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下来,顾霭沉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 通知萧辞协助公关部发通稿, 进一步控制外界舆论。
第二,联系律师发律师信, 正式起诉林文枫。
林文枫的事他忍了许久,前段时间要忙两家企业合并的事,策划重建明水涧工程, 一时无暇处理。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容忍下去。
发布会上顾霭沉一番言辞说得官方隐晦,但结合近期发生的几件事,明耳人一听便知“某些企业”和“某些人士”指代的正是林氏建材和林家独子林文枫。
这样一来, 沉河相当于是与林氏企业公开宣战。
沉河自打创立便崛起迅速,背后靠着几大资本, 与业内各家企业维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而林氏这几年发展停滞不前,全靠上辈积累下来的关系, 虽说没出现过重大问题,但也毫无起色。
和林氏对立, 他有这个能力, 也有这个资本。
明晞和顾霭沉被媒体簇拥着离开会场, 期间顾霭沉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他知道她不善应对这样的场合, 媒体提问大多由他来回应, 不管是刁钻还是尖锐, 他面上始终维持着礼貌微笑。
虽然他们还没有正式领证、办婚礼, 但他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确, 他不是她的情人、女朋友或者未婚妻,这些在外界看来尚还存在变数的身份。
他说,她是他的妻子。
他与她十指相扣着,很紧很紧。
休息室内,萧辞向顾霭沉汇报今晚的工作安排。沉河与长明正式合并后,长明此前的债务也会一同并入,由沉河代为清偿;除此之外,后续各种等他处理的事务繁多,这几日几乎没合过眼。
萧辞检查着行程表,说“您今晚八点约了银行家吃饭,洽谈云南基建工程融资的事情;明天上午九点公司会议,十点半约了南扬建材的刘总在高尔夫球场见面”
顾霭沉半靠在沙发里,闭眼揉着眉心,“这次的工程事故让长明声誉受损严重,新明水涧重建计划是长明挽救大众公信力的唯一机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以往长明内部最严重的就是供应链问题,不只是南扬建材,国内目前做建材市场较有声望的几家,都让人去联系。”
“是。”萧辞应下。见他略微疲惫的模样,询问“另外顾总,需不需要帮您约一下医生”
“等忙完合并的事情再说吧。”顾霭沉微微舒了口气,翻开手边的文件。
萧辞说“那我帮您去拿药,顺便让司机开车过来”
“嗯。”
休息室的门合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霭沉翻开文件,另一手还牵着她的。明晞担忧地问“要不就去医院看看”
“没什么大事,每次见医生都是让好好休息,翻不出什么花儿来。”顾霭沉说。
“那你就好好休息。”明晞霸道地抽走他手里的文件,瞪他,“就这一点时间,还只顾着工作。”
她坐进他怀里,指腹给他揉着太阳穴,问“是这里疼么”
顾霭沉愣了愣,面前的人近在咫尺,眉心微拧着,是在担心他。
目光沿着她漂亮的面庞滑落,纤长颈脖与锁骨之间,长发半掩着淡红的吻痕。
顾霭沉轻微出神,指尖拨开她肩头发丝,轻触那枚小小的印记。
明晞觉得痒,缩了下脖子,“你在干吗”
“昨晚太用力了。”顾霭沉轻声说。
明晞心头像是被什么弹了一下,漾起涟漪阵阵。她细声控诉道“你昨晚弄疼我了。”
“我知道。”顾霭沉语气淡淡的,让人辨不清他此刻想法。指腹抚摸着她脖子上的印痕。
“早上化妆的时候忘了用粉扑遮一下,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记者拍到”明晞给他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地说,“不过拍到也没关系,反正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夫妻之间要做点什么不是很正常”
顾霭沉动作停了,无声凝视她。
明晞眉心依然皱巴地拧着,苦恼他发紧的太阳穴,专心给他按摩,没留心他的情绪变化。
过了会儿,她问“这样给你揉,还会觉得疼么”
顾霭沉搂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疼。”他说。
“还疼啊”明晞加深了点力度,忧心忡忡地说,“看起来挺严重的,要不你还是挑个时间去医”
她话没说完,双唇被他堵住。
顾霭沉五指穿过她细软的长发,扣住她的后脑勺,偏头印上她的唇。
气息近在咫尺,他眸光细致,情感很深。
这一吻并不贪恋,稍触即离;像受伤的小孩子讨要安抚的糖果,渴望亲近之人的轻哄疼爱。
“这样就不疼了。”顾霭沉说。
明晞和他相视着,眸中光影荡动。
装疼这个招数,最早还是跟她学的呢。
“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明晞凑上去吻了吻他的眼睛,“可以再亲你一下。”
她的气息温软,甜蜜,吻落时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的呼吸;长发自她肩头泻落,几丝几缕滑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的花香。
亲吻他的眼睛,眉峰,鼻子,再到嘴唇。有一些讨好的意味,不想感受他薄唇微凉的温度,用自己的去温暖他。
