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2.徘徊悱恻空灵音

    江夭夭摸出一张符咒,再度确认:“你真的想好了?”

    徐衎道:“来吧。”

    “阿夭……”

    蓝曦臣轻唤了声她,语气几分担忧。

    江夭夭知道他害怕什么,轻松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此术不是邪道也不是禁术,只是要求施术期间不能中断,不然双方俱损,所以需要你帮忙保护一下我喽,怎么样?”

    蓝曦臣点头嘱咐道:“好,你要小心。”

    江夭夭将黄符置于面前,那黄符和普通的黄符是一样的纸一样的朱砂,可上面却绘着独特的画法,此为乌家代代相传的乌符,用来做招魂或者寻魂的媒介。

    她乌符置空在面前,随即把手指咬破,一挥将血竖竖的抹在乌符上一道后,猛然的往其中注入了大量的灵力。

    “彷徨者,速来!”

    强劲的灵力在屋中四处横窜,霸道至极,甚至连周围的灵气也被调动起来,就连没有灵力的徐衎此刻也感受到了阵阵冲击,只见紧闭的窗门倏然呼啸开来,作响的不停叫嚣着,似乎是在抗议这股灵力。

    一直保持了这么大量的灵力输出的江夭夭有些吃不消,一般来说魂魄应该直接就会被召唤而来,现在还未出现是为何?江夭夭不相信自己会失误,应该是灵力注入的还不够……她猛足了劲,只感觉一阵温和的灵力正渡入她的身体中,瞬间屋内灵力更加肆意。

    忽的,大开的门窗紧紧闭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般,屋内气息渐渐平复下来,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袭来,似从脚底下直接入侵肺腑般的寒冷。

    只见在置空的乌符前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公子,你可知,入了秋的长水河有多冷?”

    她没有抬头,声音沉沉的却一字一句摄人心弦,就像是有人在你耳畔低语。

    徐衎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脸上先是欣喜随即便消失无踪了,腾的从床榻上起来,眼眶中带着泪光带着不可置信又带着愧疚,一步一步的挪向了洛鸢的幻影前,伸手触碰,只抓了个空。

    “阿鸢……”

    此刻的洛鸢不成样子,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怨气也平淡的很,江夭夭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去压制,即便如此,洛鸢也是阴曹地府的魂儿,也是带着阴冷之气的,倘若徐衎靠的这么近还没有灵力护体,不过多久便会伤损自身。

    见他没有后退的样子,蓝曦臣出言道:“徐衎公子,洛鸢姑娘散发的阴气怕是不能靠的太近,有损贵体。”

    徐衎呆滞的望着洛鸢的幻影道:“我不怕。”

    蓝曦臣不再出言劝解全身心的为江夭夭护法,于是徐衎呆呆的望着洛鸢的残魂,而洛鸢也一言不发。

    “公子如此费心费神的将我唤来有何事?”洛鸢冷言冷语的先开了口。

    这语气让徐衎的心凉了半截,支吾了半天没底气的道:“我……我想再见见你……”

    洛鸢冷笑一声:“我一个孤魂野鬼在世间自在的得很,不必拘束,不必承受世俗眼光,也不必再受人诓骗!”

    徐衎慌了神,连忙道:“我没骗你!”

    洛鸢声音激动:“你说没骗我,我就要相信么?你的话,我不信。”

    徐衎沉默,他确实约定了在长水河畔却没有出现,她说的也没错……是他的错。

    良久他才鼓起勇气问:“阿鸢谁害的你?”

    “你还问!”

    他这一句,定是提到了洛鸢的伤心事,猛然间怨气大涨,让人不寒而栗。

    江夭夭一直持续的用灵力在控制着她的怨气,而这下突然庞大的怨气直接将灵力覆盖,她连忙施加灵力压制,不然再这样下去洛鸢极有可能会变成厉鬼。

    蓝曦臣关切的道:“怎样?”

    江夭夭咬牙:“我还好,你快吹一曲安魂让她静静!”

    蓝曦臣颔首将裂冰放到嘴边,低鸣的萧声徐徐吹出,一时间暴增的怨气也随着曲调慢慢散去,江夭夭看准时机直接将怨气压制到微乎其微,洛鸢这才恢复了正常。

    徐衎手脚冰凉的厉害,刚刚又被怨气袭了一遭,也没挪动脚步半分,一直坚持的站在幻影面前,此刻面色苍白嘴无血色,还轻声安抚道:“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不要生气了阿鸢。”

    洛鸢冷哼一声,江夭夭开口提醒道:“洛鸢姑娘,你别忘了在场的,只有徐衎是普通人,你若再如此大怒下去,恐怕徐衎是最先受不住的,你难道要他陪你去?”

