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宋云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 一个人都没有。
她坐起身子,腰间立刻传来一阵酸涩, 恨恨地锤了锤床, 不由得在心底将昨晚那个折腾她大半宿的男人骂了一遍。
外面的流萤听见了动静后贴在门边轻声问了一句, “夫人可是醒了?”
宋云昭应了一声, 扬声唤她们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漱口净面过后,轻罗铺着床铺,青黛在衣柜旁挑着今天要穿的衣服,流萤站在梳妆台旁一边为她绾着发一边道:“韩姨娘过来了, 正在外面花厅里等着呢。”
宋云昭闻言有些惊讶,“等多久了?怎的也不来叫醒我?”
流萤道:“早前来过一次, 奴婢本想进来叫醒夫人的, 只是姨娘说不碍事,她待会再来, 方才又来一次,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她说完便加快手里的动作绾好了发髻, 宋云昭换上青黛挑好的荷碧色绣莲纹缠枝襦裙后, 带着流萤去了花厅。
花厅里轩窗四开, 有清凉的风灌入,韩氏正坐在宽椅上饮茶,余光瞥见门口光线一暗,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只见走进来的女子长发随意地绾着, 头上只簪着几根简单的玉簪,一身碧色的罗裙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如同冬日里的细雪,那一张小脸脂粉未施,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尤其是那一双明亮澄澈的桃花眼,里面潋滟着波光,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撩人风情。
去围场之前她虽也是极美的,只是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美则美矣,终究有些青涩,然而这次回来,浑身的气质却大变样,双颊泛着诱人的红晕,眼波风情撩人,仿佛是一朵怒放枝头的芍药,占尽风华。
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们许是看不出这其中变化,但已嫁过人的韩氏一眼便知,这是夜间被雨露滋润过的妇人才会展露出的动人风情。
“真是抱歉,让姨娘久等了。”
宋云昭不禁有些脸红,已嫁了人的妇人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宋家女儿没有一点规矩教养了。
也亏得府中没有正经长辈,否则定不会给自己好脸。
韩氏放下杯盏,冲她颇为和善地笑了笑:“索性我也无事,等一等也没什么的,更何况也没等多久。”
宋云昭走到主位上坐下,软着声询问道:“姨娘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韩氏点了点头后道:“再过几日珍娘便要及笄,若是往常在边关也就算了,随便办办也就是了,只是如今在京城,到底不一样,我也不懂这边的规矩心中没个章程,所以就想请你帮个忙。”
宋云昭闻言敛下羽睫,没有立刻应承下来,经过行宫一事,她对何珍娘好感败尽,才懒得上赶着去为她操持及笄礼,吃力不讨好。
只是既为府中主母,又担着长嫂之责,她却不能推个干净,思忖片刻后,她回道:“姨娘下去与妹妹商量一下,打算请哪些相熟的客人前来观礼,便拟个名单出来交给管家,剩下的流程管家自会操持起来。”
“至于请谁前来担任赞者、有司、正宾等,现在也需着手准备了,尽快下帖子邀请人家。”
届时她在旁边盯着,保证不出差错便是。
韩氏闻言心头有些失落,临渊媳妇出身高门,自己本想着若是请她出面邀请身份高些的夫人小姐前来担任女儿的赞者和正宾,到时前来观礼的宾客想必也会高看女儿一眼,日后也好挑个好婆家。
未曾想她竟又给推了回来,如此一来,自己倒也不好厚着脸皮开口了。
“临渊媳妇说的是,我这就下去与珍娘商量一下。”
韩氏说完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又想到什么,她不禁抬头看向上方,有些迟疑。
宋云昭见了主动询问:“姨娘还有什么只管说便是。”
她虽然不喜何珍娘,但对韩氏还是很有好感的。
韩氏见她笑意盈盈,温声软语的,想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又加上夫君疼爱,一时忘了为□□的责任也是正常。
便以长辈的口吻提点了一句:“你年纪轻轻的贪睡些也正常,只是到底不是做女儿的时候了,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这若是在她们边关,当人儿媳的,天不亮就得起身烧火做饭伺候一大家子,哪个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不用婆母张口教训,左邻右舍的人都要指着鼻子埋汰了。
这也就是她含着金汤匙出生,出嫁前在娘家被捧在手心里宠,出嫁后上无公婆,夫君又是百般疼爱,才没人敢说一句。
只是女子既嫁了人就该以夫为天,哪能当丈夫的日日早起,做妻子的却天天赖床,说出去也不像话。
宋云昭还没说什么,站在她身后的流萤心里却不乐意了。
论规矩,韩姨娘只是个妾,她们夫人却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还轮不到她一个姨娘充当长辈教训夫人。
再说了,大家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会闲的没事整日盯着将军府看?只要不往外说又有谁知道?
