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乐茶楼的雅间中,洛鸢正跪坐在一旁抚着箜篌,徐衎就直接趟在了旁边,音律萦绕耳畔,奏的正是首鹊桥仙。
徐衎一笑,洛鸢不解的看去,他道:“我听闻十指连心,你弹此曲,可是在同我诉说爱意?”
洛鸢愣了会才明白他的意思,双手干脆离了弦,带着几分娇羞的道:“你这人……怎么就喜讲这些俏皮话,不正经的很。”
“这些话我都是讲于洛鸢听的,我也只讲给她,你若不爱听也罢。”他拐弯抹角。
徐衎这么说反倒把洛鸢逗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盒子道:“你送我了手帕,而这个便是我送你的礼物,定要好好收着喔。”
只见盒中是根灿灿金步摇,洛鸢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饰物,欣然点头:“嗯,我定会当宝贝的!”
他们二人自中元节之后相互确定了心意,徐衎日日来沁乐茶楼坐的时间越来越久了,甚至还想把洛鸢的所有时间都买下来不可,当然这事也被长水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个遍。
街坊邻里最喜欢八卦了,不管是仙家的,还是有钱人家的,都是他们看热闹的对象,比如这次徐家小徐公子居然看上了茶楼的箜篌女,也不知道徐老爷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洛鸢每日在茶楼中有一段固定的演奏时间,除此之外就游走在各大雅间中给那些花钱听她奏箜篌的人弹曲儿,之前有人会同她动手动脚,而现在他们都开始正经的听她演奏了,似乎是没人想得罪这位钱庄的小公子。
这个时辰徐衎差不多要来了,洛鸢正在屋里梳妆打扮,带上了他送的金步摇,刚刚束好妆就听见有人唤她,还以为是徐衎公子来了,却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她爹。
洛父喜赌博,运气还差的要死,次次都把钱数个精光,用一个洞来补另一个洞,屁股后面的讨债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些讨债人曾经上门找过她的麻烦,甚至还想……还想让她以身还债。
茶楼的后门外,洛父正坐在台阶上等她,一身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整个人仿佛数月未打理过,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就算有人说他是乞丐,估计都没有人不相信。洛鸢深吸口气,他来找她向来是没有什么好事的,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拿来。”洛父一点寒暄都没有,只是一张嘴一伸手。
“昨日有人找来讨债,我全数都还了……哪里还有钱。”
洛父见她不平不淡的模样恼了起来,粗糙的大手扬起直接扯住她的头发道:“你别跟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都知道你巴结上徐公子了!啊,本来还想你有出息了!没想到现在有钱了也不给你老子了?钱呢?”
洛鸢头皮被扯得生疼,忍住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倔强的反驳:“我没钱!钱都给你还债了哪里还有!”
洛父气红了眼,徐衎可是钱庄的小公子啊,现如今城里把徐衎和她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他可不信她的屁话:“臭丫头片子还骗我?徐衎那么喜欢你能一毛不拔么!”
