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绫里千绘就没有再出现过,就连绫里朱和也是闭门不出。
“在明晚的祭典之前,朱和大人都不会见任何人。”宗家宅邸前的护卫如是说着,拒绝了两人的拜访。
就这样,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也没有其他棘手的事发生。
“锖兔先生!”
在分家大门附近,看见从宗家宅邸方向走来的剑士,绫里由三伸手打了个招呼。
“那个方向……你去找朱和大人了?”
“嗯,但还是被护卫拦下来了。”锖兔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的视线越过绫里由三,看向忙前忙后的居民,“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清点食材的时候,不知道谁多定了三箱的麻薯和鸡肉,”绫里由三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本来想退回去的,结果结界在祭典完成前都不会打开,连退货都做不到,我们正在商量该怎么处理。”
“……辛苦你了。”
“也没什么,我天生没有灵力,能为家族多做一点是一点。”他看着手上的单子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绫里…千绘大人来过,让我带句话给您。”
“似乎有鬼的消息,所以她带着九原先生去神社了,祭典之前都不会回来。”
“我知道了。”
“嗯,然后关于这三箱麻薯和鸡肉您有没有什么……锖兔先生?”
绫里由三抬起头,才看见人已经不见了。
……
“为什么要戒备?”
神社的降灵之间点起一排排烛火。而正坐在那中间的,是一身白衣,神色轻松的绫里千绘。
“相枢化身就在附近。”
相枢之化身,万相之具象,是相枢真身出现之前就现世的九座剑冢,如果不尽早将其击败,他们就会逐步侵蚀周围的村落和人类。
“他们托身邪物,化而为人,若不及早将其化身除去,只怕人人在劫难逃。”
——从一开始,师父就这样教导过他。
“但你应该已经不是太吾,没必要和他们为敌了才对。”千绘眯起眼睛,“还是说,你只是为了一些始终无法忘记的私怨?”
双目漆黑的鬼默默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询问她为何知道自己过去的事,简短地回答:“他们是恶者,就算是为了世间大义也必须驱逐。”
“你凭什么断言相枢化身即为恶?”懒散的灵媒师笑了笑,“据我所知,那些寄宿在剑柄中的灵魂都是身不由己,甚至有几人身负救世之功,是很伟大的人啊。”
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还有什么脸面说伟大?
九原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就是来找我说这些废话?”
锖兔在去找朱和之前吩咐过他,如果遇上绫里千绘就跟着她走,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
“当然不了,”绫里千绘否认,“我来让你去正视一切你所崇拜的,一切你所尊敬的,一切你不假思索去相信的东西。”
“我是来撕开幕布的。”
……
仓院之里的神社位于远离居民区的半山腰上,有一条长长的台阶通往鸟居。
为了祭典做准备,台阶两侧被安置了两排雪洞灯,从山脚一路向上,直到石阶的尽头。
而在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身着紫色和服的女子立于最上层的台阶,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掌门披肩。虽然隔得很远,锖兔也能注意到她那盯着自己的锐利视线。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绫里朱和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扔了下来。
似乎是一张纸片。
风很大,但那纸依旧向着他迅速降落下来,没有丝毫偏离。
在它又靠近一些后,锖兔这才注意到,那并非单纯的纸张。
而是一张和那些被定身的人身上类似的符咒。
“果然是你。”
他皱了皱眉将手放在刀柄上,随着刀光一闪,符咒被直接一分为二,缓缓落在雪地上化为灰烬。
“朱和大人,我以为你至少不会与鬼杀队为敌。”
“仓院之里和鬼杀队是合作关系,这一点不会改变。”
绫里朱和说着,再次从和服的衣袖中执起一枚符咒。
“我的使命只是将相枢,以及站在相枢那边的人留在这仓院之里。但考虑到你杀鬼有功……这样如何?只要你不做多余的抵抗,等明天的朝阳升起,我就让你离开。”
锖兔没有理会她的提议,而是用刀尖对准了她。
“阿柊在哪?”
……
“你以为我带你到神社来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九原柊如实回答,他跟过来只是因为锖兔让他遇见绫里千绘就跟着走而已,“但鬼神霞被我师父所杀,所以多半是为了对付我。”
千绘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你知道姐姐是如何评价你师傅的吗?”
我怎么知道。九原柊想。但多半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吧。
“她说那是她的恩人。”
九原柊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看见绫里千绘难得认真的表情。
“她说多亏你师傅驱逐了她,才让她得以从相枢的束缚中解脱。”
“她当时,对你师父一揖到地。”
……
符咒比想象的要棘手一些。
明明只是从空中袭来的薄薄纸片,却像是有灵性一般追踪着敌人的足迹,阻碍他上前。
“但既然能斩断,要登上台阶就是迟早的事——你该不会是这样想的吧?”
