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京极屋。
鬼与鬼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就将原本装饰着华美屏风和各类装饰的房间搅了个天翻地覆,从楼上楼下传来四散奔逃的声音,尽管九原柊已经竭力收敛,可因为靠得实在太近,还是有被波及而受伤的人。
下弦和上弦的鬼月之间有着鸿沟般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如果说对付那些下弦就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上弦月,就算是排列最低的陆,要将其斩杀也得费一番功夫。
血鬼术-飞血镰。
从妓夫太郎的镰刀中挥出了一道道由鬼血凝聚成的血之斩击,薄如蝉翼却又利如刀锋,在转瞬间便割裂地板,搅碎墙体,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向九原柊袭来,却在下一刻像是融化在空中般凭空消失,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沾到。
“血鬼术不起作用吗?这是什么奇怪的能力?”
妓夫太郎心情恶劣地皱着眉,他烦躁地甩了甩手上的骨镰刀,但没能溅起半点血花,于是干脆不再尝试,面对那猛地冲向自己的身影,以一个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扔出了镰刀。
拳掌与刀刃相击,发出铿锵铮鸣。
镰刀劈开了半个手腕,但相枢化身对此毫不在意,以极快的速度猛地近身,在其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将掌势逼近了恶鬼的脖颈。
“轰!!”
烟尘四散。
一击结束,九原柊默默恢复起掌上的伤口,虽然那刀刃上带有剧毒,在他的呼吸法和相枢的力量下,要化解也只是一小会的事。
但刚才的攻击被拦了下来,他打在了什么极为柔韧的东西上,虽然力道之大已经将那东西击飞出去嵌进墙里,却没能砍断鬼的脖子。
“咳咳…好痛啊!哥哥,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
烟尘散去,露出层层环绕,色泽艳丽的腰带。它似乎围成了个球形,但刚才被击中的地方深深凹陷进去,向外渗着血,仅仅靠着柔韧没被击破。
“是啊……究竟是什么玩意,毒不管用血鬼术也不管用,讨厌的家伙。”
腰带像花瓣般渐渐张开,露出里面的妓夫太郎,和坐在他肩膀上,不知何时已经将头重新长回去的堕姬。
她趁着九原柊与妓夫太郎战斗的空档,将自己分散在吉原的腰带尽数收回,此时乌黑的头发散下来,异变成融雪般华贵的银白,脸上也浮现出花形的斑纹,艳丽异常。
银色的头发……倒还真有几分衣以侯的影子。
但现在情况顾不了那么多,他再次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发起攻击。也许将两者同时斩首才行,这么思考着,九原柊不顾还在交流的两只鬼,冲上前就将堕姬的头颅斩下,又飞起一脚将其踢了出去。
“啊!!”
“你这混蛋居然敢踢我妹妹的脸!”
妓夫太郎愤怒异常地嘶吼着,镰刀虽然在鬼身上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却因为对方那强大的愈合力而显得无济于事。
啊啊,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过了,这种该死的无力感。
就算是面对鬼杀队的柱,妓夫太郎也从未感受到如此生死一线的紧迫感,还有那面对未知的,隐约的恐惧。
“哥哥!你在做什么呀!快杀了那家伙!”
“……好的好的,哥哥会帮你,哥哥会替你杀了他。”
他是个催债的,必须要替妹妹讨回公道,就算面前的鬼强到离谱也是一样。
从堕姬背后伸出的腰带将她的头颅卷了回来,重新安放在脖子上,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尽管被相枢的眼睛盯着,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腰带并非血鬼术,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九原柊皱了下眉,他已经不打算跟这两只鬼耗下去了。
于是下一刻,相枢化身将内息由命门转至劳宫,周身黑烟弥漫,腥风骤起,一道极其恐怖的力量在掌中凝聚起来——
但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什么。
房间面向街道的墙已经被整个打穿,月光透了进来,能看见外面的街道。
四散奔逃的人,被毁坏的建筑物残屑,残破不堪的屋檐。
还有一道不知何时躲开他的视线,拐了弯向人群袭去的血刃。
血鬼术-唤目!
来不及细想,九原柊的视线顿时转移了过去,额上暴起青筋,几乎将全部的力量都加在血鬼术上,好让那带毒的血刃在杀人前消散殆尽。
“你居然在这种时候,也想着偷袭无辜的人!?”
在用唤目消除了那道血鬼术,确认街道上再无异变之后,九原柊看向妓夫太郎,眼中带了些怒色。
他正愈发难,却看见那鬼的嘴角带起一个恶劣而阴狠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
“嘿嘿…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终于弄明白了!”妓夫太郎高声说着,“你能消除的血鬼术,恐怕只有你视野范围内的吧?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越不好用了吧!?”
“虽然你强到不讲道理,但是真可惜啊,居然要保护那些没用的家伙!”
……
那是谁留下的琴谱呢?
