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上了马车, 乔琬没有跟她一起坐在里面,而是戴了顶兜帽,跟车夫坐在外面。
这车是乔琬一早差人去雇的, 非常普通,属于走在大街上时常能见到的款。赶车的是骆凤心的人,这人似乎是得了骆凤心的真传,跟她一样是个闷葫芦。
外面这位不肯说话,里面那位虽然肯说话,但现在多半没有闲聊的心情。乔琬坐在外面无聊, 手欠地用弯起来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戳马屁股, 戳得那马直甩尾巴。
车夫实在看不过去,没收了马鞭。乔琬没了玩具, 路还远, 只好胡乱想些事情发呆。
要说车里这位裴姑娘真是挺命苦的, 早年没了爹娘, 跟着叔叔一家过日子。叔叔婶婶是个小气人, 总嫌她多吃了他们家一口饭,对她从来都没个好脸色。
裴霜被郑韦糟蹋那天, 她这叔叔婶婶硬是拖着郑韦让他把裴霜纳回家。郑韦府上倒是不缺这口饭, 郑韦莫约是那天没尝过瘾,竟然答应了, 当晚就遣了人用一顶小轿把裴霜接回府……
“唉……”一声叹息在乔琬耳边响起, 吓了乔琬一跳。她昨儿才被张子何那个二愣子吓了一下, 这会儿又被突然出声的小白吓到, 感觉再这么下去她的心脏就快承受不住这些人的摧残了。
“下次出声能给个前兆吗?”乔琬压低了帽檐,抚了抚胸口。她别的都不怕,就怕这种突然冒出的声音,基本一吓一个准。
小白装死半个月了,乔琬之前还时不时逗逗它,这两天忙着把坑挖深一点,就没顾上,哪知道这位多愁善感的系统逗它的时候不说话,不理它了还主动又说起话来。
“我这不是看你回忆觉得那姑娘好惨吗?”小白为自己辩解。
乔琬有点懵:“你之前不知道吗?我找她替我做内应的时候还跟她谈过这些……”
“不知道,那时候自闭了!”小白理直气壮。
乔琬:“……”自闭了你也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
左右也是闲着无聊,乔琬见小白似乎心情好些了,便同它说起裴霜的遭遇来。
“这还不是她恨得最深的时候,郑韦那些小妾没几个是自愿的,大多都有些凄苦的身世。裴霜去了郑府,起初不太好过,等郑韦新鲜劲儿过去不再找她之后就好些了。那会儿他们府上有个叫秋蝉的婢女,见她可怜,常常照顾她……”
认识秋蝉之后,裴霜逐渐开朗起来,那段日子大约是她爹娘死后过得最开心的了。可惜好景不长,秋蝉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陈惠茹的婢女菱香,菱香去找陈惠茹告状。那日恰逢陈惠茹新得了一点助兴的药,听了菱香的话就让人把秋蝉带来试试药。
秋蝉被灌下药后不堪受辱跳进井里,陈惠茹命人把她捞上来。当时人还没死,陈惠茹又把她扔去柴房。
“……下人们都怕得罪陈惠茹,也没人敢跟裴霜报信,等裴霜发现秋蝉不见的时候已是半夜……”
乔琬正与小白说到这,马车以来到了城门处,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
一名士兵打量了一下乔琬和车夫,又看向车帘问道:“车上坐的何人?”
乔琬支吾着不答。
那士兵见有异状,便要挑开车帘检查。
乔琬急忙拦住他,拿出一块腰牌,态度蛮横地对那名士兵说:“我们是宁国府的,赶着出城办事呢。你要是耽搁了我们,回头我定告诉我家二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京中权贵众多,守卫城门的士兵们没少见这些人家嚣张跋扈的嘴脸,如今权臣当道,毫无公理可言,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差的。
那名士兵撇了下嘴,让开道路放行。
出了城,人一下子少多了。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世界,隐瞒起身份太容易了。”乔琬把腰牌翻来翻去地看了看,在心里对小白感叹,“哎,你说我下次去偷件骆瑾和的东西女扮男装说我是皇帝怎么样?”