渐渐,彼此亲吻着,唇舌交缠,呼吸也深了。
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明晞与他稍稍分开,气息微紊,“应该是萧辞回来了。”
顾霭沉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
他说“去开门吧。”
明晞点点头,从他怀里起身,捋了捋衣裙,过去开门。
外边的人却不是萧辞。
明晞看清面前的人,差点被吓掉了魂,“妈”
明湘雅拧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是,我没有,我”明晞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身后的男人。他坐的沙发正对大门口,明湘雅一眼就能看见。
要藏也来不及了。
明晞知道这件事瞒不住,迟早有天会让明湘雅知道。可没想过明湘雅会亲自找上门。
动作还那么迅速。
明晞心里发虚,支吾问“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几天不是要在医院做检查吗”
明湘雅看穿她试图掩饰的神情,淡淡道“妈妈是病了,不是老年痴呆。我刚做完ri出来,就听见长明要跟别人合并的消息。”
明晞心底更虚了一分,指尖抠着金属门把,低声说“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明湘雅是最清楚长明内部情况的人,如果不是与沉河合并,长明最后的下场或许只剩下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盘这一条路。
她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件事。
明湘雅说“撇开长明的事不谈,自己女儿结婚的事,我也要从记者口中听说”
“”
明晞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明湘雅住的是私人医院,保密工作非常到位。医生又特地叮嘱明湘雅这段时间少操心公事,手机和电脑全都让纪嘉昀带回去了。
她以为结婚的事至少可以拖一个礼拜再让明湘雅知道。
那时他们领了证,确认了婚礼,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明湘雅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谁知道新闻发布会刚结束半小时,明湘雅就径直杀来酒店。
明晞心里悔得嗷嗷叫,觉得昨天就该拉着顾霭沉去领证的。
顾霭沉走到她身后,对明湘雅说“阿姨,很多年没见了。”
明湘雅静静地看他。将近十年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拘留室里,少年清瘦却有傲骨,腕上戴着手铐;落魄到那种地步,也没有恳求外人的帮助。
谁会想到,曾经一无所有的少年,如今站在这样的高度;明水涧工程出事后,昔日与长明交好的企业避之不及,圈内一沉百踩,而他竟是最后关头,唯一愿意出手帮助的人。
明湘雅对明晞说“小晞,你先回去。有些话妈妈想单独跟他谈谈。”
“啊”明晞愣住。她清楚从前明湘雅对顾霭沉是什么态度,当初对他的偏见,不认同,她再多解释也是无力。
明晞看不透明湘雅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明晞本能朝后退了一步,与他并肩,牵住他的手说“你们要谈什么我也要听。我在这里又不碍事。”
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指尖被她手心包裹的力量感传来,顾霭沉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她嘴唇抿着,神情执拗,没有半步退让的意思。有种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坚定地想要保护他的意味。
有一瞬,顾霭沉忆起什么,心神不在。
明湘雅蹙眉道“你们都在发布会上公开宣布要结婚了,妈妈还能做什么难道妈妈会找人去打断他的腿吗”
明晞“”
明晞顿了一秒,别开脸细声咕哝“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你”明湘雅神情复杂,觉得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尽往外拐,白白养她二十多年,有了老公连老母亲都不认了。
明晞小手沿着顾霭沉的胳膊往上缠,抱住他的手臂,小孩子闹别扭般地道“反正我要留下来,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你就是打断他的腿我也要嫁给他。”
“”明湘雅深吸一口气,觉得和她说不通道理,“你是想把我气死”
明晞不敢吭声,对明湘雅有着天生的服从,但手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用行动抗议。
顾霭沉捏了捏她的小手,对她说“你先回去,我让萧辞送你。”
明晞没想到他竟也让她先走,不理解道“可是”
“乖,听话。”顾霭沉耐心哄着。
“”
明晞憋着脸没吭声了。
明湘雅看他细声温和地哄着自己的女儿,女儿原本在闹脾气,却很吃他这一套,渐渐就败下阵来。
明晞松开缠着他胳膊的手,不是很情愿地道“那好吧,我先回去。”她回屋里拿上自己的包,经过明湘雅身边时,还犹犹豫豫不放心
“妈”
