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奇怪啊,你说是吧?”
房间里,回荡着某个不似人类的细小声音。
“莳绪,雏鹤,还有在你身边的须磨,前不久几乎同时被人赎身离开了。”
“她们的身份……算了,就凭你怎么可能知道。”
“但唯独你不能离开啊,你如此美丽,有被我吃掉的价值。”说到这里,回荡在房间里的某个声音骤然变得狠厉而阴冷,就像盘踞于角落的蛇,“所以好好呆在这里别想着跟谁跑了,这样你还能多活一段时日。不然我就将这时任屋的所有人全都杀死,再搅碎你的内脏,明白了吗?”
过了片刻,正坐在房间里,面色惨淡的貌美花魁疲惫地开口:
“我……”
“鲤夏花魁,鲤夏花魁!”从屋外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的呼唤,“您在跟谁说话吗?我好像听见有声音。”
弥漫在屋内的紧张气氛瞬间消失,连灯都明亮了起来。
鲤夏花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她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了会儿呆,然后就意识到那声音已经远去,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花魁?”
“没有谁在,你进来吧,”鲤夏柔声说着,赶紧对着镜子抬手整理了一下乌木似的发丝,然后她转过头去,面上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又想吃零食了?”
“要吃要吃!”负责杂役工作的小女孩顿时熟练地凑到鲤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准备撒娇,却突然注意到鲤夏疲惫的神色,“花魁您还好吗?要不要请医生?我去帮您跟老板娘说。”
“我没事的。”鲤夏温婉地一笑,将装着零食的小袋子打开,往女孩的手里放了几颗糖球,“只是这几天实在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拿了糖球的女孩在离开前,终于想起了正事,“对了,老板娘让我问的,您还是不愿意见御木秀遥大人吗?他今天也来了,已经是这个月第八回啦。”
听见这个名字,鲤夏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愁意。
“果然您也是很喜欢他的吧?”小女孩道,“为何不肯相见呢?”
“不要再提这个了,”鲤夏半阖上眼睛,藏起里面的哀愁之意,“天色不早,你去忙别的事吧,我这里不需要操心。”
“我明白啦,那您早些休息。”
女孩见鲤夏实在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于是也不再撒娇,乖顺地离开。
随着门啪的一声合上,那种令人透不过气的被监视的感觉似乎又再次涌现。
于是坐了一会儿后,鲤夏就起身将窗子打开,微凉的晚风吹灌进来,似乎能显得轻松一些。
天上是一轮皎月。
天神大人。她在心里祈祷,请您让秀遥大人忘了我吧。
我已经被那怪异的东西盯上,注定只能像是腐朽的花一般凋零在这囚笼中。在燃烧过后,在化成灰之后,我将什么也不剩下,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但我不能拖累秀遥大人,他还有许多要做的事,还有对未来的展望。在这吉原,离别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所以就让那日烙印在他眼中的,穿着绮丽华服的身影,成为他对我最后的回忆吧。
鲤夏悲从心起,几乎落下泪来。
“秀遥大人……”
就在这时,她突然从窗口对上了一双令自己朝思暮想的眼睛。
“鲤夏!”
那是被什么人背着,直接来到窗外的御木秀遥。
“咦?”
这可是二楼啊,鲤夏花魁向后退了两步,短促地吸了口气,差点向后仰倒,但紧接着她就被拉了一把,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秀遥大人?”
不行,那东西还在房间里,得让这个人赶紧离开才是。
“秀遥大人,请不要再与我……”产生什么联系了。
“不用怕了,鲤夏,我在这,”身着锦衣的男人扶着鲤夏肩膀的手几乎颤抖,“为什么不肯见我呢?是病的话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替你医治,无论有什么难处,明明只要你点一下头我就会……失礼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了?”
鲤夏不由得愣神,等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只能脸红着缩在御木秀遥的怀里听着自己的心跳。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有眼泪夺眶而出。
好安全,好暖和,就算此刻死去也不怕了。
我是在做梦吗?她想。
“先安静点,屋里有东西。”
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鲤夏这才回过神注意到窗口还站着另一个人。
他身着白色羽织,面上虽有一道疤痕,却掩盖不了凛然的气质,正执刀凝神向房间四周警戒。
“您是?”
那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利落地拔出刀来,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将阁楼的某块天花板直接切断。
湛蓝色的刀刃落下,一截华贵的腰带被连带着掉在地上,被切断的刀口渗出鲜血,像是蚯蚓般蠕动几下,就不再动弹。
鲤夏花魁掩唇抑制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而御木秀遥也是睁大了眼睛。
“一会儿再解释,”剑士说着,已经重新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御木,你先带着她去楼下亮着灯的房间,那里有人可以保护你们。”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鲤夏用眼神询问着御木秀遥,而后者只是站起来,温柔而坚定地执起鲤夏的手。
“去楼下吧,我会解释给你听。”
……
号钟屋内,方才的喧嚣已经结束,只剩下寥寥绕梁的余音,还有从封闭的房间内传出来的,朦胧苍凉,寂寂清清的琴音。
“听说是那位新来的客人,现在去听清角小姐弹琴了。”有谁路过的时候闲谈着。
“真的假的?可她那种曲子根本招不来客人啊,之前听过她弹琴的人都没回头再来过,她就不能听老板娘的话,弹一些能取悦客人的曲子吗?”
