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下界分为凛冬冰原、天隐皇朝和六海州界三块大陆,而在六海州界和凛冬冰原的交汇处,是一块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
传说那里是魔兽的乐土,有千千万万的魔兽藏身于此。曾经有不少自认实力不凡的散仙会为了价格高昂的魔晶踏入那片土地,但他们大多的结局都是极其悲惨的,只有其中极其稀少的幸运之人才狼狈地逃了出来。
逃出来的人到处诉说着这块荒芜之地的恐怖,里面的魔兽与一般魔兽不同,好像每个都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会自发组织进攻入侵的人类。
一踏入那地界,面对的就是无数双兽眼的凝视。
从此大家都开始意识到那里不是人类该踏足的地方。
慢慢的,就连最爱财贪婪的人都不敢踏足这块无人区,而原本住在附近为数不多的人也忍耐不了魔兽的骚扰搬去他处。
后来,这里因为不分昼夜都能听到魔兽恐怖的咆哮声,被称作“鬼哭峰”。
深夜,“鬼哭峰”的一处宽广的山洞,深深的洞穴没有一点光,和外面一片此起彼伏的低嚎声相比,这里显得安静得诡异。
只能隐隐听见一些细细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厚重的皮肉与石壁的摩擦声。
这平静的山洞是“鬼哭峰”最为恐怖的地方,而让千千万万的凶残魔兽不敢靠近此处的正是飞翼黑艮豺口中尊贵无比的兽王。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它每一步的靠近的都仿佛让整个地面颤动,察觉到有人进入山洞,一双赤色的巨大兽瞳在黑夜里咕噜咕噜地转动起来,犹如晃眼的血光让人不寒而栗。
沉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随后嘭的一声,整个山洞不由一颤,像是一场小型的地震。
“蠢货,你是要将本王的洞府震塌吗?”一个阴森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恶心的腥臭味。
“尊贵的兽王,墓骨知错了。”这个山洞对于体型庞大的墓骨来说还是有些小了,他并非有意下跪,只是他面前这位的威压实在太过可怕。
魔兽间的血统压制极其严重,虽然兽王说过可以免礼,但墓骨庞大的身躯还是控制不住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好歹你也有着宇级的实力,这幅怂样,真是废物。”黑暗中发出嘶哑地咕噜声。
墓骨低着巨大的头颅受着对方的辱骂,乖顺无比。它在外是称霸一方的高级魔兽,但此时它只是个卑微的仆从。
待到洞窟里的声音骂完了,墓骨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王,您唤墓骨来有什么吩咐?”
洞窟里顿了顿,随后叹息一声,语气里带了些许愤怒:“本王唤你来是要告诉你飞影死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那些人类怎么可能将有着宇级实力的飞影斩杀!”墓骨的声音十分激动,一双兽瞳因为这个惊人的消息猛地收缩。
飞影,是飞翼黑艮豺的名字。和墓骨这个名字一样皆是兽王赐予的。
墓骨与飞影的关系不算好,甚至在兽王未出现前,他还与飞影因为争夺“鬼哭峰”的地盘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正是如此他才明白飞影的实力。
很强。
与他不相上下。
墓骨的脸色沉了沉他记得兽王将飞影派去六海州界的福鞍山,那里地界偏远,打得过飞影的人屈指可数,而能将其彻底斩杀的——
墓骨一时难以想象,飞影可是有着宇级实力,背带肉翅,速度超凡,防御更是比一般魔兽强悍数倍。
若他执意要走这六海州界有谁拦得住?!
“您确定……飞影死了?”墓骨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恭敬,怀疑了兽王话的真实性,但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哼,本王并不信六海州界有如此强大的人物。在飞影临走前,有交于他一道本王的分神符供他保命之用,以防万一。谁想它竟然连那张符咒都没来得及用,定是它轻敌大意这才没了性命。”兽王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真是没用的废物,竟然被一个人类杀得魂飞魄散真是丢进了本王的脸面。真是浪费了他那颗宇级的魔晶,竟然便宜了人类。”
说道魔晶,墓骨身体又是一抖。生怕那位高贵的王,一怒之下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
墓骨心存畏惧,战战兢兢:“还请王息怒,不知下手那人可是清虚宗的?”
