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有着螺旋阶梯的黑色空间,没有;
之前和缇奇他们打架的宴会大厅,没有;
罗德放门的顶楼,也没有。
我们三人把塔楼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还是连亚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着。
“李娜莉大人他们,会不会已经……”乔治提出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这种时候,就别自己吓自己啦。”拉比笃定地说,“你想啊,我们这组掉下来的都没死,亚连他们就更不可能有事了,再说那边不是还有库洛斯元帅在跟着嘛,肯定会万无一失的——对吧,塞西?”
怎么可能,某种意义上来说,有师父跟着才更危险吧?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踹出去挡刀啊,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但我可能会这么说吗?
“我师父那个人……还是相当厉害的,”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严谨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某些时候可能会见死不救就是了。”
拉比:“……”
拉比无奈的同时,好像想到了什么,凝重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只干劲十足地提议:“好——那我们接下来就去城镇里找吧!”
于是我们就这样出了塔楼。
我走在最前面,因为没有刻意地去放轻脚步,惊得高台上的鸽群呼啦啦地飞了起来。
“等等,塞西,”拉比忽然叫住我,目光划过我的后背,“你冷不冷啊?”
我不明所以地摇摇头:“不冷啊。”
拉比点了下头,几大步追上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乔治望向我的视线。顿了顿,干脆直接把乔治让到了前头去,和我一起并排地走在了后面。
然而走了还不到一分钟,他就忍不住侧过头,又问了一遍:“现在呢?冷不冷?”
我:“……不冷啊?”
拉比“嗯”了一声,再度把目光转回了前方。
又过了一会儿:“那现在冷了吗?”
我:“……”
怎么你这还盼着我冷吗?
但望着他那个隐含期待的小眼神,我还能怎么办:“冷,特别冷,都快要冷死了。”
“我就说嘛!”这下拉比满意了,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团服,二话不说就披到了我的身上,“怎么可能不冷呢,后背都露出来了啊。”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总觉得这最后半句才是重点呢?
所以他就是……不想看到我的后背?
可李娜莉的后背都露在外面十几个小时了,也没见他有什么不满啊……
然而还没等我想明白,拉比就又把目标对准了我光|裸的腿:“啊,裤子要吗?”
……不!不要!你这突然间到底是怎么了啊——等等你别解皮带啊!
总之,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让拉比相信了我这人只要上半身穿得够多下面就算什么都不穿也不会觉得冷。
……是的,好扯,不过他竟然还真的相信了。
趁着前面的乔治跑回来和拉比说话的间隙,我松了口气的同时,故意地落后了他们一些。
拉比的上衣穿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我身上才发现不是一般的大,下摆的长度都超过了我的短裤,随着走路的幅度,粗糙的面料不断地刮蹭着大腿外侧的皮肤,微微的痒。肩膀那里也撑不起来,袖口更是长出了一截,我动了动,觉得自己就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不过……真的好暖和啊。
因为是刚脱下来的,上面还带着拉比的体温。刚才光顾着想“他是不是觉得我的身材不够好所以才非要给我披衣服”,还没发现,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那股挥之不散的热意和独属于拉比的气息早已一同笼下来裹住了我,恍惚中,竟仿佛再度回到了之前坠落时他拥紧我的一刻。
我越想,思绪越拉不回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做贼一般地抬手,悄悄地把袖子往脸上贴了贴。
怎么办,总觉得……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喜欢。
“塞西……?”拉比和乔治说完话,发现我没跟上来,连忙回过了头。
“在!”我一个激灵,立马站直了身体。
“怎么了怎么了?”他紧张地快步走过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有股从未感受过的热意直冲头顶,心跳更是一声重过一声,咚咚咚地打在胸口。我望着他眨了好几下眼,才磕磕巴巴地憋出个理由:“腿……腿有点软。”
拉比愣了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怎么不早说啊,快,上来我背你走。”
欸……?
