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申琛,商总的私人心理医生,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泡茶。

    自从几天前被林北一个电话,从国外紧急叫回来给商总看病,申琛就有预感,接下来他的工作就会很忙。

    那天是周年庆,商总突然提前离席,等申琛降落机场,商言戈快把办公室掀了。

    从助理林北口中,申琛认识到这是二十几年来,商总脾气最差的一次,暴躁到他无法在人前很好地控制自己,必须打乱行程。

    申琛算是最了解商言戈的人了,在他心里商总智慧超常,行事果决。商总又很不正常,无缘无故地暴躁,阴晴不定,申琛和林北私底下恨不得叫他暴君。

    幸而发病时,商言戈已经十八岁,有足够自控的成年人的稳重和冷漠,就算心里压着火,会议照开,生意照谈,对助理也态度正常。

    这是一种非病理性的暴躁,让现代医学大佬摸不着头脑。

    下私人飞机的申琛,施施然去医院取了一支镇定剂,然后交给商言戈。

    “你要是想砸电脑了,给自己来一针。”

    商言戈看过来的视线仿若刚杀完人,那支药被砸在地上,鞋底狠狠碾过,过了一会儿,人就慢慢恢复冷静了。

    申琛想,商总果然不是愿意屈服于药物的霸总,不知道下次犯病,该拿什么刺激他,让他从心底激发自控的强烈需求。

    了解到商言戈这几日转性般的所作所为,申琛隐隐约约觉得能安抚商总的人来了。

    “所以,你想给谢玉帛配保镖”

    申琛提起“谢玉帛”时被商总横了一眼,多年交友心得,他有一瞬间觉得商总眼神的意思是“你居然直呼谢玉帛大名”。

    “不行”商言戈惜字如金。

    “当然行,勿以善小而不为。”申琛笑了笑,但是你这种行为就很不符合老谋深算的人设。

    给谢玉帛派保镖时,居然无视谢家自行安排安保的可能性,命人“不计代价”地保护谢玉帛,强势把谢玉帛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不考虑任何人。

    这种疏忽出现在商总身上,既好笑,又值得深思。

    鉴于对方还是个高中生,申琛不想深入分析原因,对面的商总看起来也不会由着他去分析,他直接说结果“你以后还想见谢小公子吗”

    “你说呢。”

    “那就不能承认。”

    申医生对“弟控行为学”颇有研究,他敲了敲桌子,“我记得你有个弟弟是吧。”

    “关他什么事”商言戈没有亲弟,但是有个叫商言羽的堂弟,他们父亲是亲兄弟,关系不错,勉强算是一起长大的。

    “商言羽四岁时,你和他同车上学,中途他被歹徒绑架,放你回去要赎金,你弟弟差点被撕票,你心里留下了阴影,至今还在接受心理医生也就是我的治疗。此事是商家的秘密。”

    不得不说,心理医生编故事十分动听。

    当谢忱泊弟弟遇到危险时,商言戈不受控制地去保护他,就像弥补当年商言羽被抓走的遗憾。

    将心比心,想必谢大哥非常能理解商大哥的行为。

    商言戈觉得这个故事逻辑糟糕但是勉强能应付,“这事交给你办。”

    “包我身上。”申琛想了想,还是提醒商言戈道,“谢小公子他不是一个人,想保护他的人很多。”

    你又不是他亲哥,手伸太长了容易被棒打。

    良久,申琛才听见商总“嗯”了一声,似乎带着点迷惑和不情愿。

    申琛领着高薪,尽职尽责地给商家弟弟打电话,通知他“你以前的人生有了一段崭新经历”。

    商言羽语气很兴奋“其实是真的吧”

    申琛“不,是假的。”

    商言羽“你说我四岁的时候遇到绑架,四岁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有什么证据说是假的不然你这个心理医生到底是干嘛用的”

    在商言羽说出“不如我去看望一下哥哥”之前,申琛选择挂断电话。

    商言羽话多又聒噪,每次一来公司就搞得总裁办公层跟菜市场似的,被商言戈禁止进入。

    某天下午,申琛代表商总去医院看望受伤的保镖,偶遇谢总,道歉之后,暗示了一番原因。

    谢总表示体谅,难怪他和商总一见如故,两家公司合作顺利,原来是志同道合。并且慷慨地表示,以后他遇见了商言羽,也会多加关照。

    一直隐隐纠结,却不知道症结在哪儿的谢忱泊,总算呼出一口气。

    他拐过一条走廊,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想打个招呼,那人陪着一个女子进了妇产科。

    谢忱泊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没有放在心上。

    周六。

    薛菁邀请王付杨来家里吃饭,作为谢玉帛的师傅,王付杨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他带来了钱开康给薛菁看病。

    钱开康望闻问切,一丝不苟,最后得出的结果跟谢玉帛一样,但是他开不出比谢玉帛更好的方子,便一字不差地把谢玉帛给的方子默写下来。

    谢忱泊对这个老头不太信任,是药三分毒,要是吃着没效,不如不吃。

    正此时,薛菁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她的好友郑玢。

    “阿菁,我遇到神医了,就是城东那家医仁堂,本来我也是广撒网找的,没想到老先生是真的厉害,他给我抓的药,我刚吃了两天,晚上已经不会痛的睡不着了。我还去大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有好转,继续下去就不用动手术了。”