小白无语:“京城的守卫都是认得皇帝的,你去了别处说不定还有机会。”
“那正好,过段时间要去岷州了……”
“假冒皇帝是重罪。”小白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乔琬说:“皮这一下被人发现,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唉,失去了一个皮的机会,乔琬有点失望,很快她又振作起来,不能假扮皇帝还可以假扮骆凤心嘛!
不过也不能在京城,骆凤心曾经负责督查京城治安,京城的巡卫军和守卫军除了这两年招进来的新兵,也都是认得她的。
乔琬跃跃欲试地拟着计划,忽然察觉到马车里的动静,裴霜来到她身后,将车帘挑开一条缝轻声问道:“乔御史怎的有郑家的腰牌?”
“仿的,像真的吗?”乔琬把手上那块牌子递给裴霜。
裴霜拿着看了看又还给了乔琬,摇头说:“我没仔细瞧过,腰牌只有郑家父子和正房有,我们都是没有的。”
说完她便陷入了沉默。乔琬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刚才还没跟小白说完,那件事还有个后续。
那晚裴霜找到秋蝉的时候秋蝉还没有死,但是高烧昏迷,情况很危急。
裴霜想给她请大夫,可说来也巧,当时坊内唯一的一家医馆刚转让出去,旧的大夫们都走了,新的医馆还没开张,店里除了一个看守装修的伙计外,一个大夫都没有,要想请人只能去别的地方。
然而此时坊门已锁,没有郑家的腰牌,裴霜根本出不去。
她去求郑韦,郑韦没有理她,她又去求郑宝嵘,把郑家上上下下求了个遍,那几人被吵了睡觉本就不痛快,一听说是为了个下人更是不耐烦,没有一个肯认真听她说话。
裴霜没法,拿了所有的积蓄偷溜出门,想贿赂巡夜的武侯。
一般来说,谁家没个急事,武侯通常跟辖区的住户比较熟,打点打点也有肯通融一下的。
奈何郑家比较特殊,郑韦强取豪夺,被他抢回家的女子小妾深夜出逃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了以往这些事,那天当值的武侯生怕裴霜是要逃跑,不管她怎么说都不肯放行,还把她又扭送回了郑府。
裴霜折腾了一夜都没能给秋蝉请到大夫,待到报晓的钟鼓响起时,秋蝉已经去了……
“那晚我若是有这腰牌……”裴霜涩声低语。
有这腰牌其实也未必有用,只一夜秋蝉就死了,病情这般危急,便是请到了大夫也未必救得回来,但至少多一分希望。
“节哀。”乔琬不善安慰人,所以才没同裴霜一道坐在车里。她想了一下,又说:“昔日因这腰牌害秋蝉姑娘失了救命的机会,今日也会因这腰牌催了陈惠茹的命。”
听了乔琬的话,裴霜面露恨色,她点了点头,坐回了车里。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周围青砖高墙,俨然是在一座大宅院内。
乔琬带着裴霜往里走去,刚绕过中庭,便见陈惠茹、菱香还有家仆阿全被塞着嘴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当日欺负秋蝉,这三人都有份。此时他们见到裴霜,都睁大了眼睛,神色惊恐,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喊声,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挣开绳子。
在这三人边上还站着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筋骨结实,正是栾羽。剩下两人男的容貌俊美,慢摇折扇,眉眼含笑,颇有些玩世不恭,是乔琬的另一名手下,名唤云广逸;女的戴着面纱半遮着脸,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目光冷清,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是云广逸的妹妹,名叫云想容
“出城时他们几个没被人看见吧?”乔琬瞥了眼地上三人问道。
“没有。”云广逸从袖中摸了一串腰牌出来晃得叮当响,这些腰牌涵盖了京城大半权贵人家的。
