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的眼睛被江夭夭捂得严实,江澄又把江夭夭的眼睛捂住了,他们三个看起来有些搞笑,现在江夭夭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着耳朵来听辨别详情,听对话大约是局势逆转了。
蓝曦臣和金光瑶的对话中渐渐出现了几声不和谐的怪音,像是□□,江夭夭不能理解的企图用另一手去扒开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想看个究竟,倒让江澄捂的更紧了。
蓝曦臣清嗓道:“魏公子,你……先收了这些东西吧。”
“……额、好。”
魏无羡也没想到会召唤出这等东西,不禁轻咳一声连忙让它们散去了。
江澄别过头,见污秽的邪祟终于消失了才松开了对江夭夭限制,她眨巴眨巴眼睛恢复了视觉,只见蓝曦臣正用朔月抵着金光瑶,而蓝忘机也将苏涉控制在避尘之下,金凌脸色极红,其余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了,也不知道那声音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她的错觉?
蓝曦臣一字一句的问着金光瑶过往干过的坏事,心底好似非要金光瑶亲口承认般才行,一时不忍诸多,可想起当年居然是他和薛洋共谋害的江夭夭后,握住朔月的手不再犹豫,剑锋直指金光瑶的胸口。
若他再生歹念,便一剑了解。
观音庙门口的小路上出现一个身影,雨幕太大看得朦胧,待走近后僧人们才看清:不是一人而是两人——来人背上还扛着一位,那位显然不乐意的样子正挥舞着四肢反抗。
再仔细一看他俩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样子,全身青紫青紫的,还有一人的颈部被人用黑线缝了针脚,就像是被刽子手砍头后又把头缝合上了般,在夜幕的映照下骇人至极。
有僧人慌张喊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人见多识广道:“是凶尸!快拦下他们!”
屋内众人正听着金光瑶的哭诉,突然听到外面僧人高喊的话,众人立马扭头看向观音庙门口,刹那金光瑶脸色骤变,恐惧爬上脸庞,先前的从容荡然无存,仿佛来人是前来索他命的鬼使般。
魏无羡道:“温宁你怎么来了,你背的是……”
温宁没做回答,直接大臂一挥将阻拦的僧人逼到一旁,随后在院子中将背上的凶尸往地上一摔,力气大的把地面摔出一个浅坑。
被摔的凶尸费力的站起来,扭头四顾后,眼神定向屋内众人。
在座的人对这位凶尸眼熟的很,蓝曦臣凝眉不敢去认,聂怀桑则直接从团蒲上跳起来,直接喊道:“大哥!!”
蓝曦臣回过神来,声音微颤:“大哥……”
是了,是聂明玦,他没有眼仁的双眼圆睁睁的,分辨不出来他到底在看向谁,反倒是金光瑶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连抵在他胸口的朔月都不顾忌了,脚步明显的后退一寸,身子都快缩在蓝曦臣的身后了。
此刻院中数名修士和僧人没有一人敢贸然上前,在雨中被洗礼的聂明玦活动了一下手脚,冲着屋内迈开了步子,没走几步便停下了,一阵犹豫后再度迈开,直奔着金凌而去。
江夭夭暗道糟了,金凌和金光瑶血脉相似,只能靠感觉的聂明玦居然选择了年轻活泼些的金凌……
立马,蓝曦臣和蓝忘机一同奏起曲调,魏无羡掷出数枚符咒,负伤的江澄都挣扎的想起身,江夭夭也将佩剑拔出抵御,若聂明玦敢伤害金凌,那么她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
蓝曦臣的萧声有一瞬的停歇,生怕她干什么傻事,只见聂明玦步步逼近,江夭夭刚准备挥剑,忽的被蹿出的温宁推到一旁的团蒲上,一回头就见聂明玦高举的拳头将用身体做盾牌的温宁打穿。
江夭夭担心道:“温宁!”