且她们夫人本就不是那种日日赖床懒惰的人,今天只不过是例外,却被逮着一顿说。
宋云昭心中十分羞窘,她自嫁入将军府后因着上面没有公婆,加上傅寒关从不约束她,有些地方难免肆意了些。
此刻被韩姨娘提点,她羞愧得脸颊有些发烫,却在心中恶狠狠地给昨晚折腾她的男人记上一笔,若不是他,自己今日也不会起晚了。
“姨娘说的是,我省得了。”宋云昭诚恳道。
见她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韩氏心中满意,又多说了几句后才起身离开。
韩氏走后,流萤在一旁语气愤愤地抱怨道:“她不过一个妾,凭着养大了阿梨小姐才得了几分脸面,如今竟也充当起长辈教训起夫人您来了。”
从行宫回来后,青黛便与她说了何珍娘用槐花暗害夫人一事,她因此记恨上了何珍娘,连带着对这个韩氏也没了好感。
见她气鼓鼓的,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宋云昭心中微暖,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她下去传膳。
韩氏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方才提点自己也是出于好心,自己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但是她提点是一回事,自己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在这府中,只要傅寒关不说什么,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自己完全可以凭喜好行事。
流萤得了吩咐,只好止住声下去传膳了。
而另一边,韩氏离开了劲草堂后思及还没给女儿准备及笄的礼物,便吩咐下人套了马车,她径直出府去了。
马车驶出巷子没入繁华喧闹的大街,韩氏打算给女儿买套首饰,便吩咐车夫去往多宝阁。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自入了将军府后,这还是韩氏第一次出府,被外面的热闹所吸引,她不由得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末了感叹道:“这京城就是不一样,不知比边关热闹多少。”
坐在她对面的丫鬟笑着道:“姨娘说的是呢,咱们朝最热闹的地方便是这天子脚下了。”
两人说话间到了多宝阁,丫鬟扶着韩姨娘下了马车后,车夫驾着马停在了一旁空地上候着。
如今不比在边关时的穷苦,韩姨娘在将军府里每个月都会有月例,再加上她一直未出府置办东西,因此攒下了一笔银子。
在多宝阁里挑了半天,最终咬牙替女儿买了一副珍珠头面,肉疼地付了银钱后,她命丫鬟带上东西出了店铺走到马车旁。
车夫放了一个凳子在车辕下方,韩氏扶着丫鬟的手踩上凳子踏上车辕,刚撩开帘子一角,她目光随意地往车厢里一瞥,霎时僵住了身子。
车厢里不知何时藏了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削瘦,肤色微黑,五官有些俊秀,男子穿了一身破旧的褐色布衣,看起来颇为狼狈。
韩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张了张嘴正欲出声时,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哀求。
丫鬟在外面语气疑惑地询问:“姨娘,怎么了?”
强压下涌上心头的震惊,韩氏钻进了车厢,底下的丫鬟见状正准备上去时,便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道声音:“珊瑚,我有些累了,想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你和车夫离远些,别扰了我。”
珊瑚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叫上车夫,两人一起走到对面的一棵枯树旁坐了下来,眼睛紧盯着马车这边,以防姨娘吩咐她没有看到。
韩氏掀开窗帘一角,见人远远的走开了后,她放下手中的帘子,转而看向对面的男人,脸上神情一片冰冷:“你来干什么?”
对面的男人打量着她贵重的头饰和精致的衣裙,最后将目光凝在她依旧温婉秀美的脸庞上,慢慢红了眼眶,“秋娘,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韩氏闻言心尖一颤,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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