他见阿全挣扎得起劲,用脚尖踢了下阿全说道:“消停点吧,碰上我算是不错的了,好歹让你们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出来,要是换成某个女人,没准就得把你们塞在咸鱼堆里运出来。”
远在岷州的月袖打了个喷嚏,怀疑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不过会说她坏话的人太多了,猜起来费劲。她揉了揉鼻子,扯了下脏兮兮的帽沿,继续混在难民堆里跟旁边几位渔民大哥讨论捕鱼的技巧。
云广逸的话丝毫没有让阿全安静下来,反而连带着陈惠茹和菱香都挣扎得更厉害了。
“东西给我。”乔琬制止了想要再次跟他们三人废话的云广逸。
云广逸耸了耸肩,递给乔琬一个小药包和一个碗:“我找大夫打听过了,当日她灌给秋蝉姑娘的莫约就是这么多的量。”
一旁的裴霜自进到这里看见陈惠茹起就一直紧握着双手,此时听见秋蝉的名字被提起更是悲愤交加。她恨恨地盯着地上三人,目眶几欲眦裂。
乔琬用手稍微挡了她一下,拿着碗走去一边。离她们不远处就有一口井,乔琬打上井水,将药粉融化在碗中,然后来到陈惠茹跟前,蹲下身道:“我这个人一贯最看不上下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同为女子,该是最能体会被强灌这玩意儿带来的屈辱,甚至比毒药还要恶毒一些。我原以为这种同理心只要是人都有,但是夫人好像不亲身体会一下是不会有的。”
乔琬说到这里对陈惠茹微微一笑。陈惠茹被她这一笑吓得汗毛倒竖,一面惊慌地盯着乔琬,一面扭动着身子直往后退。
乔琬站起身将碗递到裴霜跟前,轻声询问:“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我来。”裴霜接过碗,握着碗的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有些微微的颤抖。乔琬见状对栾羽使了个眼色,栾羽会意,上前拎起陈惠茹,让她跪好,从后方控制住她,方便裴霜灌药。
裴霜跟陈惠茹之间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但她却走得很慢,每走一步,秋蝉生前活泼的样子和死前的惨状就不停交替涌入脑海。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眼底泛起可怕的红色。
“当日你灌了秋蝉一碗药,今日这碗,我替秋蝉还给你。”裴霜拿下塞在陈惠茹口中的布,声音沙哑。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她要跳井自杀,我都让人拦下了,谁知她后来还会死?这都是她自己的命!”陈惠茹慌不择言地辩解。
这话让原本还在努力克制情绪的裴霜一下子失了控,她抓起陈惠茹的衣领尖声喝问:“原先你就常常打她,那也是她的命吗?”
“她卖与郑家为婢,做事手脚不伶俐,我不过是略微教训她两下,也没把她打出个好歹来……”陈惠茹说到后面终于发现自己这解释糟糕透了,忙又再次补充强调说秋蝉的死真的与她无关。
可惜已经晚了,裴霜还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在你们这些人眼里,除了你们自己,剩下人都只是你们的玩物是不是?高兴就抢来,不高兴就打一顿出气……”
“抢你的是郑韦那个王八蛋!”陈惠茹听出裴霜话中暗含的控诉,顿时看到了一线生机,连忙把锅往郑韦身上扣:“打秋蝉的,郑韦也有份。他想强了秋蝉,秋蝉不从,所以他常常找秋蝉的麻烦,寻着各种由头挑刺儿。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郑韦!”
“够了!”裴霜红着眼喝破陈惠茹:“你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秋蝉死那晚我在你们房门外跪了两个时辰,郑宝嵘、郑奕、王氏、郑韦还有你,我给你们跪了个遍,可是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起床为秋蝉请一下大夫。一个大活人的命还比不过你们一夜安睡要紧!”
