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深蔚终于看到完完整整屹立在地平线上的大兴的时候,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沿着被车辆常年碾压而自然形成的路, 车子一路靠近了大兴城。
然而在绿洲里野兽肥壮、瓜果成熟的季节, 本该车来车往热闹的非凡的大兴城此时却略显萧条。
来往的车辆几乎不见踪影, 城头的卫兵却多了几倍在守着。
这让肖深蔚感到有些不安。
直到他们慢慢接近城市, 才看到了城下正在清理尸体并集中起来焚烧的卫兵们。
城墙附近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大片, 但仍不难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件。
大兴,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地面上散落着的还没能来得及清理的尸骨,在秋老虎的高温下腐烂着,苍蝇嗡嗡乱飞, 食腐鸟在天上盘旋鸣叫。
有几只黑色的丑鸟落下来去拾掇残尸时,也没有遭到任何驱赶。
对于正在清理战场的卫兵们来说, 比起集中起来焚烧消毒,这些容易引发疫情的尸体进了食腐鸟的肚子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发动机的轰鸣声很快就引来了城卫的注意。
熟悉的车身引起了城头人们的一阵惊喜的欢呼。
英雄的归来总是令人心头振奋的。
更何况他们还带来了很多食物, 其中还有难得的蔬菜和瓜果。
于是肖深蔚和他的同伴们带着的食物受到了大兴人民的夹道欢迎。
肖深蔚注意到, 大兴城内的建筑完好无损,街道上虽然还有些许混乱,但并没有血迹和尸体。
人们的脸上还带着一些劫后残余的惊惧,更多的则是成功保卫住家园的喜悦和庆幸。
看起来之前的保卫战取得了还不错的战果。
除了内城之下依然还在为昨日战斗的英雄们忙碌的医疗营地,大兴城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秩序。
在经历了去年那一场浩劫之后,大兴城的人们拥有了惊人的凝聚力。
或者说,这座城市拥有了其他很多城市都不曾拥有的灵魂。
“药品还够吗”
肖深蔚袖子上别着红十字的袖箍,戴着手套为一个伤兵缝合着胳膊上的伤口, 一边问道。
“消炎药不太够用了, 抗毒血清够用。目前暂时还没有人出现感染现象。”
医疗组的一名护士捧着托盘为肖深蔚做助手, 回答。
“去我的车里,我带了消炎药。”
“哎。”
护士应声去了。
肖深蔚放下手里这条刚刚缝合好的胳膊,又捞起了下一条被丧化兽撕开的腿。
血腥味儿让他很难受。
他讨厌这种味道。
这总能让他想起来自己被一群丧尸围着啃食那段短暂却极端恐怖的经历。
眼前这条腿上的伤口看上去惨烈极了,哪怕已经打了止血针,做过了全面消毒,被撕开的肌肉组织依旧在缓慢地渗着血液。
“我哥哥的腿会坏掉吗”
用红色头绳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缩在少年人怀里,一双大眼睛里眼泪汪汪,怯生生地拽了拽肖深蔚的衣角。
正在给手里的缝合针消毒的肖深蔚动作顿了顿。
他抬起头,朝着小孩温和地笑了笑“乖,不会的。相信我,也相信你哥哥,好吗”
“好。”
肖深蔚低下头,手里的针尖闪过寒光。
“你是哪里人”
肖深蔚没有着急下手。
“阳城。”
“来这边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老家陷落了,跟着老乡逃难过来的嘶”
“妹妹多大了”
“八岁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脑袋上渗出来豆大的汗珠来,青筋乍起,却还不忘把妹妹搂在怀里,捂上了她的眼睛。
“放轻松点,你这样紧绷着会影响缝合你今年多大”肖深蔚一边跟青年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飞快地缝合伤口。
没有麻醉药,所以这里伤员们的伤口都是生缝。
“十十七岁了。”少年人抖着身体,几乎是从牙齿缝儿里挤出来这句话。
他看着肖深蔚半晌,又道“我知道你。”
肖深蔚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恩”
“城门小广场那座雕塑,嘶每个每个市民都很乐意给我们这些外来者讲关于那个雕塑的故事。”
“”
肖深蔚沉默了一下,只觉得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
“大兴是个好地方。”少年人苍白着脸艰难地笑了笑,眼里却闪着光“我喜欢这里。”
“我也喜欢。”
肖深蔚收手。
很喜欢很喜欢。
“好了。”肖深蔚拍拍手,摘掉手套“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到护士站领些消炎药涂一涂。”
“谢谢。”
肖深蔚点点头,后面还有好几条胳膊腿儿等着他缝。
“哥哥,你等等”
冷不丁地,垂在腿边的手被一双小手握住了。
似乎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小姑娘又猛地收回了小手,拧着衣角,仰起头看他“哥哥,你是丧尸吗”
“”
肖深蔚沉默了一下。
他蹲下来,摸摸小孩的脑袋,笑了笑“很快就不是了。”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并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低下头在破旧却干净整洁的衣服里摸索了半天,最后从胸口取下来一朵布艺小花别针“谢谢你救我哥哥。”
似乎有些难为情,不过她依然把小手往前送了送“我没有别的东西给你。我只有老师奖励给我的小红花。”
“呐,奖励给你。”
花朵很小,红色的布料已经有些褪色,却没有什么破损,看起来小女孩很爱惜它。
肖深蔚看着那双白嫩小手捧着的红色小花,眼睛莫名有些热热的。
“好。我收下了。”
“那我给你戴好。”小姑娘弯起眼睛笑起来,踮着脚尖,略显笨拙地将小花别在了肖深蔚的领口“不要摘下来哦。”
“好。”
肖深蔚揉揉小姑娘的头发“照顾好你哥哥。”
“那你去干嘛呀”
“我要去照顾其他没有妹妹照顾的人啦。”
“好哦,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
肖深蔚转过身准备下一个人的缝合,又听到了不远处兄妹两个的谈话声。
“哥哥,大哥哥是不是丧尸呀”
“大兴人说是的。”
“那,丧尸是不是很凉很凉呀”
“对啊。听说雪落在身上都不会化。”
“可是刚刚大哥哥的手是热的呀。”
“”
兄妹俩蹒跚着走远了。
肖深蔚摸了摸胸前的小红花,眼睛弯了弯。
“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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