“不知哪个鼠辈,但想来定是出自那清虚宗。那人与飞影交过手不可能安然无恙——”说着说着那嘶哑的声音顿了顿。
“墓骨这就带领众兽讨伐清虚宗。”墓骨连忙表起忠心低头说道。
“等等,别着急。莫忘了清虚宗还有一个老不死坐镇。你现在去不是找死。”赤色的兽眼缓缓眯起,细细索索的声音愈发的响了。
“而且最近凛冬冰原那似乎也注意到我们了……那里可也有一个不好对付的。”
“那兽王的意思是……”墓骨有些迟疑,他也只是说说漂亮话,他清楚和那清虚老祖比起来,也就兽王能与其平分秋色,自己这个级别远不是对手。
洞穴里陷入寂静,过了会儿,兽王缓缓开口。
“本王马上就要晋升玄黄级了。”
墓骨的瞳孔猛地收缩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莫不是听错了!
玄黄级!
它们尊贵的兽王竟然要晋升玄黄级了!
那是能够立足九天上界的强大实力啊!
若、若……真是如此,那它们的兽王就是三重下界真正的最强存在,而它们魔兽一族称霸三重下界指日可待!
“恭喜兽王!恭喜兽王!兽王威武!”墓骨的声音有些激动,喉咙间控制不住地发出阵阵野兽的吼声。
“现在还不是恭喜的时候。”兽王打断了墓骨的激动。
哗啦啦啦——
一根带着恐怖鳞片的粗尾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从那尾巴间松开的间隙里掉出了无数的白骨,这些白骨有的是人类的,而也有的是魔兽的。
墓骨望着面前如小山的白骨堆咽了咽口水。
“啊——!好饿!还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本王的养料!还是年轻修者的骨肉精血最为可口!本王要很多!更多!”洞穴里声音变得烦躁起来,而那双泛赤光的兽瞳也开始快速的转动起来。
这股可怕的躁动,像是可怕的疫病,整座“鬼哭峰”的魔兽都像是被传染一般不受控制的兴奋起来。
兽嚎绵绵不绝,此起彼伏。
“墓骨啊!离立秋不远了。”兽王忽然停下躁动意味深长的说道。
立秋是各大门派招收新弟子的,墓骨飞快地想着,生怕自己反应慢了便被兽王先抓去充饥了。
“立秋之日,墓骨会将那些奶娃娃都抓来!助兽王晋升玄黄级!”墓骨低吼着表达自己的决心。
“债当一笔笔算。先从清虚宗的后辈算起,等本王晋升成功之后,血洗那清虚宗易如反掌,待日后下三界便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桀桀桀——!”
墓骨的庞大的身躯微微抖动,桀桀地笑声在“鬼哭峰”回荡不止。
“阿嚏!”在八百里开外的清虚宗山顶上,一个单薄的少年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泛痒的鼻子。
“邵师弟,你看你身体还是要休养的,山上不同山下,天气凉湿,极易感染风寒。”唐丝丝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热茶递给邵白。
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唐丝丝这些天一直在邵白左右,坚持要照顾邵白到完全康复为止。
“谢谢,师姐。”邵白接过热茶,心里有些无奈,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打了个喷嚏,这下他再说自己身体无碍唐丝丝也不会信了。
明明身体没有毛病偏还被人硬逼着待在床上,而楚师兄更是直接停了他三天的修炼。
不过在床上待了半天,邵白只觉得无聊的紧,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懒洋洋起来。这种极其放松、无所事事的生活邵白也是头一次体验。
“邵师弟,你竟然将那些剑都挂在墙上了?”唐丝丝路过书房的那面墙被惊得不轻。
原本的一整面白墙硬是被挂满了剑器。
这乍一看上去简直是像早年坊间的兵器铺。
“嗯,放那好,这样我躺着也能看见。”邵白将茶盏放下,头偏了偏望了过去,嘴角不由上扬。
对于他们剑修来说,剑还是当放在自己目力所及的地方最为安心。
“师弟喜欢,下、下次我再给你寻些。”唐丝丝小声说道,她家阿爹在镖局日日走南闯北的,肯定能收到不少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谢谢师姐,不过不用了,七把剑刚好。”邵白摇摇头婉拒了唐丝丝的好意。
“……”
唐丝丝不解,收集剑这事她不懂,但想来和收集古玩差不多,难道不是多多益善的吗?