话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跟陈惠茹这种人多说无益,倘若陈惠茹还有一丝人性,就干不出平日里干的那些事。
裴霜松开陈惠茹的衣领,捏着陈惠茹两颊想强迫她张开嘴把药水灌下去。陈惠茹的嘴唇虽不受控制地被挤开了,可是生死关头,她拼尽全力紧咬牙关,裴霜一时竟耐她不得。
“这样不行。”乔琬摇头对裴霜说,“你捏这里没用,她还能反抗,要这样弄。”
裴霜大概没想到眼前这位乔御史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在这件事上这么有经验。她稍稍愣了下神,放开了手。
乔琬一直在算着时间,再这么耗下去可能会耽搁计划,本来是说好让裴霜亲自动手的,眼下看来不得不帮上一把了。
陈惠茹在乔琬的动作下上下牙齿一点点分开,裴霜看好机会将药水一股脑倒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脱力般地扔下碗,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你先送裴姑娘回去吧。”乔琬掏出是怕擦了擦手,吩咐栾羽,却见栾羽对她抬了下下巴,示意她看身后。
乔琬转身,只见骆凤心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廊下远远地看着她。
乔琬心中没由来地一慌,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问小白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在你帮裴霜给陈惠茹灌药的时候。”小白回答。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我怕突然出声吓到你啊!你那么不经吓,万一手一抖,她那一碗药灌洒了量不够岂不是很麻烦?”
乔琬:“……”你这理由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会儿负责看守这院子的都是骆凤心的人,骆凤心进来他们没通报给乔琬很正常。至于栾羽他们,多半也跟小白一个想法,见乔琬正在专注做事,怕打扰她,等到灌完药才告诉她。
又一次坑自己!早知道就让栾羽动手了,为什么刚才要想不开自己亲自上阵呢?
乔琬背在身后的手反复揉搓着手帕,她倒不担心被骆凤心瞧见泄了密,只是她不想让骆凤心看见她这一面。
虽然你不肯再像从前一样唤我,但我仍旧希望我在你心里一直是从前那个善良快乐的小碗姐姐。
乔琬忐忑不安地观察着骆凤心的表情,骆凤心还像之前一样面容冷淡,见朝她看来,也只是对乔琬略一点头,不辨喜怒。
乔琬读懂了骆凤心没说的话,这是“不用管我,你继续”的意思。
看都被看见了,又不能时光倒流,而眼前也确实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乔琬在心里叹一声倒霉,将裴霜带到一边低声言语了一番,然后叮嘱说:“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候,今晚千万千万记得按我教你的去做,否则不但你这仇报不成,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此时陈惠茹体内的药效已逐渐发作,裴霜和乔琬虽离得稍远,却也能听见陈惠茹的叫喊声。裴霜心情激荡,听完乔琬的安排,得知自己两个仇人将会有的下场后便要跪地拜谢,乔琬一见她跪地连忙扶住她:“裴娘子客气了,我帮你亦是有所图。况且此时事还未成,便是要言谢也等事成之后再说。”
裴霜在乔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擦了把眼泪,对乔琬道:“乔御史放心,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栾羽带裴霜走后,乔琬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看着陈惠茹在地上呜呜翻滚。菱香和阿全被她目光扫到均是一惊,连连拱着身子往后退,生怕被波及到。
“我去问过,这药名叫仙人醉,听着倒像个酒名。卖药的人说,只要指甲盖大的一点儿,用后就能让人如痴如醉,似癫似狂,浪上一整晚。用的分量越多,神智越迷糊,咱们刚才用的那些足够让你陷入疯癫,神智尽失。”
乔琬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说:“这药从咽下去到起效,莫约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咱们这才过了半柱香,我知道你还听得见我说话。我说过,我这人最讨厌用这种下作的方式为难人,看见我打水的那口井了没有?你若是有秋蝉的勇气,现在跳下去,我保证不拦你,好歹能让你死的体面点。”
“喂喂!这好像跟计划不一样啊!”小白听了乔琬的话提醒道。
乔琬确实此前没这么打算过,纯粹是骆凤心的突然出现让她多了些顾忌。
“没什么区别,她不敢跳的。”乔琬心不在焉地同小白说着话,余光留意着骆凤心的动静。
骆凤心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那里,按说是该没有存在感的,可乔琬就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难受。
“那她要是万一跳了呢?”小白问。
“跳就跳了,捞起来收拾干净,等郑韦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活的就行了……你能给骆凤心打个马赛克吗?真的太影响我做事了!”乔琬实在被盯得受不了,对小白说道。
“噢,这该死的爱情!”小白一边说着一边给骆凤心的位置打了个超大号狗头。乔琬原先还要费点劲才能用余光瞥见骆凤心,这下都不用偏头就能看见黄不拉几的一大片,存在感更强了,还不如不打呢。
乔琬糟心地问小白:“这又关爱情什么事了?”
