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诡术,乃是灵犀大陆人人得而诛之的诡邪功法,以身为媒,召唤妖兽,驱使兽潮,相传创造此功法的人曾在一次召唤兽潮时,走火入魔,兽潮失去控制,将此人一同吞没在妖兽的獠牙兽爪之下,正是报应不爽。
灵犀大陆妖兽横行,他家虽然是御兽世家,却也不敢直直面对浩浩荡荡的兽潮。千万只妖兽体型庞大,掠夺灵脉,蚕食血肉,乃是所有修炼者共同抵御的大敌,诡术却以此为攻击,令人不齿。
修炼诡术其身上必有死气,这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子怎么会沾染上这样的东西,或者说,究竟是谁在修炼诡术?
原本无害可欺的娃娃脸骤然变得严肃异常,苏宁看着三百亭仿佛一瞬间冷硬的面容,被吓得面色煞白,他怎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年年对她说,三百亭此人不可揣摩,喜怒无常,难道这是真的吗?
抱着手中的木盆,苏宁向后瑟缩两三步,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竟能如此冰冷,仿佛她只是地上的一只小蚂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心下一片凉意。
“不知,姑娘芳名啊?”
三百亭蓦然笑道,恰如春暖花开,仿佛刚才苏宁所见的冷漠之人不过是幻觉,她喃喃开口:“苏……苏宁。”
苏宁、死气,此等大事,必须要和小邵好好商议!三百亭漠然想到。
今日晴空万里,阳光充足,苏家院子中,苏婶子将床褥拿出来晾晒,挂在晾衣绳上,轻轻拍打,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她前些日子夜里搬动的水缸底部,一团暗色黑气溢出,匍匐在地面上,悄悄蔓延到苏婶子的脚踝,四散开来。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村子里有人修炼这种诡术?”这怎么可能?!
徐年年摇摇头,莫家村的人怎么可能修炼这种东西呢?
正屋内,三百亭神情凝重,将自己的发现缓缓道出,陈柔紧皱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邵存非和三百亭相对而坐,表情晦暗,听三百亭继续分析。
“年妹妹有所不知,这诡术当初,乃是由一个极其惊才绝艳的阵法师所创,可惜此人心术不正,竟想驱使妖兽,踏平万界,这诡术承继阵法之理,只要有足够的灵源,操纵阵法之人再用心血献祭,便可召唤各地妖兽,为他所用,不可不防,不可不惧!”
三百亭沉声说道,这诡术若大成,便是那宋听天来了,也难以阻止那人的狼子野心。
“我百里家之人入道之初,就是要学习分辨,修炼诡术之人的周身死气,做以震慑,以免族中有人走了歪路。我问过苏宁,她这段时间,哪里都没去,只在村里家中活动,依我看来,定要将这村中里里外外,仔细排查一遍。”
徐年年左右观察了下阴沉着脸的邵姨和小邵哥,犹豫问道:“可是要找到修炼诡术之人?”
“非也,是诡阵。”
邵存飞声音有些冷硬,三百亭的发现令他心头大震,这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中竟会出现此等禁术,那么,在他多出的那份记忆中,会不会年年就是被诡术所害呢?
他不能想象。
……
“铁根,这是咋了?你爹咋把大家都找来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悄悄挪到莫铁根身边,低声询问,虽说秋收已过,大家都不忙了,但还要准备年节东西,杂七杂八也有好多事情要干,里正把村里大家都招呼到一起,皱着眉头,咋也不说啥事啊。
莫铁根和那青年对视了眼,摇头叹气。众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吵吵嚷嚷,还有一个小孩儿嗷嗷干嚎,把其余的小娃娃都带着一起哭了起来,场面可谓是十分杂乱。
他看了眼他爹,抽着烟袋,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极其忧心的事情让他为难。
可不是难办吗……想到之前二柱特意来到他们家说的那番话,莫铁根也跟着皱起眉头,这事儿不能让村民们知道,省得引起恐慌。
那个三百亭听说是个顶厉害的御兽师,那种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故事中的修炼者,来到他们村子,还说这村子里有危险,这可真真是让人心颤,他们这小村庄八百年都没有神仙经过,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了呢。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里正沙哑着嗓子开口,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这么多年莫家村在里正的带领下,过得比别的村子都滋润,莫里正在大家心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主要是想讨论一下,明年开春,咱们究竟要不要种植北地那边传来的天葵子……”
北地和碧云山的温度气候相当,那天葵子乃是炼制补充灵气类丹药的一味灵植,虽不起眼,但必不可少,因此所需量极其庞大,这种东西本是轮不到他们来种的。
可邵家二柱有能耐,不仅给村子里谈妥收购渠道,还免费将那灵植种子拿了过来,若是种上这个,他们村子的好日子,更是有了盼头。
他许多年前就知道,二柱和他娘,不是一般人,但有些东西不必知道的太多,如今他们去挨家挨户搜查那什么害人的诡阵,他就在这里,顺便把这事和大家说说,也好定下来。
“诶呦,那东西也是我们能种的?”
“还以为是说说,没想到咱真能种。”
“我家不想种,谁知道收成能咋样,可别把地给毁了……”
“娘,天葵子能吃吗?”
众人议论纷纷,心里也清楚这东西是好的,但确实没有底,北地离这里那叫十万八千里,那边种得好也不代表这边就行,更何况,就算种出来,又有谁会买呢?
