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的动作很快, 外派扬州的事情, 在顾明泽的满月宴过去没多久便办成了。
当然, 这也是因为顾云书没有阻止的缘故,若是永宁侯发话, 那朝中还真没有几个人敢硬顶着去得罪他, 尤其是在有关于对方的家事上面。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些人精一般的朝臣, 可不会去做的。
至于顾云书为什么没有阻止,其实也很简单, 朝中的潜规则, 别说是内阁阁老,便是能在六部任一部主事的, 那都得有着深厚的资历。
这份资历不是说你年纪大,做官的时间长就能熬出来的,而是得外派到各府, 各县真正有过做父母官的经验, 并且得做出一定的成绩才行。
对于自己的儿子,顾云书看起来好像是严苛了一点, 但其实没有任何人,会比他对顾长安的前程更加上心了。
这不仅是对儿子的感情, 更多的还是自小受到的教育, 世家子弟,莫不是以家族为重,顾云书虽然比较一般人要更冷漠一些, 但却也并不例外。
其实就算是顾长安不提,他也早就计划好了,儿子外派的事情,虽然去扬州,与他一开始的想法并不是那么契合。
但扬州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赋税丰收之地,去那里做官,就算是没有什么能力,只要能,每年的考评也都会是上上等。
所以虽然不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去西北荒凉之地,能够更快的做出成绩,走一条捷径来得好,但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过来,却也不错。
是以,左右衡量之下,顾云书并没有反对,不过这却有些惹怒了沈芳舒。
这不,他刚刚从皇宫里回来,还没等换件衣服休息一下,一向从不主动踏进他书房的夫人,就气势汹汹的找了过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面带寒霜,碰的一声把房门踹开的沈芳舒,顾云书把身上已经脱了一半的外袍又重新穿上,很是有些无奈的问道。
他这辈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就是拿面前的女子没有办法,不管对方如何,他始终是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上一句。
身边的人一直以为他这是因为愧疚,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并不是那样,他顾云书这辈子还真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
虽然对于沈芳舒现在变成这样,他有很多的遗憾,但说真的,他到现在却仍旧是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年的选择。
“你们都下去”
扫了眼屋子里低头垂眼,大气都不敢踹一声的下人,沈芳舒努力压抑着自己心里的火气,冷冷的说道。
虽然对于顾云书,她的感情很复杂,更多的还是那挥之不去的恨意,但也不知道为何,即便是再恨对方,有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的为对方保存颜面。
但凡是两人之间有所争吵,她都会把这些下人撵出去,不会让外人听到。
“是,夫人”
早在沈芳舒踹门进来的时候,那门口负责守门的小厮,还有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就都恨不得自己变成个透明人。
这会听到沈芳舒的话,那顿时是如蒙大赦,连忙便快步的跑了出去,生怕跑慢了一点,就成了侯爷和夫人之间的炮灰。
“夫人来此,可是想问长安外派扬州的事”
见下人们都出去了,还很贴心的把门给关了起来,顾云书也不再端着架子。
他上前两步,拉住沈芳舒的手,摁着对方的肩膀,让其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坐到了另一边。
“侯爷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
眉头微皱,看着一脸云
淡风轻,就好像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顾云书,沈芳舒心中的火气直冒,话语便显得越发冷硬了一些。
成婚多年,虽然她心里总说着,对于顾云书的宠爱毫不在意,也丝毫都不稀罕,更是深恨对方当年的所作所为。
可到底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有些习惯了顾云书对她的疼爱,若不然,她的话也不会这般的不客气。
毕竟,顾云书虽然对不起她,可论及身份地位,她始终处于劣势,若不是心中有所底气,又如何敢这般。
要知道,王家虽然被灭了门,但她沈家可是还好好的,而以顾云书现在的权势,别说是打压沈家,就算是将沈家灭门,那也不是做不到。
刚成婚时那个性子有些骄纵,又怀着刻骨恨意的少女,都不敢这么直接的不敬,就怕把顾云书给惹怒了,再为她们沈家惹祸。
那个时候尚且都能考虑到这些,更何况是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成熟了的妇人。
不过就是仗着顾云书的疼爱,知道对方不会舍得她伤心罢了。