明湘雅叹了口气,被她打败,“妈妈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明晞点点头,又扭头看了顾霭沉一眼,这才离开。
顾霭沉让服务生上了茶,亲手为明湘雅斟上。明湘雅无声看着面前的男人,多年过去,少年的青涩已然褪去,只剩下稳重和成熟。这段时间长明正处在舆论风口,沉河要与他们合并,也平白无故遭受了不少非议。
他在发布会上面对众媒体尖锐的提问,仍维持着礼貌沉静,处处维护身旁之人。
恍惚间,明湘雅想起他们在医院里的对峙,她质问他如何证明对自己女儿的认真,保证将来跟着他不会受苦累和委屈。
那时少年只简短笃定地回答了她两个字。
他能。
一盏茶推至她面前,明湘雅说了谢谢。
“结婚的要求是我提出来的,发布会也是我安排的。”顾霭沉对明湘雅说,“她没有太多的选择机会,您不要责怪她。”
明湘雅指腹摩挲着微糙的紫砂茶杯,绿茶的清香溢满呼吸。灯光荡漾在茶水里,映出她略微出神的面孔。
明湘雅语气不明地道“那孩子现在是长大了,学聪明了,懂得先斩后奏了。”
她说“小晞的性格我很清楚,这么多年的时间,她喜欢谁,不喜欢谁,是真心答应还是违心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能看得出来。”
顾霭沉静静听她说。
“我一直能看得出来。”明湘雅喃喃重复了一遍,唇角噙着一丝涩意,“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直忽略了她。”
顾霭沉启唇,“阿姨”
“你帮了长明,我很感激你。”明湘雅望向他,语调平缓,“但你也知道,以前我一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顾霭沉顿了顿,说“我知道。”
“我也没想过,你会坚持到现在。”明湘雅记起自己在刑拘所对他说的一番话,叹息道,“你就这么喜欢小晞”
“喜欢。”他话语简短有力。
明湘雅说“即使她曾经决定放弃你们的感情,要和别的男人结婚,甚至在你坐牢那四年间从来没去探望过你。这样,你也一点都不怨怪她吗”
四周安静,灯光碎影洒落,茶叶的清芬萦萦绕绕。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明湘雅在等他的回答。
“如果我说一点也没有,那只是我在自欺欺人。”顾霭沉语气很淡,掺杂着回忆,“我不是圣人,没办法做到纯粹无私,很坦然地说在分开那九年里自己从来没有怪过、怨过。但那样只会让我过得更加痛苦。”
“相比起这些,我更不愿意失去她。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说服自己,忘记那些会让彼此不开心的事,和她从头开始。”
明湘雅问“当初我反对你们,和你说的那些话,你也一点都不恨我”
“您最后还是帮我了。”顾霭沉对她淡淡笑了下,温和。如同少年时纯净透彻的模样,“阿姨,其实这么多年,您也没有变过。”
明湘雅怔住。
顾霭沉说“那时我已经年满十八岁,伤人入刑,在没有聘请辩护律师,也没有得到对方家属的谅解下,法院只判了我四年,算是判得很轻。出狱后,身边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包括曾经学校里的同学。”
“是您让人封锁了消息。”
明湘雅有片刻沉默。
半晌,她说“我帮你也是为了明晞。当初梁子尧肇事在先,伤害了我的女儿,你是因为她进去的,即使是为了明家的声誉,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明湘雅神色略微复杂,“因为这样,你这次才会出手帮长明”
“不全是。”顾霭沉凝视她,“十六年前,您曾经在昆城救过一个男孩子,在他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是您给了他一个馒头,一个包子。”
明湘雅语滞,表情不可置信,“你”
“或许您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顾霭沉说,“对您也许只是举手之为,但确实改变了那个男孩的一生。”
萧辞在外面敲门,提醒道“顾总,车已经备好了,您晚上还约了银行家吃饭。”
顾霭沉起身,合上西服衣扣,微微颔首道“晚上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听明晞说您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集团的事您不要过多操心,一切有我。”
明湘雅坐在沙发里,久久没有回神。
目光落在他衬衫衣袖下的手腕,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十六年前,她曾经在昆城救过一个割腕自杀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只有十二岁,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父母是谁;因为男孩子太小,又有轻生念头,便把他带回家照顾过一段时间。
后来他们搬回南城,男孩交由当地的孤儿院抚养,也就此断了联系。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过往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段插曲,谁都不曾放在心上。却没想过后来这个男孩会由顾清河夫妇收养,那么多年后,竟会以这种方式回到他们身边,帮助了整个明家。