温宁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正往外掉着黑色腐烂的内脏,他的声门部分被损,断断续续的道:“江、二小姐……我没事的,别、别担心我……”
江澄将金凌护在身后,二人抿嘴一言不发,只见面前的温宁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直接一头栽倒了下去,正好将二人压在下面,金凌本想将温宁一把推开,那可是他的杀父仇人,可到底还是没下得去手。
聂明玦的身体终于被蓝曦臣和蓝忘机所奏的曲调牵制,只是动作稍微缓慢下来,因为他的怨气太过深重,根本无法做到完全控制。
魏无羡突然吹出几声口哨,引了聂明玦的注意,引着聂明玦缓缓来到棺材旁,魏无羡一只手拍了拍棺,示意失了神志的聂明玦进去。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迈进棺材的聂明玦身上,现在只需要让他躺进去……
“诶呦!”
聂怀桑的声音突兀的在口哨声里,江夭夭道:“怎么回事,聂兄你怎么了?”
聂怀桑正抱着自己的腿打滚,嘴里叫苦不停,指缝间渗出红色,旁边的苏涉剑上一片鲜红,不用解释,定是苏涉对聂怀桑下的手。
这下功亏于溃,聂明玦瞬间被血腥味吸引,顺着方向看去,怒吼一声发现了他的仇人,直接快步走去,大手呈擒拿状袭向金光瑶。
原本金光瑶比不过聂明玦的修为,此刻心内更是害怕居多,堪堪躲过致命招式,却躲不及的被他一掌将右臂的经脉全数打碎,甚至都快打成了肉泥,此刻无力的垂在身边,无论他怎么使劲都半分反应都没有。
苏涉见不得金光瑶受伤,瞬间红了眼,提起难平便也纠缠了起来,却抵不过聂明玦的狠辣招式,挥剑转身间被聂明玦一掌击中,巨大的力道震碎心脉,伴着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随后如破损的纸人般飘然落下,再无生气。
金光瑶怔然在原地,无助的看向他的二哥蓝曦臣。
聂明玦本就是凶尸,如若再将金光瑶也杀了,那么将会怨气冲天,更加难以制服。
如果说是控制凶尸,那么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过鬼笛陈情,江澄暗了暗眸子,在乾坤囊里摩挲出一杆黑色的笛子,他想也是时候该还给他了。
“魏无羡,接着!”
江澄抬手向他扔了去,魏无羡下意识的接住,也顾不得惊讶,直接举到唇边吹奏起来。
蓝忘机见状立马将琴音奏响,二人合奏默契无间,生生将奋战中的聂明玦一步步牵引进了那口棺材中,将棺盖一踢,随后魏无羡咬破手指行云流水的在棺盖上画下一整片咒文,至此,棺中的聂明玦才渐渐的安息下来。
金光瑶的右臂被聂明玦打烂,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血把袖子都染红了,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栽倒在地上。苏涉也好不哪里去,身上被江夭夭和蓝忘机刺了两剑不说,打斗间还被聂明玦折了腿骨,正在地上疼的站不起来。
两人都丧失了行动能力,对他们够不成威胁。
“阿夭……”
蓝曦臣连忙过去看了看江夭夭有没有什么事,她摇摇头道:“我没事,温宁如何?”
“我、不会有……事的。”温宁挣扎半天也没能站起来,金凌看不过眼,终于大发慈悲的伸出援手将他扶靠在了墙边。
魏无羡查看了温宁的伤势,现在手头也什么能用的东西可以将窟窿填补,于是叫温宁坚持一下就撒手不管了。
眼神一瞥趴在地上的金光瑶,此刻他右手被打烂,左手被炸伤,疼的在地上抽搐不止,他咬紧牙关用比较完好的一只手费力的撑在地上,锲而不舍一次次尝试的站起来,蓝曦臣看了差点再度心软,好在魏无羡提醒道:“泽芜君,我不是不让你救他,我是让你小心他,最好禁了他的言,不要再让他讲话。”
蓝曦臣踟躇一番后默然点头,仿佛做了天大的决定般:“金宗主你也听到了,你若再有动作,别怪我不留情面。”
金光瑶此刻脸色苍白,血几乎将他身下的地板全数染红,江夭夭道:“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坚持不住的。”
蓝曦臣还是不放心的来到金光瑶的身边扶着他站了起来,将盖住右臂的衣袖卷起,入眼一片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都被那一掌打得破碎,大臂几乎看不出完好的肌肤,似乎是靠着仅剩的几缕肌肉链接着小臂,脆弱的仿佛只需轻轻一击,便可让手臂分离。
情况不佳,金光瑶疼的满头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蓝曦臣扭身向聂怀桑道:“怀桑,刚刚那瓶止痛伤药给我。”
聂怀桑乖巧的翻找起来,不过手大脚大的他一阵手忙脚乱,翻了半天也没找见,急的快哭了,江夭夭看不下去的帮忙在他身边寻找,还喃道:“聂兄你是不是随手放旁边了?”