洛父突然停下了动作,眼神紧紧盯在洛鸢发间的金步摇上,嘿嘿一声道:“呦,这不就是好东西么?”洛鸢想阻止他取下发簪的动作,可洛父又紧紧拽起头发,不过眨眼间金步摇便被那双粗糙的大手攥紧了。
“你还我!那是我的!”洛鸢去夺,奈何洛父将金步摇高举着,她完全够不到。
洛父冷笑一声,直接将惹得他心烦的洛鸢猛的一推,她重重的摔在了台阶上,瞬间脸疼的煞白,脚腕处传来的疼痛更甚,应该是扭了脚。洛父眼里只有金步摇,瞥了眼爬了半天都没爬起来的洛鸢,半点心疼都没有,反而满心欢喜的哼着小曲准备去典当当了去。
他还没走几步,只觉后脑一疼,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是洛鸢用路旁的砖将他打晕了,她跪坐在地上掰了好半天才将金步摇给扣了出来,还好,她保住了公子送的礼物。
徐衎是偷跑出来的,徐氏夫妇知道他和洛鸢的事以后下令不准他离开钱庄,可谁又能拦得住呢?待他来到雅间时,洛鸢已经坐在箜篌旁等着他了,看到她发间的步摇宠溺一笑道:“今日的阿鸢真好看,赛过世家第一仙子呢。”
“你就胡说吧,我哪儿能比呀。”洛鸢将自己刚才受的伤都好好遮住了,她不希望被公子发现。
“嗯……”徐衎审视了一下,“感觉还差一件衣服就好了,人靠衣装马靠鞍,阿鸢走,我们去买件新衣裳。”
洛鸢的脚腕肿的厉害,走路都成问题,她赶紧摆摆手委婉拒绝,徐衎还以为洛鸢是怕花他的钱,一直也坚持的很。后来徐衎才察觉到了不对劲,掀起裙角一看,她的脚腕居然肿的有原来两个大,他沉了脸色,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下楼崴了脚。”
“下回小心些。”
看洛鸢遮遮掩掩的样子,估计不会这么简单,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追问,自己去查便是了。
徐衎今日没有听曲,叫小二拿了伤药来,不顾她反抗的将她的鞋袜脱去,轻轻将药涂抹在红肿的脚腕上,又缠好纱布后缓缓的揉着。
这茶楼里有听曲的有品茶还有找个地方闲聊,所以洛鸢虽然在茶楼里却也知道一二八卦。比如最近的仙门中事,什么泽芜君被一女子欺压还有江氏聚宴等,城里的事也听人传来传去,有一事很担忧,她听说徐衎的父母知道了她和徐衎的事,日日痛责徐衎。
“欸欸,你看台上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箜篌女!”
“箜篌弹的是不错,姿色也就一般吧,也不知道是怎么让徐家那位公子着了魔的啊哈哈哈。”
“是吧,最近你没听说么,她到处宣扬自己会嫁给徐衎不说,而且还扬了言非正室不干,可不可笑?一个箜篌女哪来的自信,还正室,我看收她来当个小侍女还差不多!”
“这个我知道,据说徐家那俩老的还给了封口费呢!让这位的爹别到处瞎说,我看她爹,这里……不大正常。”
“哈哈哈哈哈我看父女俩脑子都有问题!”
洛鸢漏了音,心也漏了跳,她何时讲过要做公子的正室了?以她这般做个小小的妾都很满足了,她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公子现在如何了?会不会也相信了传言,会不会误解了她?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徐衎二字,抛下箜篌就跑出了茶楼,一路跑到徐家钱庄,奔到这里已经用尽了她的全力,一屁股瘫坐在门口,旁边小摊的生意人都笑她一副赶了急来卖惨的样子。
洛鸢平复气息,对门口守卫道:“……你好,我想找徐衎公子……”
守卫挑眉:“公子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人么?你谁啊你。”
“我,我叫洛鸢。”
“箜篌女?快走!不想死就滚远点!也不知道你哪点迷住了公子,就你那小身板一拳我都能打死。”
洛鸢抖了抖,虽怕却更怕公子不见他:“我只想……”
“你什么都别想,快走吧你!老爷和夫人知道公子喜欢听箜篌,找了一群乐师来呢,你一个不正经的乐妓,我看你若是进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路上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笑她自不量力,她灰溜溜的回到了沁乐茶楼,老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洛父将洛鸢卖来茶楼的时候,老板就发现了这个孩子单纯的很,也不知道是倒了多大的霉才摊上洛父,反而老板这个外人对她好的很,老板更是不相信人们口中说的事。
当老板发现茶楼门口出现了徐衎的身影时,急走几步将他迎进了雅间,并叫失魂落魄的洛鸢也过了来,还嘱咐她好好解释。
洛鸢进了门就向徐衎的方向跑来,在还差两步的位置停住了,不敢再走,抬头望向熟悉的脸庞道:“公子,我没有,你要……”
徐衎一把将眼前的洛鸢拥入怀中:“我知道,我相信你,传言都你父亲传出去的,我知道。”
她的坚强被这一句话全数瓦解,似乎是找到了地方释放委屈,她哇哇大哭,徐衎轻抚着她的背叫她别哭了,看她哭成这模样,他更加的心疼了。
为何旁人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而自己偏偏不行,还让她受了莫大委屈?难道是他的身份?
