐变得沉默,周遭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结了一般。
走出结界的时候,他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只要不回到部落,易语就不会发现他满目疮痍的过去。他可以瞒得更久一点,至少不是刚出结界,就以他最不想要的方式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易语的面前。
她会怎么看他?会觉得他是没人要的可怜虫吗?还是会用怜悯的眼神记下他不堪的模样?
这些他都不知道,所以他才更加焦灼不安。他迫切的想转身离开这里,想堵住阿吉的嘴,可他的尾巴却牢牢的钉在地上,藤蔓绑住了阿吉的全身,却唯独放过了他的嘴。
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也许是在山洞里想得太多,把脑子想坏了,致使他现在几近变态的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你还想让我一件件细说?你要还记得我以前对你的好,就该懂得知恩图报。”阿吉眼睛里带着鄙夷,语气不屑的说道:“你也不想想,除了我谁愿意低下头看你这么个丑东西。”
见蚀月脸色灰白的站在那里,他愉悦的勾起嘴角,“想清楚了就跟我回部落,反正你在部落里与奴隶也没甚区别,成为我的奴隶不委屈你。”
“说够了?”易语很烦躁,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听到易语出声,蚀月的眼睛滞了一下,从偷偷观察到光明正大的看着她的脸,见她一脸铁青,心底微沉。
“一口一句丑东西,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误以为你很美。”易语看着阿吉的眼底慢慢被寒霜浸染,“我就直说吧,自己滚或者我让你滚,选一个。”
盯着易语看的蚀月低下头。他不知道易语是为了他而生气,还是因为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兽人而生气。
阿吉的视线在易语脸上转了一圈,藏在乱发下的眼睛里布满阴霾,干笑着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这是我和丑东西的事情,你一个人类多管什么闲事?我劝你离丑东西远点,他可不是什么善类。”
“哦?为什么说他不是善类?”杰西卡饶有兴趣的出声问道。
阿吉发现杰西卡不仅没生气,眼里还有些幸灾乐祸,以为找到了知音,兴奋的说道:“你知道他以前有多恶心吗?他的头发里全是虫子,尾巴上的鳞片都发臭了。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世上竟然有这般恶心的兽人,哦,我说错了,他不是兽人,他是杂种。别看他现在光鲜亮丽,其实他本质上还是那个丑陋的怪物。”
杰西卡挑了挑眉,收起身后的翅膀和头上的角,撸了把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张苍白俊美的脸,血红色的眼睛里透着漫不经心的鄙夷。
“这位半兽人先生,我问你为什么说他不是善类,你告诉我他丑,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问话?那我说一句公道的,同样是半兽人,他是杂种,你是什么东西?”
易语看着杰西卡皱起了眉。
阿吉气得直咬牙,心中的火气一忍再忍,“你们是被丑东西灌了迷魂药了?他有什么好?”
杰西卡“啧”了一声,“我真为你感到可怜,你再怎么趾高气扬,也藏不住你那颗卑贱的心。承认吧,你在嫉妒,你害怕小家伙得到别人的认可。因为那样,就只剩你一个人还在泥沼里挣扎。”
“你……”阿吉胸口剧烈起伏,他想骂杰西卡,但他在杰西卡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心里知道这种人不能招惹,只能把气憋进肚子里。
他有些奇怪,丑东西从哪里认识的这两个家伙?一个是远在东大陆的人族,一个是来自深渊的恶魔,他的精神攻击对他们都没有作用,可见都不是善茬。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为什么要合起伙来欺负我?”
“我欺负你?”杰西卡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嗜血的笑,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眯。阿吉身上的藤蔓瞬间断裂,就在他露出欣喜神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变得惊恐起来。
他的皮肤一寸寸的龟裂,身上青色的筋脉像断开的皮条,一根根从皮肤里窜出来。
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一直蔓延到腹部,阿吉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他的肚子被刨开,红色的肠子从里面漏了出来,拖到了地上。
阿吉屏住呼吸,双手发颤的想堵住肚皮,一颗白色的东西从他的脸上掉下,“啪嗒”一声滚到地上。他摸了摸空荡荡的眼眶,双腿颤抖的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眼珠。
丑东西的血能够治伤的,对,他把丑东西的血装在了瓶子里,喝一口他身上的伤口就都愈合了,他的眼睛也会恢复如初。
阿吉在身上找了个遍也没找到瓶子,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双手发颤。
他随身携带的瓶子呢?他不久前刚用了,怎么会不见了,掉哪里去了?