“我……我不记得了。”聂怀桑说完,一抬头惊恐万分,“曦臣哥小心身后!”
蓝曦臣本就浑身戒备,此刻被聂怀桑突然的一嗓子,没做任何思虑直接拔出朔月往身后刺去……金光瑶满脸错愕,低下头只见朔月将他的胸口刺穿,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蓝曦臣,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江夭夭愣在原地,还维持着寻找伤药的动作,发声问向聂怀桑道:“怎么回事?是他要偷袭蓝曦臣?”
聂怀桑被金光瑶瞪得缩了一下,道:“我刚才……看到三哥,不,金宗主把左手伸向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他还藏着什么武器……这才……”
他结结巴巴的也说不清楚,在座各位都一脸茫然,谁也没有注意到金光瑶到底干了什么,现下被朔月一剑贯穿胸口,怕是许多话都来不及再问清楚了。
金光瑶嘴角突然扬起,像是自嘲,嘴角流出一丝血,他居然强行冲破了禁言术,声音悲愤,仿佛被最不设防的亲人背叛般,剥去了温雅的外衣露出了凶狠的一面,满是戾气的道:“蓝曦臣!我问你!我有么?!”
蓝曦臣一滞,他也是听聂怀桑说的,甚至没有人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没看出来,怀桑,你真能藏。”金光瑶哈哈大笑着,笑的都快站不稳了,“我居然被你摆了一道,好一个一问三不知!难怪了……呵,为了大哥你居然藏了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蓝曦臣的眼神复杂起来,疑惑不解与后悔都充斥在心尖,他道:“怀桑你……”
聂怀桑知道他要问什么,急忙摆着手解释道:“我是真的看到他,是真的,相信我曦臣哥。”
一刹那蓝曦臣也不知该相信谁,聂怀桑说确实看到了,而金光瑶却说他从未想伤过他一分一毫,可他说的话……他还能再相信一次么?这人一生撒了无数谎,也骗了他好几次,明明不可再信,为何他打心底的觉得他这次是真的并无谎言呢……
聂怀桑真诚的眼神让江夭夭怀疑不起来,但从莫家庄到观音庙,似乎真的有人在一步步引着他们发现最终的秘密,心思缜密,不留破绽,怎么也不像眼前这位一事无成的聂宗主作为,江夭夭对上聂怀桑慌张的眼神,不自觉抖了一下。
“蓝曦臣,咳。”金光瑶不再倔强的喊着他二哥了,胸口一剑已经断了二人情分,不必一直自作多情,“我一生害人无数,可我独独没想要害过你!”
这话说的蓝曦臣心里揪着疼,好一阵无话可说。
金光瑶冷笑一声,脚步后撤,忍着疼痛将朔月拔出,鲜血瞬间涌湿了家袍,也不知他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力量,竟疾步起来!
蓝曦臣匆忙追去,他不可能让金光瑶一错再错下去。
金光瑶的方向是那口封着聂明玦的大棺,蓝曦臣满心都是擒住金光瑶的念头,哪里能顾忌那么多,他几步便追上金光瑶控制住他的身体,可金光瑶已然将鲜血摸到棺材的符文上了,他是想把聂明玦放出来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们同时发觉了他的想法,魏无羡出言喊道:“泽芜君!快离开他!”