莫铁根倒觉得这天葵子的事很有搞头,但村里人都相对保守,也实属正常,又因为担忧二柱他们那边,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正左顾右盼间,却见邵二柱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缓缓走来,面上带着令人安心的微笑。别人不知道,但莫铁根的心却一下子放了下来,二柱这小子,不管多不愿意承认,他就是有能耐,他一出现,就是鹤立鸡群的那只鹤,他轻笑一下,终于放过了自己心中的不平。
“莫叔,让我来说两句吧。”邵存非走进里正,轻声说道。
里正点点头,把位置让给了邵存非。
众人看向邵存非,知道那天葵子的事是二柱搞出来的,也都想听听他怎么说。
“诸位乡亲,伯伯婶婶,你们也都知道,二柱好歹也算一个修炼人士,这天葵子我仔细考察过,需求量大,且种植方便,价格却很高,咱们这边较之北地,气候更是适宜,北地一年两熟,咱们这边却可一年三熟,至于贩卖一事,我已谈妥雇佣工会的收购渠道,诸位若是愿意相信二柱,大可尝试一番,若是失败,小侄愿承担全部损失。”
此话一出,众人更像是炸开了锅,二柱是修炼者没错,没想到竟然还找到了雇佣公会的门路,一年三熟……这若是当真成了,岂不是坐等着家里收银子。
他们倒是没想让二柱承担损失什么的,这事情是二柱为了他们好,他们心里也有数,可有了二柱的保证,像是更有底气了一样。心里的八分顾虑一下子减到三分,众人心里一合计,决定开种天葵子的人家,竟占了村里七成。
邵存非心情很好,不光是因为大家愿意相信他,更是因为他与三百亭在村中上下搜查,竟找出了五处诡阵,吓得三百亭一身冷汗。
还好这些诡阵还不够灵气开启,若是条件成熟,怕是要引来五级兽潮了!
兽潮按照大小,危险程度,妖兽等级等,划分成了一到八级危险预警,据传,灵犀大路上唯一一次八级兽潮乃是在五千年前,妖兽群起暴走,肆虐大陆,生灵涂炭,九天学院府首宋听天,大陆上唯一一个天墟境后期大圆满修为,距离破碎虚空只差一步的当世大能,以身为饵,将周身灵气爆发,将数万暴走妖兽引入归墟,最后灵气枯竭,此生再与飞升无缘。
邵存非让三百亭观察人群中,谁的身上带走死气,探查其家,竟在院中,房内,都发现了诡阵的阵图,而苏宁家的诡阵,竟然就藏在她家院中饮水的水缸之下,每日都饮用缸中之水,浸染的死气也就十分明显了。
若是开启阵法,其身上沾染死气之人都会被此阵法吸收魂魄骨血,献祭于阵法,此法阴毒,狠辣。
究竟是谁设下此阵法,虽然毫无头绪线索,但此地诡阵已尽数拔除,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施此术,邵存非想到,那是不是说明,那个噩梦,已经破掉了呢,只要日后多加留意,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施法作乱。
邵存非不敢掉以轻心,但却觉得,自己头顶的阴霾,仿佛被风吹散了少许,尤其是看到年年娇羞得不敢和他对视的样子时,心里更是晴朗。
昏暗的房中,只有一颗夜明珠嵌在房梁上稍作光亮,房内中央的蒲团上,一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闭目打坐,半晌,却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布满血丝,俨然已有了入魔之态。
静静跪坐在一旁服侍的秦静宛大惊失色,忙跑过去,却不敢惊动父亲,秦文业咬牙切齿,面露心疼之色,“五个……整整五个……”
“爹爹,可是被人发现了?”秦静宛被吓坏了,若是被人发现秦家修习诡术,怕是要被灭族惩戒啊!
秦文业却扯出一个微笑,但眼中毫无笑意,他平复了一下气息,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怕什么,就算发现,也没有人知道此事是我秦家所为,我放弃器修,转修傀儡之术,正是为了这一天。”
秦家在北啸国并非大家族,但秦文业之妹,却可以嫁与北啸国三皇子为妃,凭借的正是精湛的炼器之法,秦家法器虽少有天阶,但天阶以下,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优越。
秦文业乃是秦家家主,弃器修,转为修习傀儡之法,在外界看来,只以为秦家主是江郎才尽,进阶无望,却不知他在筹谋的,是绝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是女儿糊涂了。”,秦静宛柔声笑道,“父亲自然高瞻远瞩,这傀儡之术无声无息操控他人,又怎么会叫人发现。”
就算被控制的人暴露,也不会找到他们的一丝踪迹。
“只不过……”,秦静宛轻皱眉头,表情有些为难,看父亲不搭理她,只好咬了咬牙问道,“只不过那墨素雪提供的位置很是不安全,父亲您的准备被发现……”
“无妨。”
秦文业冷声哼道,他不是不知道墨素雪心里的算计,他派出去的手下说墨素雪的那个逃了婚的未婚夫正好在碧云山修养,想来墨素雪定是想要报复百里颂才挑中那块地方。
不过碧云山确实正合秦文业心意,等级为红,几乎没有高阶强者出没,却蕴含灵脉,正好用来饲养他的妖兽们。
他从前人的失败教训中知道,若是诡术想要庞大的妖兽团体乖乖听话,定要先献祭魂魄血肉不可,他不能牺牲自己,那块地方却有的是人。
等大功告成,那些受召而来的妖兽,自然就会在他使用诡术阵法时听从召唤,到时候,整个灵犀大陆,都将在他的脚底之下臣服。
想到此处,秦文业在阴冷昏暗的房间中呵呵笑了起来,秦静宛打了个寒战,自从父亲修炼诡术之后,整个人喜怒无常,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有时还是会被吓到。
她躬着身子,悄悄退出房间,后背冷汗涔涔,但脸上却露出了疯狂而又自得的笑意。
仿佛已经看到了北啸国长公主蜷着四肢,匍匐在她脚下,可怜而又卑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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