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可太太太熟悉了。
“前面的那三个!”我心头登时咯噔了一下,根本都来不及思考,也没敢回头,直接先声夺人、且声情并茂地大喝了一声,“危险!小心!不要动!”
我敢说,就是刚才对着拉比,我感情都没这么饱满过!
还没等我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攻过去、完全刹不住闸的血刃,便骤然贴着乔治的脸侧猛擦而过,给他留了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的同时,直取他们斜后方的那根压根就没摇摇欲坠、不管过多长时间都不可能会倒下、但他们肯定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的石柱,瞬间将其轰得粉碎。
滚滚的烟尘中,乔治捂着脸,惊魂未定地转头去看,又回转过来,僵硬地收敛敌意,结结巴巴地向我道谢:“非、非常感谢,塞西大人……”
虽然你看起来好像完全照着我的剧本脑补了后续,但——不用谢,反正记号我是已经留好了。
我还就不信了,这还能次次都撞上人的。
思及此处,我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崩坏,甚至还冲他露出了狼外婆式的微笑,就好像自己原本的意图真的就只是为了救人一样。顿了顿,还半点都不心虚地转过身,若无其事似的迎向了亚连。
“好巧啊,亚连!我正要去第五研究室那边找……”
我毫无伪装痕迹的声音,就这样在看清亚连那副样子的一刻,戛然而止。
不是吧,这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
“你这行不行啊?”我连忙飞快地跑了过去。
“……不要紧。”亚连的声音听上去疲惫又沙哑,不仅全副武装地披着神之道化,甚至连脸上的假面都给扣上了。和我错身而过时,带过的血腥味直呛鼻子。
所以……果然是靠着圣洁操控身体,才动起来的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塞西,你怎么……会在这里?”亚连推开我想去扶他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虚弱地问。接着还不等我想出个合适的理由,便给我安排了去处,“不管怎么样,总之先躲起来,我现在,要去赫布拉斯卡那里……”
“……必须要去吗?”短短的半天时间,这句话我一连问了两次。
“科姆伊先生在那里,”亚连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低声说,“不能……再让它杀人了。”
它?
是警报里说的那只LV.4吗?
我没再说话,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亚连身后,思考着如果现在从背后把他一手刀给劈晕的话,他醒来之后原谅我的几率有多大。
“塞西,我必须……要去救他们。”亚连一直在往前走,甚至都没有看我,却好像瞬间就洞悉了我内心深处所有隐秘的想法,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懂了,就是几率为零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那我也……”
“不,塞西就留在这里,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亚连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说,“或者希望你能去一下第五研究室那边,去……找找师父,师父他应该……还在那里。”
啊,差点忘了还有师父。
我飞快地权衡了一番利弊,难得地站在大局的角度上思考了一次,最后决定光荣地接下这个任务。
确实,拉比和神田的圣洁还没有修好,李娜莉黑靴的同步率也降得不能再降,亚连又伤成了这副样子,而我就是棵没什么用的大白菜——要说现在还有谁扭转这整个战局的话,那就肯定只有师父了。
“还有乔治,”嘱咐完我这边,亚连又转向了正站在原地不动、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乔治他们三人,“你们也不要乱跑,现在的总部太危险了……乔治你还没有拿到自己的圣洁,还是先去……医护区那边避难比较好。”
你管他死活干嘛,看他的那个眼神,这人明显到现在都还在记恨你呢。
果然乔治只是紧紧抿着嘴,脸色沉郁,并没有吭声。
我对他们完全视而不见,又跟着亚连走了几步,趁着在场的人不注意,偷偷地往他的道化披风下,也藏了点血。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我做的比上次更加掩人耳目。
而且他穿的也多,不像拉比那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适合藏东西。
但最关键的,果然还是因为亚连对我毫无防备。
所以才说,同伴绝对是他最大的致命点——必须要找个机会拔除。
但这次显然是没机会了,和亚连分开后,我看都没看剩下的三人,直奔不远处的第五研究室。
却不想那里的局势比我预想的还要严峻,台阶下面已然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烈焰直冲穹顶,蔓延开来的火舌不断舔|舐着周遭的一切,滚滚浓烟更是完全遮蔽了视野。我在门口徘徊了能一分钟,几次试着探头进去,除了扑面而来的阵阵热浪,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真真正正的火,不是上次那种带有拉比主观意识、不会攻击自己人的火判,这都烧成这样了,下面的人真的还活着吗?