“这七把剑与我有缘,我前日已用北斗七星为他们命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一说起剑来,邵白的话慢慢变得多了起来,边指边说,神情也难得多变起来。而唐丝丝本就是安静性子正好又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一时间邵白竟然有些讲得忘乎所以起来。
然而他正讲在兴头上,一阵仓促的敲门声便将他打断了。
唐丝丝愣了愣,打开门。
原来是传掌门令,一道简单明了的卷轴由一跑腿的外门弟子送进唐丝丝的手里。
“怎么了唐师姐?”见唐丝丝不说话,邵白问道。
“是、是掌门令,掌门令上说让师弟你去一趟执法堂。”唐丝丝轻轻吞咽了下口水,望着那卷轴上的印章确认再三,见是真印无疑,脸色略显苍白,“说是要细细问问你飞翼黑艮豺陨落一事。”
执法堂在清虚宗的安定司里,由长老墨法总管,主要的职能为负责清虚宗上上下下的宗规戒律。
可以说安定司是清虚宗弟子们最怕去的地方。
被叫去安定司的人十有八九是犯了事出了差错,而这些人去了都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轻则抄写宗规戒律,重则挨打皮肉开花。
唐丝丝的性子柔软乖顺,遵法不逾矩,自是没有去那安定司的机会,但这也无法减少她心中对那里的恐惧。
在邵白要前去的时候,她塞了些灵石到邵白的手上,用来以防万一,若是在安定司有什么意外便用这些灵石将那里的执事打点一番。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然而“打点”一词,邵白却并不怎么明白,他也不好意思再收一小姑娘的钱,临走前趁唐丝丝不注意又将那些灵石放了回去。
对于不擅人情世故的邵白来说,打点这种操作,难度实在是有些高了。
坐在执法堂冰凉的石头椅子上,邵白默默地望着他对面两个有些凶神恶煞的执事,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一会儿,他该如何解释那会说话的魔兽是怎么死的。
说谎,好难。
少年的脸上有些苍白,看上去像是伤了元气,一副孱弱的样子。
“大哥,这可是邵家的人,我们真的要……”年轻点的执事望了邵白一眼,心里还是有些忌惮邵白背后的势力,传音于身旁的前辈。
“莫怕,我打听过了,这小子是个痴傻的,在邵家里估计也是不受重视的。”年长的那一个安慰道:“乔大小姐安排给我们的差事,可得办的漂亮些。机会难得,我们能不能从这破地方调出去,就看这次能不能让乔小姐满意了。”
这话说得真实,但年轻点的执事面上还有些纠结。
“你也不想一辈子在‘刺老头’的手下做事吧。”拍了拍同僚的肩膀,“放心,乔大小姐只是让这小子吃些苦头。再说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乔大小姐撑着。”
“你说这小子哪惹到乔大小姐了?”年轻点的执事被说服了,站起身来。
“这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惹了掌门的千金,算这小子不长眼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不再传音交流。两人极有默契地板起脸来,逼近坐在那有些局促的少年。
“你便是墨河长老亲传弟子邵白?”年长的那个轻咳一声严肃地问道。
少年点点头。
“你也知道这是掌门令,这飞翼黑艮豺身死之事有诸多疑点,还望你配合我们的询问,莫要耍隐瞒说谎,不然根据宗规隐而不报者当重罚,我们两个人可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对你客气。”年长执事说得恶声恶气,威风十足,见那少年的面色又白了些,两人心里彻底放了心。
是个软柿子,好拿捏的。
两人自认为给过一个下马威后,回到了座位上,开始盘问起来。
“弟子邵白,你是当时在场唯一意识清醒的,飞翼黑艮豺真的死了吗?”年长的执事看似是例行公事询问,但其实言语里早就埋好了陷阱。
邵白没有说话,过了会儿,点点头。
“那它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杀死的?”年长执事又追问道。
少年没有开口,脸又白了几分。
两个执事并不着急,他们就等少年开口。
他们二人早就商量好,料定这痴傻少年对于飞翼黑艮豺之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就是墨法长老亲自去了现场,也没看出名堂。
据说还有可能是大能修士以强力法诀千里以外将其击杀,而目的便是拿走那颗珍贵的宇级魔晶。
也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反正真相没人知道。
但只要少年说不明白,他们二人便能借此整治一波少年。
你不是说飞翼黑艮豺死了吗?