    “谁要他陪!”洛鸢虽这么说,却还是收敛的所有气息。

    徐衎好受些:“后来长水河畔,我去了……”他没再说下去。

    洛鸢道:“是来看我失魂落魄的好戏?明明是你害我如此,为何你还能坦然的问我是谁害的我?”

    徐衎没说话,反而江夭夭回答了她:“不是他害的你,你不想想,如果真的是他害了你,为什么他还要费尽心思的将我二人引来这里,还要冒着被你害死的风险找你的残魂?”

    蓝曦臣道:“徐衎公子对你是真心的,他比谁都失魂落魄,你们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说开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再不说,便天人永隔,这辈子都无法诉说。

    洛鸢幽幽道:“公子我在长水河畔撑着伞,这一撑,几乎从黄昏撑到了黑夜,我看到的每一个身影,都期盼着是你,却从未想过自己多可笑。”

    徐衎恍若惊醒般:“阿鸢那日我去了,我真的去了,我没按约定到是因为……是因为我被迷药迷昏了,醒来便发现早已过了时辰,房门被锁得严严实实的,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第一时间就去了长水河畔……我确实失了约,但是我不是不想去,我……”

    徐衎又肯定道:“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要私奔,告诉了我父母。”

    “那都不重要了。”洛鸢淡然,事已至此她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公子我问你,你喜箜篌否?”

    “喜。”

    “那么箜篌女世间那么多,为何选我?”

    徐衎没有犹豫:“因为你是洛鸢,是那个天真又胆小却撞得我心会痛的洛鸢。”

    洛鸢莞尔一笑道:“我死之前有人告诉我,说说不能当真,几个字罢了谁都可以说得出来,后来在缥缈之中我想了想,确是如此,公子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而我是一个乐妓,我害怕公子只是一时兴起,害怕公子会腻……”

    “洛鸢!”徐衎喊住她的话,“你怎么那么傻,我不会的,认定了你便只你一人。”

    洛鸢道:“我没那么好,公子高看。”

    “我本想以后再告诉你的……你还记得那根金步摇么,它是我们家的传家宝物,我送予你了,你也收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能耍赖,相信我,我不会拿传家的宝贝来开玩笑……”

    “你骗我。”洛鸢一直以为是普通的一根发簪,却没想到贵重至此。

    “我早已把你当我的妻,不作玩笑。”

    洛鸢不置信:“……我……那为何那日那人带着我的手帕。”

    “手帕?”徐衎掏出一方淡粉色的手帕,一角上绣着洛鸢二字,“这手帕我从未离身。”

    “怎么会。”

    洛鸢怔然,她明明看的清楚,那人手中拿的就是她的手帕,是她母亲送给她的,又怎么会认错?为何出现了两个?

    徐衎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与手帕有什么关系?”

    洛鸢望向徐衎真诚的眸,好像他真的全说的是真话,如若真是这般她又如何怨他,踟躇着她便讲了出来:“那日我如约来到了长水河畔,等了许久不见公子的身影,忽的看到一人从远处走来,我以为是公子,谁料他说让我别等了,你只是与我开个玩笑,一位公子为何要舍弃一切和我这个乐妓私奔,他断定不会来的……说你听腻了我的箜篌,寻了旁的乐妓也是一样……”

    “……本来我不信的,但后来我想起来了又一次我去钱庄找你,门口的守卫将我拦下来,同我讲不要让我自命清高,府里箜篌乐师有的是,个个技艺高超,如此一想,公子也并非非我不可。”

    确实那些日子徐家二老给他塞了不少乐师,可他从未正眼瞧过,徐衎喃喃道:“后来你信了?”

    “后来?后来他拿出了那方手帕,说是你弃的,我便都信了。”

    徐衎不敢再想下去,紧攥手帕问:“我从未将手帕离过身,你可看清了?”

    洛鸢回想起那天,她确实没有看得清楚:“那天雨下的那么大,天也黑了,我只是看个模糊。”

    徐衎情绪激动:“那你就信了?你就跳入长水河了?”

    “是!我信了!”洛鸢渐渐红了眼眶,她不自信的很,“公子不也从未和我说过什么海誓山盟?”

    徐衎噎住,洛鸢又道:“公子默默的陪伴我很高兴,可公子从未同我说过以后,如若不到今日这般田地,公子又要将金步摇瞒我多久?你不讲,我不知,我越发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我打算不久后就告诉你的,我没打算瞒你!”

