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因为萧天凌那日一身怒气从迎霜院离开,王府的下人私下议论纷纷。

    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对殿下千依百顺的人是怎么把人给惹恼的。传来传去,最后一致认为是他们这位王妃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做过了火,才叫极少发火的殿下发了火。

    尤其这几日,一向吵闹的人忽然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俨然是被禁足的样子。

    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当时院子里除了忆妙跟流萤,没有其他下人在,说法也是花样百出。

    不过比起原因,众人更感兴趣的是,这次为了让殿下消气,他们这位王妃又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迎霜院的人出门,倒是等到了纳侧妃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从晏梨进府,三年时间,府里别说侧妃,就连侍妾都没有多添一位。

    现在竟然要纳侧妃,而且还是白家小姐。要知道,白家小姐可是名动上京的才女,跟连规矩都不懂的晏梨,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的人进府,就算只是侧位,那也是高下立现。

    这个消息一传开,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那天会惹得殿下不快,现在看来,多半是晏梨不同意白家小姐进府,跟殿下起了争执。

    这下,府里的人愈发看不起晏梨。

    女子善妒是犯了七出之条。一个白月心就叫她这般,实在是失了楚王府的气度。再说,白家小姐嫁进楚王府,白家现在受圣上看重,对楚王府来说只有百益无一害。看不到这些,只讲儿女情长,实在是心胸狭隘,上不了台面。

    想起这些年因为晏梨,不知道多少次叫楚王府沦为别人的笑柄,现在白家小姐要嫁进王府,一众人就像找到主心骨一般,个个翘首盼望。

    起初还担心晏梨会从中作梗,生生破坏,后来听说这是宫里的意思,不日便会下旨,才被喂了定心丸。

    一旦皇上下旨,别说晏梨是大将军的女儿,就是是皇帝的女儿,也不能抗旨不遵。

    *

    忆妙被吩咐去管家那里去拿近三年的账本。

    一路往外走,心里疑惑越来越深。

    三年前大婚之后,王府中馈便交到了王妃手里,照理说这三年的账她再清楚不过,今天却忽然要查账,而且还是三年所有的账。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还有中饱私囊,现在查账是为了确保没有留下纰漏的可能。可是她在迎霜院伺候三年,王妃平日里除了喜欢买点吃的,就是街边上的那些不值几个钱的小玩意。至于首饰衣裳,不是宫里赏,就是漠北的人快马加鞭送过来,或者要她提醒才想起来要置办新的。

    她花在自己身上的银子少之又少。

    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答案。

    心里想着事,一连迎面碰到几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府里的异样。直到经过一个假山,假山另一边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稍稍驻足。

    听着那些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话,连七出之条都搬出来了,忆妙默然半晌,想起那日的情形,忽然有些好奇,若是这些人知道那日王妃不仅没有反对,还极力赞成该会是什么表情。

    长叹一声,忍不住回头,眼波黯淡地往来的方向看了眼。

    白家小姐又真的会比她更好吗?

    *

    白府。

    这个时节,别处的景致都是萧瑟一片,唯独白府的后花园还是生机盎然。

    青松倒映在平静无波的湖面,平静无波。湖上小榭,几个妙龄少女围坐在石桌旁喝茶聊天。

    “月心,过两日长平街上有灯会,我们一起去看吧。”一个穿着湖绿衣裙的少女吃完手里的红豆糕,扭头看向坐在斜对面,提议。

    白月心一身茶白襦裙,淡雅的颜色将沉静性子衬托得越发明显,娇娇羞羞的,像朵被人细心呵护的小白花。

    不等她自己开口,旁边有人抢白,声音带着调笑意味,“月心可不能再跟着我们胡闹了。”

    “嗯?为什么?”湖绿少女不解。

    有人笑,“我看整个上京城怕是只有你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追问。

    “月心要嫁进楚王府了啊。”

    “……什么?!”

    满眼惊诧看向白月心,“月心,真的吗?”

    白月心垂眸。

    爹爹说圣旨就在这两日,家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但是嘱咐过现在不能太张扬,白月心不敢表现得太高兴,抿唇浅浅笑,尽是娇羞姿态, “还没有定下来呢。”

    “什么没有定下来,皇上的旨意过两天就下来了。”有人接话。

    “那以后见,是不是要叫你楚王妃了?”湖绿少女兴冲冲问。

    听到这句话,白月心眼底却闪过一丝黯淡。

    “我哪是什么楚王妃,楚王早就有王妃了。”声音轻柔,惹得怜爱。

    话音未落,一人笑道:“楚王妃?你说那个草包?还是得了吧。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唯一拿得出手的怕就是那个姓了吧。”

    楚王是多少上京女子的如意郎君,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竟叫一个漠北那种蛮荒之地长大的人抢走了,就是仗着自己有一个战功赫赫的爹。

    更叫人忿忿不平的是,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竟然还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这话说到在座的人心坎里,纷纷掩唇轻笑。

    那人又道:“月心,等你进了楚王府,别怕她。要不是仗着晏将军,别说楚王府,整个上京城都没有她晏梨的立足之地。我爹说,楚王从来都是任人唯贤,长得再好,没有真本事也是寸步难行。你拿出你的真才实学,叫人好好看看,谁是珍珠谁是鱼目!”