那你怎么说不上来他怎么死的?
其实飞翼黑艮豺没死吧,你说你是不是有可能是那飞翼黑艮豺变化的?
这一套说辞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他们本意就是用一大帽子将这少年扣死了。
只要有些嫌疑,接下来他们二人对这少年做什么便都说的不通,不过分了。
执法堂里陷入可怕的沉默,邵白坐在那眉头微蹙,张了张嘴,没出声又抿了起来。
“如实道来,磨蹭什么!”年轻的执事呵斥道,“飞翼黑艮豺究竟是如何死的?何人所为!”
“那魔兽是我杀的。”少年吐了口气轻声说道。
邵白还是如实说了。
然而少年的话却让两人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回答是他们没想到过的。
是他们的耳朵坏了?他们听到了什么?
那虚弱的少年居然说是他杀了宇级的魔兽?!
两人忽然大笑起来,真是枉费他们担心如此之多。
这少年就是个脑子不清醒的的!
邵白有些疑惑,他如实说了,但不知为何面前二人突然笑得这般前仰后合。
“胡说八道!你个连法纹都没觉醒的小儿能斩杀宇级的恐怖魔兽?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满口胡言!信口雌黄!我看你便是那飞翼黑艮豺假扮的!真正的亲传弟子邵白怕是已经被你吃掉了!”年长的执事猛地拍了下桌子喝道。
“我不太明白。”少年蹙了蹙眉,不明所以。
他明明说了实话,这些人倒又不相信了,还说他是魔兽变得。
实在莫名其妙。
“是不是只有验过你的身份才知道!在没确定你的身份前,我们要将你控制起来!快!将他用玄铁链捆起来!”年长的执事挥了挥手,那年轻点的便不知从哪个角落拖出了一长串的铁链子,手法极其熟练的扯着少年将人绑在了一根石柱上。
玄铁链是执法堂专门用来捆绑罪人的,材质极其坚硬,就是神人级的修士面对它都只有束手无策的份儿。
“你们要如何验明我的身份?”被捆在石柱上邵白并没有慌张,他望着面前的两人问道。
他们两个小小的执事又怎么会分辨什么宇级魔兽的真身,不过信口雌黄谁又不会呢?
“分辨变化人形的魔兽我们也未尝试过,不过听闻民间有种分辨的法子,说是用黑狗的血浇身能让魔兽显形。”一边说着,年长的执事便将事先准备好的铁盆。
那盆子一端出来顿时便是一股子恶臭味,让人闻得连隔夜饭都想一并吐出来。
而掀开铁盆上的掩着的黑布,下面是犯黑粘稠的公狗血。
“黑狗血?”邵白再怎么不谙世事,也明白这两人对他是故意为之。
若非提前密谋好,这一大盆的黑狗血又是从何而来?