顾霭沉走到门口,身后的人沉吟许久,静默地开口道“你跟小晞说过这件事吗这么长的时间,或许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了。”顾霭沉脚步停住,缓了几秒,低声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不希望她是因为这些事,才答应和我结婚。”
他很清楚她的性格,外表看起来没心没肺,内在却敏感不安;这九年她一直躲着他,无非是出于对他的愧疚。
如果她知道当年的事,或许愧疚感会更深,不会再离开他。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明湘雅说“你觉得小晞是因为这样,才同意和你结婚”
顾霭沉没说话,手落在门把上。
明湘雅叹了口气,说“这孩子现在变成这样,责任在我。她没想过要与你分开,直到最后,她也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那时候是我告诉她,如果想要我帮你,她就必须听我的话和你分手。”明湘雅说,“去澳洲的事也是我逼她的。她确实一直觉得对你有愧,但她答应和你结婚,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霭沉伫立在那里,怔然出神。落在门把上的手逐渐收紧,微颤着,前额斜长的碎发滑落,遮住了他的神情。
直至某一瞬间,力度忽然松懈,伴随着什么的释然。
那个结深扎在心底九年,拘留室里最后的场景变成了梦魇,纠缠在他无数个难眠的夜里。
他没有多高尚。
他会因为她看不见她而陷入疯狂的思念,会因为她的不告而别陷入自我怀疑;他会嫉妒,会吃醋,当他看见她挽着别的男人的手时,他会恨不得把对方一拳一拳地锤进地里。
无论是曾经一无所有的少年,还是九年后拥有一切的今天。
他想要的,由始至终只有她的心。
明晞独自回家后,忐忑不安了一整晚。
每隔三分钟就解锁一次手机屏幕,检查短信和微信。
没有他的消息。
都快九点半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想主动给他打个电话,又怕会打扰他的工作。
一番忧思纠结,明晞心烦得像是要炸掉。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朝后瘫软地倒进床里,胸腔闷闷舒出一口浊气。
盯着天花板发呆。
没过几秒,手机突然震动,来电还是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明晞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也不看地捞起手机,摁下接通键。
手指头玩弄着自己肩头一缕长发,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娇,“歪你现在回来了吗”
那头有几秒没人说话。
明晞歪了歪脑袋,“霭沉”
杨萱忍着笑,“干吗呢你老公上午才官宣你们结婚,今晚就留你一个人独守空闺”
明晞才想起来,她设置了特别提示音的,除了顾霭沉,还有杨萱。
明晞表错了情,顿时像只被戳破洞的小皮球,蔫巴地倒回床上。
她有气无力地盯着天花板,吹开落在脸颊的一缕发丝,“他去应酬了。”
“想他就打电话给他啊。”杨萱说。
“不是这个原因。”明晞心里烦乱,在床上翻了个面儿,脸蛋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下午我妈找来酒店了,说要和他单独谈谈。”
杨萱问“你是担心,你妈会反对你们结婚”
明晞点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当年就反对我们在一起。”
杨萱思索了会儿,说“就算你妈现在还反对,那也不能怎么样了。你们都官宣结婚了,沉河和长明又即将合并,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了。你妈总不会亲手打肿自己的脸。”
明晞觉得杨萱说得有道理,可当年明湘雅对顾霭沉有偏见也是事实,她揣摩不通明湘雅来这一趟的意图。
小孩子撒泼打滚似的,小腿在床板发泄般踢蹬,嗷嗷直叫。
过了会儿,明晞深吸一口,破罐子破摔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抱着枕头坐起,目光坚定“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跟他结婚。”
“别担心。”杨萱戏侃道,“大不了你们就再私奔一次。现在顾总身价过百亿,别说带你去住高级酒店,就是带你买个岛归隐深居过点神仙眷侣的小日子,不也是随随便便的事吗”
“你看看顾总今天在发布会上那个架势。”杨萱啧啧道,“我听说啊,林氏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好几单眼看着要谈拢的合作案都黄了,就是因为沉河这边抬了更高的价格,直接把合作方抢了过去。”
明晞犹豫道“但沉河和林氏的经营范围并不重合”
“那是重点吗”杨萱嗤声,“顾霭沉不惜以本伤人,又让律师取证起诉林文枫,在这风口浪尖上宣布和你结婚。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有多在乎你,你怕什么呢”
明晞没说话了。
曾经她还以为他是顾及她和林文枫有过婚约,想低调处理,才没有第一时间对外公布;
却不想他会以这样高调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妻子。
可他私下的时候,确实对她不如以前热情了。