    郑玢和薛菁两人在医院认识,姐妹情随着病情共同加深,一起当了这么多年药罐子,有好的医生,郑玢试验有效,第一时间就想介绍给薛菁。

    薛菁笑起来“巧了,小帛也给我介绍了这个医生。”

    郑玢是干实事的女强人,这几年身体不好隔三差五求医,才从公司退下来。她的话,谢忱泊是相信的。

    一旁的钱开康极力管理自己的表情,他听出了郑玢的声音,这才知道,为什么谢玉帛那天突然要给郑女士治病。走一步,看三步,深谋远虑。

    吃饭时,钱开康和王付杨被奉为座上宾,受到了谢家人轮番道谢,二人看向大智若愚的谢玉帛,对方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扒饭,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王付杨本来十分心虚,等他目睹钱开康治病之后,突然就自信了起来。

    他直觉很准,这位钱开康和他一样是托儿,难兄难弟。

    有人陪还怕什么,天塌下来高中生顶着。

    商言戈艰难地放弃了派保镖的行为,谢玉帛身后便只剩一伙人。

    好在这伙人只会停留在按摩馆大门外面等待。

    谢玉帛中午放学,照例去按摩馆报到,然后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大国师终于来到了他心爱的天桥,正式营业。

    他用白板写了一块招牌,墨水上书“算命看相请符”六个大字,小字“只收现金”。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谢玉帛带着草帽和墨镜,懒懒地坐在折叠板凳上,靠着栏杆假寐。

    没有比天桥更适合晒太阳,不,算命的地方了。

    王坪梦回八十年代,搞了一个卖墨镜的摊子支在谢玉帛旁边,感受到了自主创业的艰难。

    不仅谢玉帛没开业,他也没卖出去一副墨镜。

    谢玉帛一不小心睡了一觉,直到被王坪叫醒上课。

    他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皮,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今天都没有没客人,王叔,你说怎么回事”

    谢玉帛指了指天桥另一头的算命先生,人家至少还有人坐下来咨询手相。

    王叔沉默了一下,第二天给小少爷换了一张广告牌。

    他现在确定了,小少爷对自己字有多丑,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

    当然,王叔叔每每想到这儿,都会伴随着一阵心疼。

    但只有他心疼没用,路人看不懂谢玉帛写什么啊。

    谢玉帛太年轻了,跟在天桥上谋生的群体不入。

    大国师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决定观察一阵主动出击。

    第二天他刚到,天桥左边蹿上来一个小学生,经过谢玉帛身前时突然踉跄了一下,趴在地上。

    王叔连忙把他扶起来,一看他的脸,惊呼道“小朋友,谁打的你”

    小孩子左脸明显一个巴掌,胳膊瘦弱得可怕,营养不良又受虐待,眼睛黑黝黝的,看得人心疼。

    大中午的,这小孩一看就没吃饭,才会饿得摔倒。

    谢玉帛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会儿,他包里有早上没喝的牛奶,以及刘飞送给他的,据说是他妈亲手做的甜点,他拿出来,递给小孩“吃吧。”

    小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谢谢哥哥。”

    谢玉帛想起曾经某个呆在柴房里的小不点,眼里透出一股冷意“你爸爸呢”

    小孩闻言瑟缩了下,“爸爸在上班。”

    王坪看他的反应,冲动道“是不是你爸爸打的”

    小孩不说话,只默默的啃面包,时不时看一眼好看的哥哥。

    王坪不由得看向谢玉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遇到这种事,他总觉得小公子有办法。

    谢玉帛却只摸了摸小孩子头顶,“吃完去教室午休吧。你也会有哥哥来救你的。”

    后面一句话他说得很轻。

    小孩吃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把面包纸塞进口袋里,又对谢玉帛道谢。

    待他要下天桥时,一个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小孩,等一等。”

    他穿着磨破的胶鞋,陈旧的棉衣,脸庞被太阳晒得黝黑,手里提着一大袋刚买的面包,眼眶发红“诶,这些你藏在教室里吃吧。”

    谢玉帛抬起头,看见他胸前挂着一块纸板,一张照片下面写着文字,用透明胶贴成防水的样子。

    五年寻子。

    这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父亲,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来,操着生僻的口音,站在陌生城市的天桥上,祈求过路人能看一眼,一点线索。寻亲让他囊中羞涩,连鞋子都舍不得换,他却给萍水相逢的小孩买了食物。

    小孩能认字,他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照片上的小男孩,眼神灰暗地低下头去,喃喃自语:“要是你是我爸爸就好了。”

    “作孽啊”尽管小孩和照片上的小男孩一点也不像,多愁善感的王叔忍不住问谢玉帛,“这两个人会不会是父子”

    如果是亲生父亲,不能这样虐待小孩子吧会不会是拐卖的

    有谢玉帛在,连脚踏实地的王叔都忍不住期待人间奇迹。

    谢玉帛摇了摇头“不是。”

    王叔一脸难过,有的爸爸父爱如山,却痛失爱子音信,有的孩子懂事乖巧,却有一个人渣父亲。

    谢玉帛目光看向天桥下,一个三十来岁的西装男,一脸戾气地看着过往的每个校服小学生,像是在找他的儿子。谢玉帛勾起嘴角,“人渣来了,他马上就要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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