“没办法,只有委屈你一番了。若是魔兽混入清虚宗那祸害太大,为了能证明清白,你便只有忍忍了。”说完那年老的掌事便将那铁盆端起。
“浇了这黑狗血以后,若我没有反应,便是清白的吗?”这时少年忽然开口道。
年老执事嗤笑一声,老神在在,“那也不一定,毕竟也有可能这法子不准,不过没事,我们还有些别的法子。”
“我并未开罪你们,你们为何故意针对于我?”邵白的眼神沉了沉,语气有些疑惑。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被人善待,一时间到让他忘记一些人丑恶的嘴脸了。
果然这种人不过在哪都会存在的。
见这年轻弟子将他们的行为挑明,那两个执事也不慌张,他们没有直接承认刁难邵白,反而摆出一副老油条的模样,振振有词,明显是不惧邵白的。
“你若是不满我们二人的做法,日后自可请示梵天掌门责罚我二人。”年老执事端着那盆黑狗血一步一步逼近绑在石柱上的少年,“但今日若是不将你的身份查个明白,我们二人不能自作主张放你离开这执事堂的,毕竟这可关系到门派的安危。”
这一段话说得大义凛然,听上去他们二人似乎真的在为宗门勤勤恳恳一般。
“楚师兄……?”忽然被绑在石柱上的少年出神唤了一句。
“什么师兄?念叨着什么!你休想耍什么花样!”旁边的年轻执事说得大声恐吓着少年。
少年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害怕,他回过神,那双清澈的眸子十分坦然,平静说道:“楚天泽是我的师兄。”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可能是楚天泽这三个字分量太重,让年老执事的手不由一抖。
盆里的狗血硬是洒了不少,斑斑血迹印在地面上。
楚天泽真是让人下意识胆寒的名字。
年轻执事站在一旁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缓过神来。
这楚天泽可是首席,性子暴戾难测,平时谁的脸色都不买账的,就算是师兄弟,会给这少年的撑腰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楚天泽?用‘雷狮子’唬谁呢!想楚天泽为你出头?你有本事倒是将他唤来啊!”年轻执事伸手扶了把铁盆,另一只手指着少年的鼻子呵斥道:“看看今日他能不能将你带走!”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这执法堂的门竟然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两名执事连忙向巨响处望去,见到那耀眼张狂的金色,身体便是一颤,年老执事手上的铁盆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叮呤咣啷!
一盆黑狗血洒得满地都是。
“带不走?你要拦我?杂碎。”淡红色的眸子发着狠,两个人被那目光盯着,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谁能想到平常神龙不见尾的“雷狮子”竟然真来了!
真是见了鬼了!见了鬼了!
那两个执事直接跪在了地上,与那些狗血的颜色一衬,更显得面色的惨白。
楚天泽穿着朱色长衣站在门外,进来后瞟了眼被绑在石柱上少年,忽然怒极反笑,冷哼一声。
“楚师兄。”邵白不由眨巴了下眼。
他刚刚感知到楚师兄竟然站在门口,十分惊讶。
最近他似乎和楚师兄似乎格外有缘,总是能无意间碰见。
“让你待在屋里,不听话?”淡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望着邵白。
“不是,是掌门喊我——”邵白还没解释完就被男人打断了。
“你听那老匹夫的话?不听我的?”男人的声音似乎更沉了些,显然怒气又重了几分。
邵白一时语塞。
老匹夫是指掌门吗?
照理说,首席师兄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掌门,他似乎就是该听掌门的。
但邵白难得分清了次场合,没有说出口。
“不长记性的傻子。”楚天泽挥了挥手,不知使了什么法诀,两道无形的刀刃便将绑着邵白的铁链斩断了。
“楚师兄,我不是……”邵白解开束缚后又想解释下,谁想直接被男人的长臂推出门外了。
“出去等着。”
“师兄……”
“出去。”
随后嘭的一声,厚重的执法堂大门便又关上。
邵白望着紧闭的大门心里有些无奈,他似乎又惹楚师兄不高兴了。
放松了下有些发麻的四肢,邵白不敢乱走,老老实实地候在门口。
没一会儿,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穿着黑袍子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焦急,他自然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邵白。
“邵家的小子?你在这做什么?”苏玄机望着邵白身上的污秽蹙起了眉。
“玄机大师。”苏玄机打扮颇具特色,在万法玲珑塔见过一次后,邵白这次便认得了。
他向对方行了一礼,随后干巴巴地吐出了两个字“等人”。
“等人?楚天泽?他人呢?”苏玄机见到邵白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少年指了指里面紧闭的大门。
苏玄机叹了口气,随后伸手将那执法堂的门直接推开。
一股恶臭铺面而来。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首席!首席!不敢了,不敢了,放过我吧。”
“啊——!救命救命啊!饶了我吧!”
