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刹将纸人再次塞进背包里。
“要去探查灵堂吗?”虞星之问。
谢刹嗯了一声。
“我也一起去吧。”
两个人全然无视了那位老常的警告,走出了门。
外面一片漆黑,天上半扇灰黄的月亮完全没有照明的作用,除了来的时候老常手里拎着又带走的灯笼,宅院里没有一点可照明的工具。
不仅如此,整个宅院只有灵堂和中庭似乎因为人多才亮堂些。
屋子里那盏固定的油灯两个人都没有动,有谢刹的手电筒在,一般的照明不成问题。
谢刹却连手电筒一起关了。
“走吧,还记得来路吗?”
虞星之温柔地看着他:“稍微有些记忆模糊。”
“别走散了。”谢刹没有回头,自然地伸手拉住虞星之的。
谢刹的手很凉,虞星之的是温热的。
虞星之笑着垂眸看了眼两个人牵着的手。
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五步以外几乎就看不清物,就这样谢刹却几乎没有停过,走迷宫一样带着虞星之走出了那里。
“不能走中庭了,人太多,最好绕过去。”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虞星之低声:“什么东西?好像跟着我们,你听到了吗?”
谢刹一次也没有回头,脚下不停:“没听到。你也没听到。”
这是要装不知道吗?
从中轴的左边走到右边,需要绕到中庭后方,横穿过去,这样就到了灵堂前院。
一路黑漆漆的,各种树木和房屋的阴影看着像伺机而动的怪物,身后不断有什么跟着,让人不自觉紧张压抑起来。
直到靠近有光亮的灵堂,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才像是消失了。
谢刹松开牵着虞星之的手,在记账本上画着什么。
虞星之看了一眼,似乎是大致的宅院示意图,这一路走过来,谢刹居然还在观察记忆。
“果然很奇怪。”谢刹看着自己手下的图。
“怎么了?”
谢刹低声说:“一般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这座宅院却是坐南朝北。房子建得乱七八糟,像是除了前中后三庭,其他都是随意扩建的,毫无规律可言。”
虞星之看着他,微笑:“这样白天的时候不是照不到一点光,阴宅一样。”
“阴宅?”谢刹看向他。
虞星之点头:“就是给死人建的房子,通常作为墓葬在地下。”
谢刹静静看着虞星之,虞星之却把目光移开了,看向不远处灯火之中的灵堂,那里一点哭灵的声音也没有。
虞星之问:“我们怎么进去?里面好像一直有人在。”
谢刹合上记账本:“想办法将里面的人引出去,再进去查看。”
“怎么做能将所有人引出去?”虞星之看着他,“失火?我去吧,你来查看灵堂。”
“不用。”谢刹手指点了点装着纸人的背包,乌黑的眼眸沉静,“他们不是说闹鬼吗?”
现成的鬼就在谢刹的背上。
将背包里萎蔫的纸人再次掏出来,谢刹朝身旁的虞星之伸手:“给我一块面包。”
谢刹的包用来装了纸人,背包里的物资现在都在虞星之那里。
将手里的面包塞给皱巴巴的纸人,谢刹半蹲在地上,乌黑的眼眸静静看着可怜兮兮的纸人,低低的声线毫无起伏:“这个给你吃,做得好的话,等找到材料还会给你做舌头和五官。你会听话的,是不是?”
被谢刹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点着头的纸人,整个纸都在颤抖,发出呜呜的求救声,之前还一脸狰狞地恐吓玩家,这会儿却像被变态杀人狂威胁的无辜人质。
虞星之手指轻握抵着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谢刹抬头朝他看去。
略长的刘海下清隽的面容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黑眼圈在雪白的皮肤上愈发明显,显得眼窝微深,五官立体。乌黑的眼眸猫科动物一样幽微,一瞬不瞬静静地看着虞星之。
仔细说起来,黑暗里,这样让人无法了解的谢刹,其实比纸人更诡谲危险。
“为什么笑?”低沉的声音和乌黑眼眸里近乎乖顺的神情一样,毫无波动,“又觉得我像高中生吗?”
虞星之的笑容像午后水里的浮光暖融,水蓝色的眼眸温柔地俯视着谢刹:“因为声音好听,很有磁性。”
皎洁的笑容慢慢淡去,青年的眼神专注,垂眸轻轻扫过他的喉结:“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谢刹发音的方式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很有魅力。听到就觉得喜欢,所以忍不住笑了。”
谢刹:“……”
虞星之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温柔笑着,呢喃一样轻柔的语气:“生气了吗?”
“没有。”
谢刹半蹲在地上,自下而上朝虞星之看去,目之所及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肤色是清透莹润的白,像雪地的月光。笑着的唇温柔,娇艳的色泽,是雪月之下唯一的颜色。
纤长的眉睫笼着美丽的眼眸,黑暗之下看不清里面的神情,但那澄澈的水蓝色眼波一定是温柔暖意的。
被他看着,就像被琥珀抓住的飞虫。
琥珀的温柔,无论如何无法挣脱。
“又低血糖了吗?”虞星之微笑,朝他伸手,“站得起来吗?”
谢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没有雪月,眼前是雪白熨帖的衬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边。
在虞星之温柔华美的面容后,是蛰伏黑暗中的阴森惨白的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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