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本丸的第七个夜晚,三日月为审神者守夜。
走廊一片沉寂,极短回到属于自己的专属房间,脚步声在不久之前刚刚消失。
天守阁值守的刀剑是轮班制,通常会留下一振极短为审神者看护,彻夜不休。
极短实力强悍,作为防御线是意料之中,可三日月却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让他守夜——按之前遇到的情形与他的反应看来,审神者应该经常遇到想要刺杀他的刀剑。
而现在,作为一振“没有练度”的太刀,审神者这个举措倒像是把自己置于险地。一旦自己被暗夜偷袭上来的刀剑制住,他就会面临想将他置于死地的利刃。
难道是因为“咒”?
三日月不置可否,即使有“咒”的保护,审神者大抵总也保持着防备之心。不然,他就不会将鹤丸抓出来之后,又损毁了本丸大量刀剑。
三日月静坐在天守阁外,注意着门内的动静。
屋里的灯熄灭了,审神者映在门上的影子也随之不见。
三日月慢慢合上眼,进入短暂的休憩。
时间缓慢地流逝,一切都像是被黑暗包裹起来,忽然之间,天守阁内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继而是一串轻巧的脚步声。
有人通过别的道路来到了天守阁。
这个时间……会是谁?
三日月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猜想。
天守阁与极短的房间之间没有相通的暗道,却与本丸一层各处连着出口。
这个男人从不在天守阁内施虐,这几日跟在他身边,见遍了本丸地下的各个房间,简直像是间间刑讯室,扑面而来的死气与锈味久久难以忘却。
三日月侧过目光,随着开关轻响,天守阁内的灯光再度亮了起来。
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映在和纸门上,通过轮廓,能够看出是一振短刀。
审神者低哑的声音从中响起,“今天的情况如何?”
说着,他伸出了手,像是想要环抱那个身影。
身影也乖顺地依偎上前,与那人的影子融为一体。
下一秒,身影开口,声音令三日月无比惊愕。
“主人,今天一切平静,他们没有进行会谈,也没有任何反叛您的打算。”
居然是他……
三日月微微眯起眼,又想起之前在大广间对方向审神者行刺的举动,原来,竟然是做戏测试他的反应……
实在是难以置信。
“乖孩子,”审神者夸赞道,“辛苦你了。”
“能为主人效劳,是我的荣幸。”短刀乖巧地答着,撒娇般的声音柔软清朗,语气与正常刀剑没什么不同,比那些被控制的极短更像是一振性格正常的刀。
这就是对方这些年来不被识破的原因吧。
三日月唇边加深了笑意,眼神却是冰冷无比。
大概,这座本丸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自以为秘密地讨论过的所有计划,全被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了这个人吧。
恐怕多年前鹤丸找到限制审神者的方法之后,就是像这样被暗中告了密。
他们之中,早已安插了内鬼!
就是因为共同经历得太多,才被本丸的所有付丧神信任。
只是……当真没有人发现过端倪吗?
三日月缓缓闭上双眼。昨天夜里,他从鹤丸那里得知了这座本丸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在审神者最初控制本丸的几振短刀之后,他们曾经将内鬼一一拔除。
乱藤四郎,竟是那漏网之鱼么……
“去外面守着吧。”男人抬起手,像是抚摸了一下短刀的长发。
“是,主人。”
三日月听到门内的脚步声渐近,推门声响起,短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日月微微抬首,与一双湛蓝的眸子恰好对视。
“去外面守着吧。”男人抬起手,像是抚摸了一下短刀的长发。
“是,主人。”
话音刚落,三日月听到门内的脚步声渐近,推门声响起,短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日月微微抬首,与一双湛蓝的眸子恰好对视。
乱藤四郎神情平静,甚至还对三日月露出一个微笑。他坐在门的另一边,与三日月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原来,守夜者实际上是乱藤四郎。
夜色渐深,天边弦月高挂,天守阁内安静异常,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三日月转头向乱藤四郎看去,短刀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雪白的墙,蓝色的眼睛像凝固了一般,就连三日月缓缓起身朝他走来,也没分出半点目光。
下一秒,三日月上前制住乱藤四郎,短刀甚至没有时间反应,双手被反剪,挣扎不脱,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为了防止乱藤四郎出声吵醒屋内的审神者,三日月直接手刃将其劈晕,把他携去了一楼锻刀室。
这座本丸的锻刀室平时基本无人进入,隔音效果极佳,屋内只见得到成堆的材料。锻刀炉的内膛冰冷乌黑,可旁边刀解池的炉火还燃着薄薄的一层火焰。
三日月将乱藤四郎的本体抽出,凝视着刀身上刻印的牡丹花样的刀纹,片刻过后,将里面的“链接”取了出来。
本以为乱藤四郎还要过许久才能清醒,毕竟这样的控制长达几年之久,一时半会可能难以恢复神智——三日月甚至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在这几天时间里,他已经收集到本丸除极短外的所有“链接”。
可令三日月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乱藤四郎便撑着额头坐了起来,眼中一片惶然,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灵动。
“三日月殿……?”