痛苦的哀嚎声让人心生寒意。
“楚天泽,你知道从控戒室私跑代表什么吗?”苏玄机伸出袖子遮住口鼻,望着那蹲在地上的男人冷冷说道。
举着铁盆准备往脑壳砸的手停了下来,男人转过头来,眼神骇人无比,“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玄机大师!玄机大师!玄机大师!救救我们!”
“玄机大师,救命啊!救命啊!”
狼狈不堪的两个人一眼认出苏玄机的身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高呼不止。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让自己的法诀失控暴走。”苏玄机语气十分淡漠,似乎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呼救声,“还有结束了记得回控戒室。”
“老子晓得,滚出去。”
说完苏玄机走了出来,随后那厚重的门又关了起来。
隐隐地似乎还能听到金属撞击头骨的声音。
阴暗的走廊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控戒室是什么吗?”邵白问道。
“治病的地方。”苏玄机回答地十分糊弄。
“你真是个很奇怪的孩子,不感到害怕吗?”苏玄机望了眼平静得异常的少年,刚刚他开门进去便是有意让对方看到楚天泽残暴的模样。
他原以为这邵家小儿子是不知楚天泽的秉性。
这番看来似乎是知道的。
知道却还与楚天泽亲近,奇怪。
“为什么会害怕?楚师兄是在维护我。”邵白抬起头望着苏玄机露出的独眼答道。
“他今日维护你,谁知明日会不会对你露出尖牙?聪明些的人,就该离他远些。”
“玄机大师,我以前是个痴儿,应是不聪明的。”邵白想了想答道,他这个人与聪明二字关联不大。
苏玄机听了愣了下,之后意味深长地望了邵白一眼,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邵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位玄机大师的话让他有些云里雾里的。
两辈子下来邵白活的时间不短,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活法。
少年倚在墙上,静静等着。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带着一身血腥气的男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楚师兄。”旁边的少年唤他,但楚天泽没搭理自顾自地向前走。
少年并不懊恼于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十分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楚天泽自然是听见少年喊他,虽说他有时会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但他其实每次听得都很用心。
少年每次唤他时发音都是字正腔圆,他一开始听起来有些奇怪,听久了也倒也顺耳了。
那并不是多好听的音色,却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很容易让人听出声音中的认真、赤诚。
楚天泽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亲近的人,更不是个有魅力的人。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身后的小傻子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跟着自己。
他一直没问,那是因为他开始不在乎,他从来不觉得有人能够真正走进自己的世界里。但现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楚天泽基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苏玄机的陪同下来安定司的控戒室进行强制治疗。
治疗的内容主要是抑制他身体里暴虐的法力,而恰巧今日便是他治疗的日子。
其实楚天泽来的时候便在拐角处便瞥见了邵白被两个人带进了执法堂。
他冷笑一声,闭着眼睛也知是那傻子定是又着了别人的道了。
怎么会这么蠢?!
明明让他安稳待在屋子里,还到处跑!
这次他本是不想管的。
今天有些特殊,他没空像老妈子似的帮那傻子擦屁股善后。
但当他进入满是药剂法器的控戒室时,他发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和身体,那被带走的身影就像魔咒一般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整个人都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多大点屁事!
那傻子是邵家的人,就算被人带过去最多是吃点苦头,别说会有生命危险,甚至连皮肉伤都不会有。
当做没看见不行吗?
那傻子就是个麻烦甩不掉的包袱,他在意个什么劲啊!
关他屁事!