小白:“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在爱人面前只想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乔琬疑惑:“我怎么不知道这句话?”
小白:“我现编的。”
乔琬:“呵呵!”
两人说话之际,陈惠茹蠕动着身子爬到水井前,趴在井沿上往下看了看,到底没敢跳下去。
活着虽然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但在遭遇之前,总是心存幻想的,而跳下去就真死了。
她脸贴着井沿喘了半天气,最终还是一仰身跌回地上,意识逐渐涣散,只余本能一下一下地挣扎。
乔琬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检查陈惠茹的状态。陈惠茹双颊酡红,不停地扭动着身子,衣领被她在地上蹭开了些,若不是双手被缚着,估计衣衫还会被扯得更乱。
“我就说她不敢跳。”乔琬检查完毕,让骆凤心的人帮忙搭把手把陈惠茹和阿全抬到房里去,顺便把菱香带走关起来。
小白无视乔琬的话,不依不饶地坚称先前自己那句话虽然是现编的,但是是它看过很多人类书籍总结出来的,是智慧的结晶。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看那些没有营养的恋爱小说,多看点有用的东西不好吗?”乔琬在心里应付着小白,手上没停,用湿手帕浸了迷药,捂住阿全的口鼻,没多一会儿阿全便昏睡了过去。
“可是我觉得这些小说很有趣啊,轻松愉快又不费脑,看完以后感觉自己萌萌哒。”小白并不赞同乔琬的话。
乔琬诧异道:“你是个系统啊!一个机器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情绪?”
小白一脸骄傲:“因为我是一个感情丰富的系统!”
乔琬面无表情:“哦,那我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人类。”
在乔琬等陈惠茹药效发作的那段时间里云氏兄妹就已经布置好了房间,现在这房里一股酒味儿,混合着甜腻的熏香,再加上一些暧昧的图画装饰,还挺招人遐想的。
云广逸给阿全解了绑,把他剥光了衣服扔到床上。云想容跟乔琬一起给陈惠茹换了件更放荡一些的衣服。
云广逸背对着两人抱怨道:“费这么大劲就做个假象。要我说你还不如给那小子也灌点仙人醉,等晚上郑韦一来正好看一场活春宫,比这些什么图啊画的暗示效果好多了。”
云想容不理她哥,跟乔琬合力抬起意识不清的陈惠茹,把她也扔到了床上。
乔琬擦了擦额上折腾出来的汗:“说了我最瞧不上强迫人做这档子事。”
“也算不得强迫啊,他俩平时不就勾勾搭搭么,你也就是把实情公布出来。”云广逸听着背后动静停了,转过身来摇着扇子奇道:“再说你都打算要人家的命了,还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做什么?”