也不是对她不好。
就是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点什么,哪怕接吻、拥抱、做着最亲密的事,也无法真正敞开心扉。
明晞抱着自己的小腿,身体蜷起来,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发呆,“我老是觉得,他好像还在生我的气。”
“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嘴巴上也没有说什么,可我就是能感觉到。”明晞深深地叹息,“他对我都不热情了,他年轻时候不是这样的。”
杨萱“”
杨萱心说你们才几岁,时间跨度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老夫老妻的语气。
杨萱问“你怎么感觉到顾霭沉对你不热情了”
明晞丧气说“在外面说我们是夫妻。实际上现在我们一起住,他都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了。”
隔了几秒,明晞哭唧唧地补充“他宁可自己一个人睡书房,也不愿意跟我一起睡”
杨萱顿了顿,问“你的意思是,你们和好到现在,顾霭沉都没有跟你爱的鼓掌过”
明晞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就一次,还是我主动的,做了一半他就没做了。”
“为什么”杨萱觉得事态很严重,“他萎了”
“”明晞差点喷出来,“你想什么呢”
杨萱摸着下巴,语重心长道“不应该啊,男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顾同学这芳龄二十八的,正值气血旺盛的时候,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他怎么能忍得住。”明晞更加难过了,眼眶都红了一圈。再次生无可恋地倒回床上,噙着一丝小哭腔道,“他肯定还在生我的气,都没以前那么爱我了,连带那方面都对我不热情了。”
“你先别哭。”杨萱安抚道,“你觉得顾霭沉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就因为九年前你不告而别”
“嗯。”明晞声音闷闷的,“我觉得是。”
“你没和他好好谈过这件事”
明晞换了只手拿手机,沮丧道“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有什么开不了口的”杨萱向来性格直爽,搞不明白他们是在别扭什么。“当年又不是你自己要走的,你也是没办法。现在你回来了,你们之间再没别的阻碍了,他就是想要你的一个解释。你想啊,顾霭沉当年那么喜欢你,你一声不吭跑了九年。是九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九年虽然顾霭沉现在还是喜欢你,可他也是个人,总会有脾气,你不能把什么委屈都让他来受,还指望他一直对你笑嘻嘻的,那样对他不公平。”
明晞抿抿唇,声音愈低“可当初是我害他去坐牢的”
“你别老纠结这个。”杨萱打断她的话,“人家自己都没在意的事,你在意个什么劲儿感情这件事讲求的是你情我愿,谁也没有对不起谁。你要真觉得对他有愧,以后就好好补偿他,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昧地逃避,伤害他又伤害自己。”
“”
明晞被戳中心口,不吭声了,指尖闷闷地揪着床单。
杨萱说“男人这种生物本质上就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生你的气,跟你闹别扭,你就哄哄他,说几句好听的,他还真能生你的气不成”
明晞脑袋埋双膝里,觉得羞愧“那我要说什么好听的啊”
“那还不简单”杨萱快人快语,“你就往他怀里撒娇,跟他说亲亲老公,老公我爱你,老公我心里只有你。要是他还是不肯理你,你就直接推倒他,用你的身体征服他话又说回来,当初顾同学还清纯的时候,不就是你先把他玷污的吗”
明晞“”
好汉不提当年勇。
挂断电话,明晞坐在床上,思绪有几秒钟放空。
其实杨萱说得没错。
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在于身旁任何人,而是在于她的心。
明晞长长舒出一口气,整个人泄力般朝后倒,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她想,如果九年前她坚定地留下来就好了。那样,他们就不会错过那么长的时间。
明晞决心今晚要等顾霭沉回来,和他好好谈谈。可她眼皮子实在太沉,倒床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明晞是被床头的人吻醒的。
顾霭沉刚应酬完回来,身上还有酒气;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颧骨两处微微泛红,眼神也很迷离,深深地凝望她,亲吻她,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唔霭沉”明晞半梦半醒之间,声音哑哑的,被他吻得断断续续,“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明晞,我好想你。”顾霭沉哑声说。
明晞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今夜是怎么了。
她轻声问“你难不难受啊要不要让阿姨去给你煮醒酒汤”
“我好想你。”他只是说,用力抱着她。