之后他刷的一下站起身,趁着苏玄机不注意从控戒室跑了,结果在门外就听见那两个杂碎嚣张的话语。
不出所料,那傻子果然是被人欺负了。
样子可怜兮兮的,像只待宰的小羊羔被人捆在石柱上。
看得让人心疼又生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寝屋前的巷子,楚天泽停了下来,声音冰冷。
“老实待在自己屋里,再他妈犯蠢,没人会管你。”
他语气恶劣,脸也沉了下来,楚天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十分可怖,毕竟一般他摆出这幅姿态,那些弟子看见他都会抖得和鸡崽子似的。
但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脸,没半点害怕的样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楚天泽心里的某一处是有点不安的。
他将少年退出执法堂,便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那副狠厉暴虐的模样。
结果最后因为苏玄机那个混蛋,可能还是被看见了。
现在他瞧着对方那副没心眼的样子,楚天泽内心深处的那块疙瘩暂时放了下来。
“听懂了吗?”见对方没反应,楚天泽蹙眉问道。
少年点点头,答道:“懂了,我以后都听楚师兄的,不听老匹夫的,师兄不要生气。”
“???”
懂个毛?
什么老匹夫?!
“不准说脏话!”楚天泽表情十分暴躁,他这个要求实在是不讲道理,要知道他自己可就是个说话不干不净的。
但楚天泽不管,身为师兄,他管教少年一二并无不妥。
他就是见不得面前这人说这些污秽之言。
“哦,我以后不说了。”少年乖乖点头,答应的十分爽快,可楚天泽并没有因此而将情绪平息下来。
少年的那一句“老匹夫”真是把他惊得不轻。
淡红色的眸子望着那有些木讷的白皙面庞,这傻子法诀学的和乌龟似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学的挺快。
楚天泽想着气发不出来,又不好将面前的小子打一顿。若是别人教的,他可以将那人教训一番,但很明显小傻子就是学得他。
妈的!难不成以后在这傻子面前还得注意言行举止不成?
麻烦!
“滚——,咳,回你屋子去,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男人挠了下头,不耐烦地转身想走。
“楚师兄,等一下。”邵白见男人要走,连忙将人叫住。
“干什么?”楚天泽强压着烦躁的情绪问道。
少年一下子从身后来到他的面前。
邵白认真地望着那张精致的面庞,然后伸出手。
食指的指腹在男人沉着的面颊上轻轻抹了一下。
男人完全没有想到邵白会做出这样的动作,身体一怔,黑脸也险些维持不住,待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像是碰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地退了一步。
“你他妈发什么毛病!”男人恼羞成怒地低吼道。
“楚师兄,我不是故意冒犯你。”邵白将手伸出来,白皙的手指上带了点脏,似乎是在执法堂不小心沾到的污秽,“只是刚刚看到师兄的脸上有点脏,便想帮师兄擦掉。”
邵白嘴角上扬,目光中的笑意毫无遮掩,温和地说道:“这般就好了。”
“好、好什么好!老子和你很熟吗!别乱碰老子。”男人伸出手背在脸上粗鲁地抹了抹,脸上莫名有些红,也不知是抹的太用力还是些别的缘故。
楚天泽板着脸绕过少年快步离开,原本烦躁的情绪早就烟消云散,现在他的内心被另一种诡异的情绪霸占。
快走回安定司时,他又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却还是消不去脸上淡淡的痒意。
就像刚刚少年指尖温暖的触感,让他无法忽视。
“竖子!老夫正要捉你回来伏法,你倒是自己又跑回来了。”墨法长老正穿着一身乌黑长袍,怒目而立,手上正拿着一把戒尺,“竟然敢在老夫这安定司为非作歹,殴打执事,今日老夫定要好好整治你!”
那戒尺名为通天,是墨法长老的法器。可见这次楚天泽是实实在在将墨法长老惹怒了。
想想不久前的交锋,新仇旧账合在一起,两人都不由发了狠。
“真他妈的!还来劲了!老子今日便把你这一窝端了!”楚天泽也懒得解释,面上也染上厉色,雷光闪烁,霹雳作响。
正巧了,他心里的那团火正还没发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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