“还是赶紧走吧,我可不想跟着她一齐挨骂。”
屋外的这些闲谈,屋内的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盲眼的艺伎垂手抚琴,她的姿态不及百音优美,手指也不如那远近闻名的花魁漂亮。弹的曲子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乐趣,既不是普通艺伎照着谱子弹出的靡靡之音,也不是百音花魁那般华丽又抓住人心的琴技。
而是一种素到极点,几乎有些拙的音调。
弹罢,屋内只剩下一片寂静。
“你这把琴看起来很奇特呢,”姿容俊秀的青年如是说着,打量起清角面前的琴,“只有五根琴弦,琴身上的疤痕像是眼睛一样。”
“此琴……鬼眼五弦…”
真菰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轻笑。
“你…为何笑?”
“因为清角小姐终于跟我说话了。”她眯起眼睛,“方才弹琴之前,您可是怎么都不愿意开口的。”
清角愣了一下,对盲眼艺伎有着异常好奇心的客人也不是没有过,但眼前的青年似乎有些不同。
“能请您再弹一曲吗?这么说失礼了,但方才那首总觉得您似乎有些应付我的意思。”
身姿消瘦的艺伎顿了一下,被戳穿了心思却完全没有为此道歉的意思,而是道:“但我接下来弹的曲子…您可能会不喜欢。”
不会有人喜欢那种曲子的,大家都喜欢更欢乐的,更华丽的靡靡之音。
真菰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浅笑注视着清角。
于是艺伎摆正姿态,奏响了第一个音。
……
月色下,锖兔在吉原的屋脊上急速行进着。
刚才斩断腰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阁楼缝隙间还有些细小的动静,现在只要顺着那若有若无的踪迹一路追过去,说不定就能找到藏起来的鬼。
之前他在街道上拦下了形迹可疑的御木秀遥,从对方口中得知鲤夏花魁最近闭门不出的反常行为。
“您是时任屋的保镖吧,能替我打听一下鲤夏花魁究竟出了什么事吗?我会付给您报酬。”
“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保镖。”锖兔说着,看向楼上鲤夏花魁的房间,“不过正巧我也有些事情需要探查……既然你担心她,那就直接去见她一面吧?”
“哈?”御木秀遥愣了,“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她不肯见……”
再然后,他就被一脸凛然的锖兔带着直接上了二楼。
看那位花魁的反应果真是遭到了鬼的要挟。锖兔想着,终于有了线索,现在只要再快点,跟着鬼的踪迹——
他正这么想着,可是突然毫无预兆地,不仅仅是他刚刚追击的那股气息,连整座吉原内,鬼的气息都消失殆尽。
怎么回事?
锖兔停下脚步,皱紧眉头望向四周,银色的眼里只是倒映着吉原灯火,没有半点鬼影。
“该死……”
线索断了。
没办法,他只能暂时收刀,转身回到时任屋。
“找到了吗?”正坐在房间一端的九原柊问。
“被它跑了,估计是负责隐藏的鬼用了血鬼术。”锖兔说着,看向房间另一端的鲤夏和御木秀遥,“如果你们对那块腰带有什么线索的话,还麻烦告知。”
关于鬼与鬼杀队的事情,九原柊刚才已经简略地向那两人解释过,所以此时面对锖兔的问题,他们没有显得过于茫然。
“那块腰带……是混在送给我的礼物中进入我的房间的。”鲤夏花魁面色忧虑地回想着,“当时我只以为是谁送来的布料,结果刚把它拿起来就被缠住了嘴,然后那怪物就开始对我说话……威胁我不能离开吉原。”
旁边的御木秀遥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谁送的,你有头绪吗?”九原柊问,“或者任何可能的腰带的来源,都清告知我们。”
鲤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那截腰带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好像在京极屋的蕨姬花魁身上也见过,说不定她也受到威胁了。”
京极屋……
刚才自己追过去的方向,京极屋也的确在那条路上。
想到这里,锈色头发的剑士露出恍然的神色:“虽然那两只鬼在合作,但彼此之间并没有进行及时联络的手段……真是帮大忙了。”
“你看起来有主意了?”九原柊问锖兔。
“既然对方将腰带当做礼物送给鲤夏花魁,我们就还它一份大礼。”
“还一份?还什么?”
锖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九原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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