面对又一轮攻击,锖兔起抬刀去劈,却猛地察觉到符的颜色与之前的不同,下意识闪身躲开。
符咒落在他身后的树上发出嘭地一声,那树瞬间如遭雷击般开始燃烧。
焦味随风而至,让人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反应挺快,”绫里朱和赞赏道,“那是招雷符,要是你方才以刀去劈,现在坏的就是你的刀了。”
她一挥袖子,数道符咒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从四面八方向锖兔飞去。
“不愧是太吾柊选择的同道,但是接下来又如何呢?”
“……什么太吾?”
锖兔话音未落,湛蓝色的日轮刀和剑士本人就只剩下一道残影。
水之呼吸-玖之型——水流飞沫。
剑技与步伐相辅相成,灵活地躲开那些袭来的符咒,又扬起地上的雪尘。
全集中!水之呼吸-陆之型——扭转漩涡!
借雪与风之手,数种符咒被日轮刀携卷的水流归集到一处,狠狠击飞出去,打在远处的深林内。
“也对,你当然不知道。”
面对那突破茫茫雪雾向自己袭来的剑士,朱和依旧面色平静。
“千年前发生的事,你怎么可能知道。”
什……
锖兔猛地停下脚步,倒不仅仅是因为朱和的话,而是他突然看见在眼前被扫去积雪的阶梯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密密麻麻的符咒。
紫色…是招雷?
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如果狼狈躲闪只会露出破绽。
他那双银色的眼睛一凛,找准空隙猛地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
“锵!”
金铁交击之声乍起,在朱和讶异的眼神中,是被刀击中,脱手而出的青铜古牌令。
与此同时,锖兔也踩上了那铺着符咒的台阶。
什么也没有发生,符咒没有被触发。
赌对了。他紧紧盯着下落的日轮刀,心中暗暗思忖。看来发动符咒必须得用那牌令才行。
日轮刀瞬息间便回到剑士的手上,而从始至终,剑身都未沾染一粒尘土。
在短暂的几个突进后,湛蓝色的刀刃就架在绫里朱和的脖子上,将局势彻底逆转过来。
“我不会伤人。”锖兔没有将刀收回,“但你要是再加以阻拦,我也不会畏战。”
……
“所以现在你懂了,她恨的并非身为太吾的你,而是相枢。”
“……你都知道些什么?”
“应该挺多的。”绫里千绘道,“我虽然从来没离开过仓院之里,但这里毕竟也是建立了千年的村子,那些古老的神话传说我听了不少。”
“那亲眼见到神话传说中的人,感想如何?”
“当然是很高兴了!”少女向他笑了笑,“神话中的英雄是谁都会向往的嘛,无论是传说中的道士术方,还是太吾传人,能见到你们,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她仿佛无忧无虑的笑容,九原柊只是沉默。
“但说起英雄的话,一定要提起那位了吧。”千绘抱起手臂想了一下,“那位一生斩杀无数妖邪,活了七百年的……大岳瑶常。”
“他算什么英雄?”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九原柊就皱起了眉,“嘴上说着青天厚土,朗朗乾坤,但面对无辜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挥刀就斩,这种虚伪的败类你居然说他是……”
“是啊,如果不是相枢入邪,他怎么会分不清面对的是人是妖。”
“……”
九原柊看着那向自己微笑的灵媒师,暗暗握紧了拳。
“不说了,比起这些,让你那同伴一个人战斗真的没关系吗?”见他产生动摇,千绘见好就收,“虽然姐姐现在已经是人类了,但还是很强啊。”
“起码一个鬼杀队的柱是对付不了的。”
……
“啪嗒。”
树上的积雪突然坠落下来,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
剑士刚想问些什么,就突然看见林中之鸟惊飞而起,树上,屋檐上的积雪纷纷坠落,就连大地也发出了轻微的颤动。
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地震还是别的什么,眼前就一阵发红。
“您应该已经听过‘鬼神霞’之名,但您可知道我为何被这么称呼?”
听见她的话,锖兔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收起回日轮刀,转身看向绫里朱和身后的天空。
“……”
呼吸就在那一刻停滞。
远处辽阔的雪原如同海浪般向天升起万丈,化出雾幕,雾幕之中,更刹时生出色彩瑰丽的长虹,将那原本浅淡的云霞在瞬间染成绚烂一片。
火红的夕阳耀目无比,仿佛正悬在绫里朱和的头顶,那女子的身姿宛若天照之神。
“日虹霞炫,此乃耀金之霞。”
浮世繁华被隔绝在外,染红的天空是那样凄美绝伦。山下的仓院之里,正忙于祭典的行人也纷纷驻足而观,有些出言赞叹,有些合掌祈祷。
“是供子大人在保佑咱们啊!”有人这么说。
而在这能让天地异变的力量前,锖兔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阿柊……或者说阿柊的师父,曾经面对过这样的对手吗?
“我改变主意了,鬼杀队的确比我想的厉害些。”
地上的牌令化为一道霞光消散,紧接着又出现在了绫里朱和的手里,她此时再也不掩盖自身的锋芒,目光如剑般审视着面露惊异之色的锖兔。
“来做个约定怎么样?”她说。
“只要让相枢留在这里,我就破例施展逆天之法,令日月同辉,到那时无论鬼王再怎么有能耐,也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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