只是这点心思,怕是就连沈芳舒自己都不清楚,她只是下意识的便这么做了,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任何的不妥。
可沈芳舒虽然没有意识到,但常年在朝廷上与那些老狐狸周旋,最擅长观察人心的顾云书,却是很敏锐的发现了。
原本还有些无奈的顾云书,在看清楚这点后,心情反而好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有耐心了一些
“夫人,这儿子长大了,总是要去外面闯荡的,我们做父母的,难道还能折了他们的羽翼吗”
说着,顾云书拿过放在桌上的茶壶,摇了摇里面的茶叶,给沈芳舒倒了杯茶,放在其面前。
“可是泽儿才刚出生多久,他这个做父亲的就要离开,这像话吗”
无视了放到自己面前的茶盏,沈芳舒猛地一拍桌子,丝毫都没有被说服的意思,反倒是越说火越大。
她不是蠢人,蠢人也不可能在永宁侯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种惊天大事。
沈芳舒很清楚,自己儿子这个时候,申请调离京城,跑去扬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实讲,上次小红那件事,她对柳若兰也是有些愧疚,尤其是后来听大夫说,若是再晚一点,可能情况就很危险了之后。
只是这人心都是偏的,一个本来就不喜欢的儿媳,和自己愧疚已久的故人之女,还有自己的亲孙子相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现在自己儿子要为了那柳若兰,抛下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沈芳舒如何能不气。
若不是儿子还在衙门办公没有回来,那她早就找上去了。
“长安带着柳若兰离开,这不是正好吗”
眼见着正面劝说,不但没有作用,反而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顾云书整了整袖子,又换了个角度劝道
“你想啊,若兰现在刚失了一个孩子,泽儿总在她跟前晃悠,这能是什么好事嘛”
这话倒也不是顾云书编出来的理由,事实上,他之所以同意儿子外派,除了为儿子以后的前程考虑,也有这么一层因素在。
当然,他不是说怕柳若兰对自己的小孙子做些什么,就算是对方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能力才行。
经过了柳若兰孩子被偷走的事情,顾云书对自己孙子可就照看的更严了。
身边的暗卫早就已经派过去了,日夜都有人看着,甚至为了防止自己宝贝孙子被人下毒什么的,顾云书已经开始让人配置药液。
传承百年的侯府,对于毒药自然有着自己的预防手段,虽然百毒
不侵是做不到的,但长期服用那药液,却也可以防备大部分的毒药,提高自身抗毒的能力。
正是因为侯府对后代子嗣的重视,还有层层的防护,是以这么多年来,即便侯府内宅争斗频频,但不管是嫡出的公子,还是庶出的公子,几乎很少有被暗害而死的。
这一点,永宁侯府做的比皇宫内院还要更强一些,不过这也有侯府一向子嗣不丰的原因。
如果像是皇室那样,每代都有十来个子弟,那估计他们也不会这么上心去保护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柳若兰难道还敢害我的孙儿不成”
眉毛一挑,听到顾云书这话,沈芳舒脸色更沉了一些,声音都变得冷冰冰的,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煞气。
出生于将门世家,自幼便是见过血的,与京城这些大家闺秀们相比,沈芳舒可以算是个异类了。
别看她现在说这话轻飘飘的,但如果真发现柳若兰对她孙儿动手,那她估计都能直接提剑杀人。
只是就连沈芳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得是,在她的心里面,已经彻底的把顾明泽当成了是苏锦的孩子,下意识的就将自己换子的事情给遗忘了。
“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偌大一个活人,这柳若兰自进门之后,你都是怎么对她的,难道全都忘了吗”
瞅着自家夫人眉心杀气四溢的模样,顾云书不但没被吓到,反而觉得心里面痒痒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话语中也带着三分笑意。
“我是为难她了,那又怎么样,你又好到哪里去,别忘了,她现在更恨的不是我而是你”
听出了顾云书话中调侃的意思,沈芳舒眉头一皱,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回击道。
而顾云书也确实是被自家夫人这话给噎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因为那个被偷走孩子的事情。
虽然他这个做公公的并没有做什么,但估计他还真是被恨得更深的那一个。
不过顾云书对此,却也并不在意,一个随时想换就能换的儿媳妇,就算是恨他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得看他的脸色,才能在这侯府生存。
再者说了,就算是不提这茬,朝中那么多大臣都恨他入骨,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见有哪个能把天给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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