“啊!!!”阿吉看见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掉落到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蚀月,伸长手臂朝他爬过去,脸上满是恐惧。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怎么了?”易语看到阿吉突然跟疯了似的激烈挣扎,捆住他身体的藤蔓都快绑不住了。
“谁知道呢?”杰西卡无聊的耸了耸肩。
易语看了杰西卡一眼,视线落在他勾起的嘴角上,收回视线就看到蚀月想撤回藤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中了精神类的幻术,产生了幻觉,你现在放开他,他可能会直接自杀。”
有时候比起肉.体上的伤害,精神伤害会更加可怕。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我说错话我道歉,我是杂种,求你们救救我!”阿吉眼泪鼻涕流了下来,眼里都是血丝,脸憋得通红,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了。
“聒噪。”杰西卡听到阿吉的尖叫声,真想把他一刀切了,刚出结界就看到这种糟心玩意儿。他最厌恶背叛,这样的人干脆都去死好了。
不对,弥煜得活着,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见差不多了,杰西卡撤掉了精神攻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继续看戏。比起一刀切了,他更想看对方胆战心惊的可怜模样。
阿吉叫到声嘶力竭,猛然发现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发散的瞳孔渐渐聚焦,见被藤蔓缠住的手臂完好无损,长长的松了口气,虚脱的跪在地上。他脸上身上都是汗水,绿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脸上。
杰西卡看阿吉久久没有回神,等得烦了,出声提醒道:“回神了。”
阿吉脊背一颤,抬起眼睛,微微颤颤的看向杰西卡,见他殷红的嘴角勾起,身体一哆嗦,收回了目光。
这个人太可怕了,有这个人在,他根本不可能接近丑东西。可要不完成巫师交代的任务,回去后肯定会被刁难,而且他还没有拿到另一半精神力药水,放弃了这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感觉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还在盯着自己,阿吉后背发寒,咽了口口水,看着蚀月说道:“丑……”
杰西卡打断了他的话,“你该想想怎么开口比较合礼仪。”
阿吉被藤蔓捆住的手指颤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蚀月,你听我说,我并不讨厌你。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把你填进祭品名单里的事耿耿于怀,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迫的。”
蚀月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吉习惯了蚀月这个样子,跟他说话,只有说到他在意的,他才会施舍般地蹦出几个字。明明是最低贱的半兽人,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演给谁看?
“那都是巫师让我干的,他想让你当祭品,让我来背锅。你想想,我有那么大的能力改变祭品名单吗?”
蚀月蹙了一下眉头,“巫师?”
“对,就是巫师。他不是会占卜吗?他肯定占卜到了你未来有大作为,害怕你将来报复部落的人,才会想这样的法子除掉你。今天也是他让我过来的,他希望我来说服你,让你不要记恨部落。我在部落里只有你一个伙伴,怎么会无缘无故陷害你?你放开我,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
蚀月垂下眼帘,松开了阿吉身上的藤蔓。
阿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幸好他听了巫师的建议,没有两手空空的来,他本来不打算就这样杀掉丑东西的,丑东西终归是帮过他,但是他们真的惹怒了他。
抱起滚落到地上的蛋,朝蚀月走了过去,看着只差三尺的距离,阿吉眼睛放光,举起双臂就想把怀里的蛋砸到蚀月的头上,可就在他举起手的瞬间,他听见了一道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动不了了。
杰西卡吹了一声口哨。阿吉以为又是他在搞鬼,心惊肉跳的转头看过去,蓦地愣在了原地。
那个人类的眼睛……
虽然很快变回了原样,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一抹银色。莫非他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个不起眼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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