当然,师父肯定应该没事——但就现下的这种情况,该不会要我蹦下去挖他吧?
这是什么要命的弟子考验吗?
“师父——”
我硬着头皮凑近了些,把手拢成喇叭状放到嘴边,试着喊了一嗓子。
没有回应。
“师父——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听得到的话就开一枪——”
还是没有回应。
看来光用喊的是不行了。
我顿了顿,刚想换个路子,看能不能找到扩音器什么的,结果一转头,就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到了脑门上。
我:“……”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种会拿枪指着自己徒弟的人肯定死不了!
“您……您还活着呢啊。”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干巴巴地脱口而出。
“……嗯?”
“我就知道您肯定会平安无事的!”我立马改口,“真是的,也不看看是谁,区区小火,怎么困得住我师父!”
但师父却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冷哼了一声,完全懒得和我计较。又往外走了几步,等彻底出了第五研究室,还脸色相当难看地拍打起了自己也就染上了点黑灰、然后掉了颗纽扣的团服大衣。
“哈,那个啤酒肚的胖子,”边拍打,还边咬牙切齿地咂了下舌,“胆子还真是大啊。”
啤酒肚的胖子?是在说那只LV.4吗?
“LV.4的话,现在应该在赫布拉斯卡那儿,”我立马特别上道地、屁颠屁颠地提醒师父,“刚才听科姆伊的意思,好像是要带着圣洁撤退什么的,所以就去了那里——还有亚连他们也都赶去了。”
“闭嘴,”确认身上的灰尘清理得差不多了,师父才不耐烦地摆正胸前精致小巧的对讲机,“用得着你说,早就听到了。”
“那您现在是……?”
那您还在这儿磨叽什么呢?
师父瞥了一眼门内的火海,又转向我,定定地看了我几秒,接着就在我被他看得发毛的一刻,忽然冲我招了招手。
“过来,”师父嗓音低沉地开口,“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我顿时就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师父漫不经心地一指这下面熊熊燃烧的烈火:“想个办法,把这火给我灭了。”
我:“……?”
我迟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什么叫“就是你”啊?实不相瞒,您这语气立刻就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句“亚连,我想看狮子,去给我抓来”啊?
不要这么看得起我好吗,这是灭火,真不是浇花啊……
然而,师父根本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撂下这么一句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没办法,我只好再度硬着头皮地往前凑了凑,哼哧哼哧地开始想办法。
事实上,继师父出来之后,克劳德元帅和索卡罗元帅也前后出现,默契地朝着升降梯那边去了。
又多了两位元帅级别的战力锦上添花,这下那边基本就可以放心了。
那么让我们来着眼当下。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就是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灭火装置。
但浓烟滚滚,我又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试着操纵血流在上面摸索了一圈后,才发现洒水的喷头早已在此前的战斗中毁坏了。
一条路行不通,我果断换了另一条,直奔离这里很近的地下河道。
其实这就是个比较蠢的办法了——我打算用血液做一个大点的容器,把河水运过来,来一场人工降雨。
却不想在将容器沉入河中装水时,竟发现融了血液的河水——虽然不太熟练、还有点费力、但好像也能自主地进行操控——便干脆集中精神,操纵着一股几乎称得上粗壮无比的水流,一路赶回了火灾现场,强行上演了一场水淹第五研究室。
伴着冷水达到沸点产生剧烈汽化而发出的嘶嘶声,灰白的蒸汽不断升起,满是疮痍、被烧得一片焦黑的第五研究室,终是显露出了一些它原本的样貌。
等到火彻底地熄灭,我立刻顺着并不算陡的坡道滑下,刚到底,便一眼瞄到了那个因米兰达的圣洁而形成的半圆形防御罩。
跑过去再看,就发现利巴班长他们都在里面,此刻正因为负伤而伏倒地上。
……总觉得好像有点危险?这要是没有米兰达的刻盘,然后刚才水浇得再多点,不是分分钟就会把他们的口鼻给没了吗?