洛鸢抽泣着道:“我不嫁公子了,我宁愿跟着公子给公子弹一辈子的箜篌听,我是真的没有妄想那些……”
“嗯我知道,乖,阿鸢不哭了。”
徐衎捧着洛鸢的小脸,将她的泪珠抹去,洛鸢对上徐衎满是心疼的双眸,这才发现他嘴角竟然有块淤青,问道:“公子的嘴角,疼么?”
徐衎想笑结果扯动嘴角,咬着牙道:“不疼。”
洛鸢虽然胆子小些,却也不傻,自然看出徐衎是骗她的,她只是轻轻的揉着他的嘴角。
“阿鸢。”
“嗯?”
“我们离开这里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公子?”
“你可愿?”
“公子愿意,阿鸢自也愿意。”
三日后,黄昏长水河畔,是两个人约好的。
那日下了雨,洛鸢和老板告别,撑着把油纸伞先来到了长水河畔,她还记得中元节那日徐衎在此处救了焦急的她,一想到要和徐衎公子摆脱这一切,心里有些喜也有些悲。
此后洛父和讨债的也寻不到她,她也不必再做大家口中瞧不起的乐妓了。
雨不知为何越下越大,路上几乎都没了行人,只有她一个人撑着伞站在河畔,甚至不敢走远生怕公子找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雨中瑟瑟发抖,衣角湿了大半。
天色昏暗,而那烟灰色身影一直都从未出现。
她似乎在雨幕下看到了个撑伞的人。
“……是公子么?”
洛鸢怀着希望等那人走近,走近才知那人并不是徐衎,来人身上带着浓烈酒气,讥讽的冲着她道:“还公子呢?别想了,他不可能会来的!”
洛鸢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来好心提醒你的,你不信?你看看这个。”他掏出一方手帕,正是洛鸢送徐衎的那条。
“你怎么会有!”
“徐公子不要了,送我了。”他说的清淡。
手帕徐衎向来都是贴身带着的,洛鸢摇头:“我不信,他说过的……”
“口头说说谁不会啊,能作数?我看也就骗骗你罢了,你在这里傻等着不会以为他真的会来吧?公子和我说过,说你有趣的很,还会弹箜篌,长得还算可以尚可一玩,正巧每日闲来无事,去你那里听个热闹,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箜篌嘛,会弹的人多的是,你哪来的自信,相信公子只会听你一人的?他早就听腻了!”
洛鸢手有些颤,她日日害怕徐衎听腻了她奏的箜篌,然后弃了她,不要她,这人一字一句的都在往她的脊梁骨里戳,甚至自我怀疑起来,她自始至终相信的真的是对的么?
“还有,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何说要同你私奔后就没再见过他?他仿佛消失了一般,正是因为那些花言巧语都是在骗你的啊,以他徐家徐公子的身份,说带你私奔还不容易?还要等三日后的今日?”那人啧啧两声,“你看老天爷都为你鸣不平呢,被公子骗成这样,真是可怜。”
“他……我要见他!我不信!”
“你安分些吧,徐衎不要你,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呀?你们这些乐妓不也可以干一些那样的事么?”
那人说着便扯住洛鸢撑伞的手,用力的往他的怀里拉,油纸伞掉落在地,冰冷的雨水彻底将衣衫打湿,反倒显出了她的身材,那人更加激动的将另一只手也伸来,洛鸢被见挣扎不开,于是低下头狠狠的咬上了他的手,他才吃痛的松开。
那人表情恶狠狠的,仿佛要将她吃掉:“马的,你居然还敢咬我?!”
洛鸢立马后退几步,环顾周围没人任何人,她只能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道:“你别过来!恶心死了!”
“恶心?那我就恶心恶心你!”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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