蓝忘机催起的避尘被出了棺的聂明玦一把挥开,他似乎更加暴戾了,江夭夭起身奔了过去想将蓝曦臣拉回来,只见聂明玦苍白的大手瞬间扼住了金光瑶的脖子,仿佛是玩偶般的直接提了起来,而另一手竟探向了一旁的蓝曦臣。
那只索命的大手距离蓝曦臣不过咫尺,江夭夭根本来不及阻住,就像当年乱葬岗上她没能阻止魏无羡一般,无能为力,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碰触到了。
“蓝曦臣!!”
金光瑶阖上双眼,难受的蹙起眉头,在最后的一刻他反悔了,他的不幸不应该让蓝曦臣来替他承担,他明明还有大好的未来,他拼尽全力的将蓝曦臣一推,推离了大张的虎口,推到了奔来的江夭夭的身上。
顷刻,一声清脆的‘喀喀’声响起,蓝曦臣睁大双眼,就那么看着瘫软的金光瑶被聂明玦拽入棺中……
“阿瑶?”蓝曦臣脱口而出。
他一动不动的像是傻了。
江夭夭差点以为她要失去蓝曦臣了,却没想到金光瑶居然会把他推开,她眨着湿润的眼睛,好似下一秒眼泪就要掉落般,悄声道:“蓝曦臣。”
被唤的人充耳不闻,愣愣的看着那口被蓝忘机和魏无羡封好的棺材,他的魂儿,好像也一同被封了进去。
江夭夭的眼泪失了堤,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板上,她还以为悲剧又会在她面前重新上演,她都不知该感谢金光瑶还是唾骂他,将眼泪胡乱一抹,张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怔然的蓝曦臣。
语气带着哭腔,连话都说不明白:“蓝、曦臣……我答应过我的,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我差点以为,我要没有、没有……”她说不下去了。
蓝曦臣将她的手掰开,转身拥住了哭的一塌糊涂的江夭夭,此刻的她没有坚强,只有恐惧失去爱人的后怕,根本不敢设想没了蓝曦臣自己又要如何。
蓝曦臣木讷的拍着她的后背,脑袋里没顶的疼痛吞没了他的神志,他看了眼怀中的江夭夭,又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还有地上那柄染血的朔月,上面沾染的鲜血,刺眼的很。
就连眸子里都少了几分光彩,淡淡的垂着,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江夭夭说什么也不撒开抱着蓝曦臣的手,固执和他抱坐成一团,听着他们几人议论事情缘由。
“怀桑,你真的,看到了?”
蓝曦臣还是将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聂怀桑犹豫道:“好像看到了。”
他刚才明明肯定至极,可如今居然满嘴模糊,蓝曦臣根本不敢去想象,如果面前的聂怀桑是骗他的话,岂不是自己错手杀了挚友?
“我不要好像!你到底看没看到!”
蓝曦臣头一次厉声而言,聂怀桑似乎被吓到了,更加弱了声音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罢了,他知道聂怀桑的性子,即便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个结果,脑中思绪万千,似乎快要炸裂般,不由自主的环紧了怀中的江夭夭,把脸庞深深的埋了进去,仿佛封闭了自我。
蓝曦臣只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阿夭,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不该那么断然的……我应该听听他说的……”
他的头一次果断,居然不明不白的葬送了挚友,脑海中回想起十来年的种种,记忆里金光瑶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除了角马山那次,他与薛洋同流合污害了江夭夭以外,每一次都是嘴角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冲他道一句‘二哥’,替他把万事琢磨周全。
可到头来,他居然因聂怀桑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不作丝毫怀疑的以为金光瑶要害他,为何当时不仔细判断后再出手?为何明明不知具体却出剑了?
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江夭夭不知作何安慰,蓝曦臣的模样瞬间颓废,她只能道:“你还有我。”
蓝曦臣抬头与江夭夭的眼神相交,她的手稳住他暗自颤抖的拳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他握得极其的紧,甚至手掌都被指甲嵌出了弯弯月牙。
她掰了好一会才掰开,随后她将手指穿插在他的指缝间,十指相扣,紧紧相连。
蓝曦臣阖上双眼,紧蹙的眉头带着散不去苦楚,黑暗中不自觉浮现出了画面,是金光瑶最后看来的眼神,带着翼希。
还动了动只能发出几声呜咽的唇,可蓝曦臣终究不得而知他最后说了什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