云广逸的问题不禁让乔琬想起昨天傍晚去送金岩州时的情境。
临别时金岩州送对她说:“为师不是什么迂腐的老顽固。虽然我不愿参与党派争斗,但也知非常时期总需要有人用些非常手段。这副字是我迈入官场第一天所写,意在提醒我自己。如今我已用不上,便送与你罢,希望你能铭记本心,莫在这权力的斗争中迷失了自我。”
乔琬接过卷轴打开,因着有些年头了,纸有些发黄发硬,上面“浩然正气”四个大字苍劲浑朴,力透纸背。
“有些底线还是要遵守的。”乔琬垂下眼眸,不再与云广逸分说。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可以之后对云广逸道:“你就在这守着,这会儿把上衣脱了也行,一会儿听见郑韦进院子的动静再脱也行,总之就郑韦推门进来,然后你正面打他个措手不及再跑出去,别被他捉到就好了。”
“什么?你要我扮奸夫?”云广逸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
“那不然难道让我或者容姑娘扮奸夫?”乔琬无辜摊手。
云广逸指着床上:“那不有一个呢吗?”
乔琬:“那个中了迷药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作,只能躺在床上装醉。”
云广逸:“那栾羽呢?”
“栾羽另有任务。”
“他有什么任务,我去跟他换换。”云广逸作势要溜,却被自己亲妹妹挡住了门。
“阿容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女人想要你亲哥出卖色相!”云广逸怪叫。
乔琬抓住云广逸的胳膊,从他袖子里搜出那一串腰牌,把它们交还给云想容,转头对云广逸玩笑道:“她恼你又悄悄偷她东西呢。看你长了副好皮囊专门给你安排的这个角色,郑韦到时候一见陈惠茹的奸夫居然长得比他好看,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效果肯定比看活春宫还好。”
云广逸这人常自诩潇洒,非常自恋,听乔琬夸赞了他的相貌,便觉十分满意,勉强接受了乔琬的安排。
这里一切都搞定了,乔琬没法再逃避,只好一步一挨地挪到骆凤心跟前,拿出跟小白互贫时不要脸的功力,堆出一张笑脸嬉笑着问道:“你怎么来啦?”
骆凤心给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宫里事了,我便来看看……别笑了,怪模怪样的。”
换了别的时候,被骆凤心说怪模怪样,乔琬指不定就要一句“还不让人笑了?我偏要笑,嘻嘻嘻嘻”还敬回去。不过这会儿她有些心虚,只背着手踮脚晃了晃,忽然注意到骆凤心手上还提了个食盒,先前只顾着慌张了当没有看到。
乔琬试探着问道:“这里面装得什么?”
骆凤心的视线在乔琬跟食盒之间打了几个转,最后把食盒往身后一藏,说:“没什么。”
乔琬:“???”
你这谎撒的也太光明正大了点,当我瞎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这谎说的太敷衍,骆凤心又补充了一句问话转移话题:“你这会儿回去吗?”
“我还有些事……”乔琬话还没说完,就听骆凤心说:“那我跟你一起吧。”
……
直到和骆凤心坐到了晋善坊一家客栈的二楼的房间里,乔琬还搞不明白骆凤心今天又是哪根筋抽了,偏得跟着她。她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骆凤心,心道总不会是专程来给她送吃的吧?