走在前面的乔治听到这话,连忙阻拦:“拉比大人的身上还有伤吧?还是我来好了,之前一直在背李娜莉大人,都已经有经验……”
“不,”然而还没等我说什么,拉比便抢先一步拒绝了。他总是这样,虽然平时一直嘻嘻哈哈的,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但在某些极偶尔的时候,却会像现在这般,不经意地流露出那股少年人所特有的强硬,甚至连声音中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来就好了。”
不知怎么,我忽然就福至心灵——他这是不想让乔治背我。
可是,为什么会不想呢……等等,他该不会是察觉到了我对乔治的杀意,怕我对乔治下手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我登时不敢耽搁了,连忙心虚地伏到了拉比的背上。先是条件反射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顿了顿,怕他不自在,又把手给收了回来,改为轻轻地搭着他的肩膀。
却不想拉比动也没动,只说:“还是抱着脖子吧,能稳一点。”
我正在那儿心虚呢,闻言立马听话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迟疑了一下,还顺带着把下巴也搁到了他的肩膀上。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做完这个动作后,好像看到拉比的嘴角向上翘了翘。可是等回过神来再看,就发现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抄着我的腿弯站了起来,开始往前走去。
他走得很稳,几乎没有让我觉得颠——当然这样也就导致了速度直线降了下来,没一会儿便和前面认真找人的乔治拉开了距离。
“我很重吗?”我没忍住,小声问他。
其实真要较真起来,之前也不是没抱过,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某些东西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奇异的、紧绷的状态,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的,都快要跳出来了。
“放心吧,比豆芽菜那家伙轻多啦。”拉比回答。
“嗯?你还背过亚连吗?”
“与其说是背,倒更像是扛吧,就是之前和那个黑痣打的时候……嘛,不过都过去了,别担心。”
我不担心,我就是没来由地觉得紧张,紧张的同时,又有些晕沉沉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圣洁消耗过度引起的后遗症,但实在是没力气了,便把脸贴到了拉比的肩膀那里。因为实在是暖和了,体温不断透过薄薄的单衣传过来,我贴了一会儿,还忍不住像平时蹭枕头那样,轻轻地蹭了蹭。
拉比:“……”
拉比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
智商回笼后,我也僵了,偏偏这玩意它还不能解释,容易越描越黑,一时间,沉默就这样地在我们之间蔓延了开来。
大概过了能有两三分钟,拉比才若无其事似的开口,打破了沉默:“啊——说起来,之前掉下去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来着。”
“什么梦?”我立刻配合地问。
“我梦到了……和塞西的第一次见面。”
“和我……?”
“嗯,”拉比说,“就是我初来教团的那晚。”
“原来是梦到了那晚啊……嗯?”
我的无脑附和戛然而止。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塞西还记得那天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塞西当时好像是刚做完任务回来,而我刚好在地下河道那里等熊猫老头,所以就草草地见了一面。”
我:“……”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就算之前不记得,做完梦也记得了。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没听说梦这东西还带连通的啊?
我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决定试探一下:“可是,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些还好啦,”拉比微妙地顿了顿,“但我还梦到了个奇怪的幽灵——虽然它自称是黑色教团的守护神就是了——这东西在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我:“……”
说了你可能不信,“这东西”现在就趴在你的背上呢。
拉比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注意到我的异样:“而且关键是,它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奇、奇怪的话?
“你怎么连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我连忙打断了他的回想,“一般不是醒了之后,就会忘掉的吗?”
“……我也不知道,”拉比的声音中也透着疑惑,“可能是因为太在意了?”
所以就是不要在意啊!你都这么过耳不忘了,要还这么具有钻研精神,不是分分钟就会发现不对劲吗!
“话说回来,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那个守护神的语气和塞西有点像呢。”
……是你的错觉!绝对是你的错觉!
“那个,”我深知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个挺像那么回事的理由,“梦什么的,一般都和现实是相反的吧?”
拉比却一怔:“你是说,我在梦中听到的那些话……都是反过来的?”
梦中听到的那些话?
等等,是说我忽悠他自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那些话?
不,那个可不能反过来理解啊!
情急之下,我只好自打脸地来了个急转弯:“……仔细想想,虽然梦什么的,一般都是反过来的,但守护神这东西毕竟不是什么普通的存在,说不定……真是为了传达什么重要的讯息才给你托梦的呢……?”
“所以,塞西的意思是……”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我坚定地表明立场,“还是当真比较好。”
“咦?可是我都还没说是什么话……”
“是什么话都不重要,”我故作高深地继续叨叨,“重要的是,对于这种事,我们一定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
“塞西,”拉比忽然轻声地打断了我,“你还好吗?心跳得好快啊。”
我:“……!”