    这话说完,湖绿少女愤然,“她长得算什么好看!?我看,她连……月心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她跟月心哪里可以比,整天就知道丢人现眼,还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神气什么啊?月心,你到时候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白月心唇角溢出一丝笑意,不过低头之间便压了下去,柔声,“王妃能得楚王殿下喜爱,必然是有可取之处的,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听她又帮人说好话,有人摇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那种人,你就算帮她,你以为她还能念着你的好吗?”

    “楚王殿下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可不是,记得她第一次进宫,在宫宴上,蟹壳都不知道怎么剥,竟然直接吃了,还说不好吃。”

    “还有还有,去年围猎,赛马赢了,得意忘形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

    七嘴八舌,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笑话都全部被翻了出来,几个人越说越带劲,笑做一团。

    白月心只是听,不说,看着众人笑做一团时,眼帘低垂,掩住眼底的情绪。

    *

    “砰!”

    晏梨抱着自己的小箱子,刚坐到榻上,就听到砰一声,吓了一跳,抬眼——

    流萤把房门给摔上了。

    见她气哼哼地往里面来,晏梨不由问:“怎么了?”

    流萤一想起院子外面那些探头探脑,等着看笑话的人,嘴就噘得老高,不情不愿地嘟囔一句,“……风太大。”

    胡诌了个借口。

    那天沁宁公主过来说贤妃娘娘要去给殿下跟白月心请旨,她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毕竟这些年,这样的消息隔三差五的就会冒出来。

    但是到现在,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心里却清楚,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起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她家小姐就跟丢了魂似的,多半就是因为知道这次是拗不过去了。

    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院子,要是再听到有人等着看笑话,心里怕是会更难过。

    看着坐在榻上的人,流萤忍不住心疼。

    明明这么大一件事,就算上京的男人都是妻妾成群,娶侧室这种事情也该好好商量下,可那日之后,殿下再也没有来过迎霜院。

    从小被老爷还有两个少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现在要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嫁进王府,偏偏还装作像个没事人一样。

    “小姐……”

    流萤不自主开口,开口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她埋头在自己专门放首饰的箱子里翻来翻去,不由问:“小姐,你在找什么?”

    晏梨手上微微一顿,抬头,“流萤,我还有其他首饰吗?”

    这几天她虽然没有出门,也知道外面在说什么,沁宁也派人来传过口信,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到时候等人进门,她怎么也要送点东西的。

    可是她一向对珠钗首饰没有多大热情,箱子快要翻到底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不知道她突然找首饰是要干什么,流萤愣愣点头,“柜子里好像还有几样。”

    说着转身去柜子那边,全拿了出来。

    有一样,流萤双手拿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晏梨问:“那是什么?”

    “殿下的玉佩。”

    等盒子放到小几上,晏梨才反应过来。

    那是萧天凌经常戴在身上的一块玉佩,她求了好几次他都没给。去年围猎,有人找她赛马,她抱着试试的态度跟他约定,如果赢了他就把玉佩送给她,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她从小就在草原上长大,赛马小菜一碟,轻轻松松拿了个满堂彩。

    一抬眼看到他站在终点的地方,都顾不上想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只是看到他,就情不自禁高兴,一个激动,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晏梨将玉佩从盒子里拿出来,看了眼,手腕一扣,五指收拢,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把玉佩牢牢握在手心里。

    看着小几上大大小小的一堆盒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流萤。”

    “嗯?”

    “我有一个手串在哪儿?”

    “手串?”

    “一个紫檀木手串。”

    “哦,是不是老爷走之前给的那个?”

    “对。”

    流萤想了想,也想不起放在哪儿了,“我去找找。不过小姐,你不是说那个手串没什么用,还要把它扔了吗?现在怎么突然找了?”

    晏梨哑然。

    那个手串爹爹给她的,说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什么大事,比如想要离开上京,可以拿着手串去安国寺找青云大师。

    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用上这个手串的那天。

    没想到……只过了三年。

    “吱呀——”

    房门被推开,忆妙带了一个小厮抱着账本回来。

    晏梨让她把账本放在桌上。

    东西放下,忆妙见流萤翻箱倒柜地在找什么,不等开口问,就听晏梨叫她。

    “忆妙。”

    忆妙看过去。

    “你这两天帮我去买套首饰,要贵重素净点,银票在柜子里,你自己拿。”

    这话一出,那边流萤还在好奇询问买首饰干什么,忆妙已经抓住她话里的“贵重素净”四个字。

    神色一凛。

    这套首饰应当不是给自己买的。

    至于要给谁,不言而喻。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平静的晏梨,忆妙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默然片刻,点头应,“是。”

    这边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一个小丫鬟。

    “什么事?”忆妙抽神,转头问。

    小丫鬟唯唯诺诺,“忆妙姐姐,殿下身边的朔风侍卫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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