提有名字的部分已经模糊不清,纸张泛黄到几乎腐烂。如果不是被封存在一个用途不明的陶瓷罐子里,恐怕早就彻底化作淤泥与灰。
有人把那罐子埋了起来等着后人发掘,却不知重新掘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残缺不全。
不论是谁写的。清角默默地想。想必那一定是个,愚蠢而天真的人吧。
“这个……怎么说,虽然看起来也有好几百年了。”有研究古物的人看着那琴谱,评价道,“但著作者不明,也没有曲名,和现在留下来的每首曲子都对不上号,残破得厉害也没人看得懂,所以就只是几张快烂掉的纸而已。”
只是烂掉的废纸,没有任何价值。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评价,但身型消瘦,性子冷淡的艺伎看着眼前残缺的琴谱,有生以来头一回露出如获至宝的神色。她忍不住跟着那残破的篇章一遍又一遍地弹,钻研起残缺的部分应该填上什么。
冬夏春秋。
近乎着了魔。
但与醉心其中的她不同,听见那首曲子的其他人,几乎都会烦躁地挥手离开,更有甚者大骂出声,掀翻了矮桌和茶水。
“当初看你可怜才好心收留,结果现在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把客人赶走你就开心了?你不是喜欢弹那些东西吗?我看你还看什么琴谱!”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的老板将她赶了出去。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已经记不清了。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鬼的,都忘了。
干枯的心上产生裂纹,随着时间一点点崩溃瓦解。
“清角。”
直到这天,天上的流云停滞下来,雪融成川,带来撕裂寂静的钟声。
初次见面的神明在听完她的曲子后落下泪来,唤着她的名字,又用手抚着那双蒙上纱布的眼睛,就像是不被容许的幻想。
“能告诉我吗?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离开之前的店…被滴了药……”
“不能恢复吗?”
清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低下头去。
“我知道的,”真菰看出她的纠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
作男装打扮的鬼杀队士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你的琴声。”
那琴声中带着无处可寻的过往,无处可去的悲哀,还有轻轻掠过眼底的微弱光线。
明明想哭却是笑了出来。
这情景,和过去的我过于相似。
……
战斗还在继续,没有丝毫停歇。
被发现了限制又能如何?就算这两只鬼将这吉原的人当做人质,锖兔也已经开始行动了,自己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控制住这两只鬼的血鬼术,就能保证人群的安全撤离。
比起这个,这只鬼已经将人命视为草芥,实在是恶劣到了极致。
“堕姬,就按照先前说的那样。”
“我、我知道了!”银发的貌美女鬼重新站起来,一条条锋利而柔韧的腰带瞬间铺天盖地笼罩在九原柊周身,而堕姬的额上也泛起了和哥哥类似的斑纹,猛地睁开了另一只刻着‘陆’的眼睛。
“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你那只眼睛实在是不爽啊!”她愤愤地说着。
九原柊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凝神警戒着妓夫太郎的行动,如果他没猜错,这家伙八成是想用妹妹的腰带蒙蔽自己的视线,好借此机会发挥出血鬼术。
而的确如他所想,从腰带围绕之外的地方突然升起了浓厚的黑红色雾气。
血鬼术-圆斩旋回。
从妓夫太郎的手臂处渗出了大范围的血之刃风,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向楼下的街道袭去。九原柊顾不上对付堕姬的腰带,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救人上。
这家伙跟螳螂一样,无论是血鬼术还是攻击都快到不可思议,如果自己没有变成鬼,没有夺得相枢的力量,恐怕也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其刻意掩藏的意图。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是偷袭吗?九原柊皱了下眉侧身闪躲,但还是被腰带还是擦破了脖颈。
鲜红的血液飞溅,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注入进来。
什么东西,血鬼术毒?还是紫藤花毒?
忙于解除血鬼术的九原柊没有在意,别说中毒了,就算被砍下头颅对他来说要恢复也不是难事。他对自己,或者说对相枢的恢复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于是对刚刚那轻描淡写的一击并未注意。
他身为相枢,按理来说,已经不惧怕任何毒物。
然后他就听见堕姬突然变得兴高采烈的声音,就像是完成任务后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成功了!哥哥!我把那瓶血弄进去了!”
“是吗,真厉害真了不起……这样一来,那位大人也会很高兴的。”
那位大人?
是说鬼舞辻无惨吗?
九原柊心里猛地升起一股不祥预感,他猛地摸了摸脖子后面的伤口,但那伤口本身已经愈合完毕。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东西。
“哈哈,看你那样子,一定还不知道吧?”
扑通!
心脏传来几近爆裂的声响,浑身的血管都仿佛燃烧起来。
九原柊发狠地向前冲去,利落地寸寸劈断了妓夫太郎的手臂,但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对方脖颈的瞬间,动作骤然一顿。
有什么东西滴上地面,在浅色的榻榻米上留下刺目的腥红。
九原柊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自己嘴角滑落的血,稍一愣神,就被妓夫太郎猛地打飞出去,撞在墙上。
“咳……”
他试着挣扎了几下,但居然没能站起来。
“这是那位大人给我的,说是上弦之叁的十二鬼月在几年前从谁身上得到的血,叫什么来着……”
美艳的花魁看见他眼中的震惊之色,再也没了方才的狼狈,勾唇一笑,点着下巴思索起来。
“啊对了,是叫‘太吾’,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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