明晞脸颊贴在他颈窝,讨好地蹭了蹭他,“我也想你啊。”
她身上带着温软的淡香,有点像巧克力奶糖的味道,甜美让人眷恋。刚刚睡醒,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
顾霭沉抚摸着她的发,温声说“是我吵醒你睡觉了。”
“没有。”明晞摇摇头,揉着朦胧的眼,“我本来也是要等你回来的,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过了会儿,明晞突然反应过来,从他怀里直起身,很紧张地问“我妈妈都跟你说什么了”她掀开被子往底下看,“你腿还在吧”
明晞摸了摸确认,“哦,还在。吓死我了。”
顾霭沉望着她,眸光很深。
明晞心头忐忑,拿捏不定地问“所以我妈妈还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顾霭沉没回答,深深凝视她的脸。
“果然还是不同意”明晞自言自语地说。肩膀往下一塌,整个人都很沮丧。过了会儿,她甩甩脑袋,打起精神,牵起他的手道“我妈妈反对也没关系,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把证领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我妈也没办法反对了。”
顾霭沉依然没说话。
明晞被他看得窘迫。原本领证的事由她一个女孩子先提出口,好像显得她很急切,可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咕哝道“其实高中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想过,可那时候我们不都还没到法定年龄么”
“明晞。”顾霭沉目光柔软下来,对她说,“阿姨没有反对我们结婚。”
明晞愣住。
好几秒,她逐渐反应过来,犹豫不敢相信“你是说,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嗯,同意了。”顾霭沉说。
“啊太好了”明晞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顾霭沉被她扑得稍稍朝后仰了仰,感觉她暖暖的温度就在他怀中,一颗心也软得不像样子。
他隔着她的发丝,吻了吻她。
明晞眼睫极轻地颤了颤,缓缓抬眸与他对视,瞳眸明亮而清澈,像是鼓足了勇气。
“霭沉,我有些话想告诉你。”她说。
明晞攥着自己衣裙的料子,揪得紧紧的,心里紧张。忽地,顾霭沉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温暖覆盖,牢牢握住了她。
他眸光中有清澈的温柔。
一颗心好像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明晞说“今晚我跟杨萱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我觉得有些话她说得很对,我一直以来就是在逃避。因为以前的事我觉得愧疚,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你,九年前,我以为我离开会是最好的结果,可我没想过,是我亲手把你伤害得那么深。”
“今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那时候我没有离开就好了至少,我应该亲口跟你说点什么,不该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跑了。你说我不相信你,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高中的时候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可当你不在的时候,我竟然连相信我们的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她说着,眼睛泛了红,忍不住落泪。顾霭沉心疼地捧着她的脸,指腹替她拭去眼角的湿润,“傻瓜,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说“阿姨都告诉我了,当初你离开去澳洲,不是你的意愿。”
明晞摇摇头,低声说“可那时候我确实想过要逃避甚至在澳门遇见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是我伤害了你。”
顾霭沉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颗心疼着。他低头亲吻她濡湿的眼睫,“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
明晞脸颊埋在他的颈窝,低声说“霭沉,我觉得我好坏。我以前老是嘴巴上说着喜欢你,可一直付出的都是你,我都没为你做过点什么。”
顾霭沉抚摸着她柔软的发,“那你以后就多爱我一点。”
明晞点点头,往他怀抱里钻得更深,“我本来就很爱你。”
顾霭沉垂眸轻笑,偏头吻了吻她的发鬓。
明晞扬起脸,回应与他接吻。
气息缱绻间,她朝后仰躺下去,深深注视着身前的男人,轻声唤“霭沉。”
“嗯”
“我爱你。”明晞对他说,“除了你,我没爱过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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