    洛鸢笑了,似乎感应到了时限般:“这不重要了,事已至此公子不必难过,莫要强求,大约是我们没有缘分吧,能再见公子一面阿鸢已经很幸福了……公子我愿你此后,忘了我。”

    “阿鸢!我错了!”

    徐衎也察觉到了幻影渐渐单薄起来,他上一步,双手在空手胡乱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虚无的幻影,无助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洛鸢的名字。

    洛鸢终究不愿看到徐衎伤心的模样,她并不是因为想不开而跳河,而是因为那人对她的猥亵,她不堪受辱才跳入河中。

    她声音哽咽:“公子不用这样……”

    “洛鸢你别走!”徐衎从未如此低微的祈求,见洛鸢持续消散着便连忙向一旁的江夭夭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江夭夭正全力维持着洛鸢的魂魄,但是已经无济于事,蓝曦臣见状便知已经到了强制唤魂的时限了,无奈摇头道:“只能到此了。”

    徐衎还是看着洛鸢的魂魄在眼前消散,无论如何唤她,无论如何哀求上苍都没有用,只听洛鸢虚幻的声音传入徐衎的耳中。

    “公子我不曾后悔遇见你。”

    徐衎眼角的泪流出眼眶,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虚无,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全部都是假的般,那枚唤来洛鸢的乌符都失了浮在空中的力气,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消损殆尽。

    他不再歇斯底里,整个人失了魂般瘫坐在地上,低低的沙哑道:“……你要我如何忘了你?”

    江夭夭几乎同时瘫软下来,为了多维持一会洛鸢的幻影,她已经用尽了灵力,甚至后面还倚靠了蓝曦臣的灵力才维持住的,蓝曦臣将失力的她搂在怀中,柔和的又渡了些灵气过去。

    江夭夭摆手道:“不用了,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江夭夭这人很倔,如果答应下来的事情那么就一定会拼尽全力,所以一开始蓝曦臣制止也没有用,最后的烂摊子还是需要他来收拾的。

    蓝曦臣继续渡着灵气,一只手将江夭夭抱了起来,就想抱小孩子的那种抱,吓得她环紧了蓝曦臣的脖颈,不敢动弹。

    “徐衎公子,告辞。”蓝曦臣依旧礼貌。

    “……等等。”

    徐衎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凝滞的望着二人的方向,嘴一张一合:“明日麻烦您二人同我作场戏。”

    虽然不知道徐衎买的什么关子,但是他们还是答应了。

    外面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本就带着寒气的夜晚更加湿冷,两个人了解了徐衎洛鸢的故事后,忽觉得这几日连绵的雨似乎是在为二人哭泣,蓝曦臣感觉江夭夭身上比原先更热了些,于是匆忙回了房间,直接将她放在床榻上。

    他一同坐下伸手就要将她的鞋袜脱掉,江夭夭连忙阻止道:“欸欸,蓝大宗主,我还没瘫痪到自己脱不了鞋呢。”

    蓝曦臣道:“你再如今日这般多来几次,怕是离瘫痪也不远了。”

    江夭夭看他没好气样子,顺着瞎侃道:“放心啦,我不会拖累你的。”

    蓝曦臣不同她做过多口舌,让她躺好后将被子盖得严实,摸了摸她的额头后叹息了一声便转身准备离去。

    “干嘛去?”江夭夭拉住他。

    “叫人找些药来。”

    江夭夭自己摸了下额头没什么温度,她自己也不难受,就是感觉脑袋有一点懵懵的,道:“我没事,现在都已经丑时三刻了,你大半夜的就别去打扰人家了吧。”

    蓝曦臣停下脚步,褐色的眸子望过来:“那你就快睡,不许蹬被。”

    江夭夭拖声拖气答应:“好。”

    她睡觉极其不老实,所以即便答应了,等她睡着了以后谁知道会怎样呢。

    蓝曦臣见她乖乖的阖上眼,随将蜡烛都熄灭,房间只有暗暗透进窗的几许月光,他来到床榻边,掀起一角被子钻了进来,忽的冷气激得江夭夭一哆嗦,她好像确实着凉了。

    见他躺下没有动作了,她问:“你不有你自己的房间么?”

    蓝曦臣道:“我监督你,防止你明日病得更严重。”

    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蓝曦臣脸皮厚了,正大光明又义正辞严的就上了她的榻可还行?她裹紧了被子,不得不说,确实很冷。

    蓝曦臣侧过身来,替她挡住从缝隙吹进来的冷风。

    “别想那么多,世人皆有定数,快睡吧。”

    “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