她掐指一算,感觉今天太过倒霉不适合作死,于是放过了食盒的问题。经过这一个月左右的相处,乔琬总算对骆凤心如今的行事作风总结出一点点规律来。
骆凤心表面看起来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实际上对人还不错,只是脸皮薄,若是被人拆穿定是要恼的。
这么想来,还……真有点想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乔琬忆起马车里那次还有第一次进公主府晚间那次,心里就像猫抓一样。为了阻止自己把想象付诸实践然后把自己作死了,乔琬赶紧给骆凤心倒了杯水主动找话问道:“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谈妥了,左右武卫和两营翎卫均可差用,只等你这边事成。”骆凤心随口回答,眼神还是不是瞟向食盒,显然很是犹豫。
乔琬强忍住皮一下的冲动,对骆凤心说:“这会儿郑韦应该快到裴娘子那边了,靖南侯府那边应该也很快会有动静,咱们暂且在此等候,成与不成今晚便知。”
骆凤心“唔”了一声,到底是把食盒拿上了桌,往乔琬方向稍推了一下。
“今日进宫,皇兄体谅朝臣和宫妃们酷暑难耐,特命御厨做了乌梅汤赏赐给各宫和大臣们,正巧让我碰见,便也赐了我一壶。我不爱喝这个,带来给你。”
乔琬一看骆凤心说话时的神情便知她说的全是假话。这人污蔑她的时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简直十成十,骚操作一套一套的,可是为掩饰自己好心而撒谎的时候竟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全程别着脸低垂着视线,别扭的可爱。
唉,要是骆凤心每天都这么可爱,这门婚事也不是不能接受。
乔琬揽过食盒,打开来,里面的东西被几层厚厚的棉布包裹着,揭开上面的棉布,一股凉气铺面而来。棉布里包裹着许多碎冰块,在这些冰块中埋着一只葫芦,乔琬把葫芦从冰块中捞出来,触感冰凉,不要太舒服!
啊!凉快!她把葫芦贴到脸上。这两天都很热,原先乔琬还可以赖在骆凤心府上的水亭里纳凉,后来就一直在外面跑来跑去,热死人了。
乔琬借着葫芦给自己降了降温,然后拔开塞子,翻过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乌梅汤出来。
冰镇过的乌梅汤冰爽酸甜,乔琬一杯下去,刚才那点儿把骆凤心撩拨到羞恼的痒痒心思全散去了九霄云外。
“你也喝一杯呀。”她又摸起一个杯子涮了涮,倒了一杯乌梅汤递给骆凤心。
骆凤心本就生得好看,还专程给她带乌梅汤来消暑,这会儿她在乔琬眼里简直自带仙女光环,死对头什么的都可以暂且放放,如果骆凤心需要,她现在就可以给骆凤心吹一箩筐的彩虹屁。
骆凤心见乔琬一杯乌梅汤就高兴成这样,心情十分复杂。
她刚才那句也不全是假话,这乌梅汤确实是她从宫里带来的,只不过当然不是来自骆瑾和的赏赐,而是她见完骆瑾和出来时,碰见了给骆瑾和送乌梅汤的曹淑妃。
看见曹淑妃端着那碗乌梅汤的瞬间,骆凤心就想到了这两天在外奔波的乔琬,明明都要走了,硬是脚底打转不受控制地去御厨房找人家又专程要了一葫芦。
此事说来太丢脸,不说也罢。骆凤心板着脸拒绝了乔琬,乔琬却不肯轻易罢休,缠着她说:“这一葫芦我一下子又喝不完,一会儿放温了多可惜呀。再说现在反正也是等着没事做,喝嘛,很甜的。”
骆凤心见多了劝人喝酒的,还第一次见有劝人喝乌梅汤的。对着乔琬那双弯弯的笑眼,她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得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嗯,确实有点甜。
“刚才的事,其实你不必介怀。”放下杯子,骆凤心对乔琬说道,“环境会让人改变。你是如此,我也一样。”
乔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骆凤心是在说先前看见她熟练给人灌药一事。
“战场残酷,朝堂争斗亦然。”骆凤心缓缓道,“这些年你做过什么,我虽不尽知,但也能猜到一二,所以对刚从的事算不上吃惊。时局艰难,过不在你。惟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那时你我或许才能脱身泥潭。”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乔琬喃喃重复了一遍,若是天下太平,当初她和骆凤心之间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波折。
“我……”乔琬张开嘴,正犹豫着要怎么表达心中所想,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脸色一变,迅速来到窗前,靠在窗边往外瞧了一眼,低声对骆凤心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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