“塞西……?”利巴班长最先看到我,费力挣扎着坐起身。
“米兰达,可以停下来了。”而另一边的马里,则握着米兰达的手,低声安抚着她,“已经结束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已经……结束了……吗……”米兰达的眼神涣散,甚至都无法对焦,明显是靠着意志力在撑,听到这句话,紧绷的神经一松,整个人立刻就瘫软了下来。
马里一把捞住她,将人打横抱起。
“如你所见,塞西……”利巴班长按着头,虚弱地开口,“拜托了,快找人来……大家,都需要救治……”
于是我又身负重任地、蹬蹬蹬地去通知医护人员。
好在黑色格雷姆中很快便传来了科姆伊下达终止撤退的命令,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在先前的敌袭中崩坏的系统终于再度严密地运转了起来。
我也跟着来回折腾了几次,总算把安排到我身上的活儿全都做完后,刚喘了口气,一转头,就远远地望见了一个显眼的红色脑袋。
是拉比。
我下意识地抬脚往那边蹭挪了半步,就发现他正和被搬上担架的书翁说着什么。
不过他既然来了这里,就说明赫布拉斯卡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吧。
我远远地望了几眼,见拉比虽然看着一身狼狈,但会蹦会跳,应该没受什么重伤,便决定先去看看亚连怎么样。
因为附在亚连身上的血早已在战斗中失效,我感受不到他此刻的具体位置,只能一路打听。
在路过食堂的时候,发现科姆伊、利巴班长还有科学班中几个相当熟悉的面孔围成了一圈,甚至连李娜莉也在,便想过去问问她有没有看到亚连,却在迈出脚的一刻,发现他们好像在哭。
我顿了顿,便没再往那边去。
只自己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下找。
然后终于在二楼的回廊那边,远远地望见有人正稳稳地走来。
因为逆着光,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那人是林克。
他背上似乎还背着个人,离得老远都能看出身上的白衬衫早已破破烂烂,银白的头发也已然被血和泥染得脏污一片,甚至上面还凝结着干涸的血块。
是亚连。
——亚连单手捂着脸,在哭。
而蒂姆正拍打着翅膀,安静又有些无措地飞在他的脑袋旁边。
渐强的晨光,透过天窗倾泻而下,渐渐充斥了整个回廊。
万籁静寂,而他们深陷其中,与其说是几乎和那光芒融为一体,倒更像是被那白霜一般的严寒给吞噬了一样。
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我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谢谢。”我先是查看了下亚连,然后才心情复杂地转向林克。
“不必。”林克理所当然地回绝,“沃克本就是我的监视对象,这属于分内之事。”
顿了顿,他忽然难得地放轻了语气。
“我刚才,和沃克说了守化髅的事。”
我知道他这是在和我解释亚连之所以会哭的原因。
我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刚才在食堂看到的情况,基本也能猜到一些,便点点头,没再说话,只走到了亚连的旁边。
亚连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手捂着眼睛,眼泪不断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后来几乎打湿了林克背上的衣服。
我本想安慰他几句,但不知怎么,看到这一幕后,喉咙却像是被棉花给堵住了一样,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无声地将亚连送到了医护区。
亚连早在中途就撑不住昏迷了过去,等到了病房那边,医护人员立刻接手,将他作为重症伤员监护了起来。
我在病房门口站了会儿,发现这里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和林克告别,决定返回去找找拉比。
“——塞西!”
却不想刚出了医护区,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声音急切地喊我的名字。
这个声音是……
我转过身,眨了下眼,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的表情,就被来人一把抓住手腕,突兀地扯进怀里,给紧紧地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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