三日月上前扶起了短刀,温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乱藤四郎紧紧抓着三日月的手臂,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嘴唇颤抖半天却说不出话,脸色惨白一片。
三日月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追问道:“是不舒服吗?”
乱藤四郎摇了摇头,好似还未回过神来,许久,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三日月殿,谢谢您……”
三日月握住乱藤四郎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甚至还在不自觉地发抖。
很不对劲……难道取出“链接”对被控制刀剑有什么副作用?
没等三日月再出声询问,乱藤四郎便脱力一般栽进了他的怀里,呜咽不止。
三日月愣了一下,抬手轻轻拍着短刀的背,安抚道:“事情马上就可以解决了,大家都会没事的。”
乱藤四郎猛然抬起头,“鹤丸殿……鹤丸殿他还活着吗?”他揪紧了三日月的衣袖,“这个办法,是不是鹤丸殿……!”
三日月轻轻点头。
“太好了……”乱藤四郎释然一般吐了一口气,泪光使他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与浓厚的夜色凝在一起。
他轻声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三日月目光一怔,总觉得这话中有些道不明的深意。
乱藤四郎伸出手,将自己的本体刀从三日月手中拿了回来,低着头端详了片刻,道:“这个时间了……三日月殿回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顿了顿,又道:“放心吧,他半夜不会醒的,不会发现我们之中少了一个。”
三日月心知对方状态有异,也不出声,只是走到门口,身影陷入黑暗之中。
乱藤四郎好似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缓缓走到刀解池旁,双眼映着其中暗红夹带着淡紫色的炉火,眸光闪烁。
半晌过后,乱腾四郎抬起手,握着本体的五指轻轻松开。
“你要做什么?”三日月抓住了乱藤四郎的手,将短刀从他手中夺过。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看到乱藤四郎想将本体刀解的情形。
一旦本体刀解,他也会彻底消失,意味着死亡。
乱藤四郎一惊,挣扎不脱,又抢夺不回,跪倒在地,颓然地垂下了头。
“三日月殿……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乱藤四郎哑着嗓子,泪水不听话地掉落。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视线聚在掌心。
一字一顿,声音绝望而悲凉,“我亲手……杀了一期哥……”
即使被审神者控制的刀剑,也依然存有过去的记忆,只是那一切情感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只剩下对审神者的顺服与忠诚。
乱藤四郎讲述着埋葬在内心深处的过去,神情痛苦而挣扎。
“‘大清洗’之前,一期哥和大家找出了被控制的短刀们,可我却一直没被发现——那个人会把听从他的短刀送去极化,极化后的我们为了隐藏身份,依旧会保持原来的样子。”
“可是有一天,我极化后得到的护甲被一期哥发现了。那个时候……除了我,其他短刀已经被一一揪了出来。”
“那个时候,一期哥已经怀疑我了……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人。”
“为了留下我这最后一颗‘钉子’,我受命,杀了一期哥……”
乱藤四郎陷入了泥沼般的回忆,难以自拔,“我把短刀刺入了他的心脏,那么多血从一期哥身体里流了出来……很快,一期哥的身体就变得冰冷,他的本体刀就这么碎掉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一期哥彻底从本丸消失。
“后来……我还发现了一期哥留下的证据,把它们一一销毁。”
乱藤四郎哽咽了一声,无力地笑起来,“三日月殿……我怎么可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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