我当机立断地……一秒虚弱了起来:“是这样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每次贫血的时候,只要话一说多,就会像现在这样的心跳加速……”
“那你快别说话了,在我背上好好地休息下吧。”
我赶紧点点头,却不想随着这个动作,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顺着拉比的颈侧就滑了下去。
拉比的身体微僵,可能是觉得有点痒,小幅度地偏了偏脖子。
我连忙把那缕头发捞上来,掖到了耳后。
结果半分钟都还没到,它就特别不老实地又滑了下去。
我又捞,它又滑;
我再捞,它再滑;
一连几次,拉比颈侧的那块皮肤都开始泛红了。
我光看着都觉得痒,便下意识地抬手,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帮他挠了两下。结果不小心地碰到了他的喉结不说,还起了反效果——那片红不减反增,还一路地蔓延开来,连耳尖都没放过。
坏事了……这该不会是过敏了吧?
“……别急别急,”拉比微微侧头,虽然耳尖依旧泛着红,却反过来安抚我,“嘛,实在不行,就用我的发带绑一下吧?”
……也只能这样了。
我顿了顿,摘下他套在脖子上的发带,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拢到右侧,低低地扎成了一束。
做完这一切后,我重新在拉比的背上趴好,顺带还歪过了头,想看看他颈侧的过敏有没有褪去,却毫无预兆地撞上了拉比侧头望过来的视线。
一时间,我俩都怔了一下,紧接着,拉比就跟被什么烫到了似的,倏地就把目光给转了回去。
我懵了几秒,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见前面的乔治匆匆地跑了回来:“怎么办,到处都找不到李娜莉大人他们……拉比大人,他们真的会在这里吗?”
确实,不知不觉中,我们都已经绕过了大半个城镇,却还是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拉比沉吟片刻:“真是拿他们没办法——看来只能用那招了。”
“那招?”
拉比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先是扶着我靠墙坐好,接着原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最后深吸一口气,把双手放到嘴边……拢成了喇叭状。
“亚——连——”
“开——饭——啦——”
我:“……”
所以所谓的那招就是叫狗吗!
然而,直到他从汉堡薯条马铃薯报到糯米丸子芒果布丁金枪鱼炒饭,再从鸡肉披萨鲜虾泡汤意大利面报到奶汁烤菜牛肉馅饼麻婆豆腐,亚连也还是没有出现。
“呼——不行了不行了!上来不气了,总、总之就先这样等着吧。”
拉比拄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向了我。
“等等,既然我们这几个掉下来的都没事,那优和小克他们,会不会也……”
“有可能。”我点了下头。
拉比的眼睛唰地一亮,连忙再度拉开了架势。
“优你这个一刀平——”
砰——
我们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神田一边扛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克劳利,一边凶神恶煞地瞪过来:“谁是一刀平!想打架吗,你这笨蛋兔子!”
然而拉比就跟没看见他那副表情似的,小孩子一样欢呼着扑了过去:“优——”
……可把他高兴坏了。
“嘁。”神田却难得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优你扛着的是小克吗?小克——”
“是他自己掉下来的……比起这个,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果然还是要先找到亚连啊——喂,快点给我出来啦,你这个豆芽菜!”
“谁是豆芽菜啊,笨蛋拉比!”
我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是亚连的声音欸!”拉比环视一圈,“可是是从哪里传来的?”
“是从天上……?”神田说,“难道,那个豆芽菜……”
“都说了我叫亚连!笨蛋神田!”来自天空的声音顿了顿,“等等,我现在就给你们开个通往这里的门。”
开个通往他那里的门?什么意思?
这个疑惑刚冒出来,离我们最近的那扇门便出现了显眼的变化,拉比试探地推开,发现门后竟然连接着一个纯白的房间,亚连、李娜莉还有师父,都在里面。
“神田,拉比,塞西,乔治……”
李娜莉因为太过担心我们,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先是抱住了走在最前的乔治和我,接着又去抱后面的神田和拉比。
“喂!你这家伙!”神田虽然嘴上凶着,却到底还是没有推开她。
反倒是拉比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掉了李娜莉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同时惊慌失措地望向了我。
但我却已经无暇他顾了。
我越过他们,茫然地打量着这个房间中的每一个物件,只觉得一切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述的熟悉感,熟悉得就好像我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可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是……和谁一起来的?
我下意识地望向正翘着二郎腿的师父。
师父也正盯着我。
他侧咬着半根烟,微微地眯眼,目光和我相接,仿佛想要提醒什么似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塞西莉亚。”他叫了我的全名。
——啪。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瞬间就如同泡沫一般,一戳即碎,我陡然便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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