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地低声支吾道:“……她们以前都当过妓|女。”
听到这句话, 江裴遗脑海中闪过一条非常模糊的线索,然而没等他抓住什么就消逝了。江裴遗双眉紧蹙——既然凶手是无差别作案,那么再分析受害人的社会恩怨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犯罪现场留下的证据又不足以查明凶手的身份, 凶手作案手段毒辣老道,明显不是初犯,这个案子不出意外应该非常棘手。
“回去查一下这三个受害人生前的行程, 看有没有重合的部分,”江裴遗单手抵住眉心,低声命令:“或者她们有没有共同认识的人、是不是在哪里一起出现过, 总而言之要找到她们身上的一切共同点, 越详细越好。”
祁连道:“您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筛选出凶手吗?”
“不。”江裴遗缓缓摇头。
祁连一怔。
江裴遗低声道:“是为了防止下一个受害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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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体案情就是这样。”回到市局, 江裴遗把案情大体给林匪石复述了一遍。
林匪石嘴里咬着一半酸奶泡芙, “唔”了一声, 眯起眼睛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这三起案件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这些不同点可以反应凶手心理的变化, 第一次作案时间与第二次作案时间差了二十一天, 而第二次作案到今天只有短短的七天,第一位受害的身上没有恶意虐待的痕迹,”江裴遗单手撑在桌面上, 冷静而又清晰道:“从二十一天到七天,凶手作案频率明显加快了, 对受害人的虐待也更加疯狂,案发现场的情况很恐怖,我觉得凶手现在的精神状态极有可能处于一种极端危险的状态。”
林匪石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只是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敛去了,精致秀丽的眉眼中渗出一点凝重的寒肃。
江裴遗揉了揉眉心:“这是很典型的移情效果,将对某一个人的仇恨转移到与她有共同点的一类人身上,然后报复整个团体,以达到发泄愤怒的目的。”
林匪石点点头说:“有道理。”
江裴遗道:“所以,我觉得林娜并不是第一个受害人,刘佳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匪石这时挑了挑眉:“你觉得让凶手对妓|女产生仇视的那个‘刺激源’已经死了。”
“我不能肯定,目前看来有两种可能,”江裴遗有条不紊道:“第一种,凶手无法报复让他憎恶仇恨的那个人,所以只能把怨气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于是才有了现在这三个人的悲剧;第二种情况,就是凶手已经杀了那个人,但是仍然觉得没有得到满足,于是开始寻找类似‘刺激源’的人,通过对她们的强|暴虐待,来获得施虐的快感与满足感,达到反复复仇的目的。”
“但是鉴于妓|女是典型的犯罪低风险目标,没有让凶手不敢动手的理由,所以我更加倾向于林娜不是第一个受害人,”江裴遗轻声道:“在重光市某个角落还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林匪石思考了一会儿,两条腿盘在沙发上,咬唇说:“但是这么想也有点奇怪。”
江裴遗看着他:“嗯?”
“在我看来,假如凶手已经杀了那个所谓的‘刺激源’,又不满足于只杀那一个人,于是找了特征相同的‘代替品’来泄愤,这种行为更像是对自己的肯定和安慰,”林匪石慢条斯理地说:“这就像事后再抽一根烟,更多的应该是享受与回味,再次重温那种犯罪的快感,这是凶手的主观心态。”
江裴遗:“…………”
“可是在你的介绍中,这个凶手却越来越愤怒暴躁、手段越来越残忍——我认为只有在他求而不得的时候,才会在‘杀人’的过程中添上去更多暴怒的色彩,因为只杀一两个‘替身’已经无法满足他了。”林匪石轻轻道:“我赞成他现在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甚至很有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对‘刺激源’下手了。”
对于凶手犯罪心理的分析,林匪石绝对是大佬级别的人物,他能从凶手细枝末节的表现中给出最准确的画像。江裴遗略一思索,感觉他说的比自己有道理,于是顺着他的思路说:“这个刺激源有可能是他的亲人、爱人、狂热暗恋的人,由于凶手扭曲变|态的感情,所以不舍得对本人下手,只好将求而不得的怨恨转移到其他女性身上。”
“你不是说,这三个受害人都有一段那方面的往事吗?”林匪石微微一笑道,“刺激源本身可能就是一个风尘女子,凶手嫉妒跟她发生关系的人,对她本人也由爱生恨,又迁怒到别人身上。”
“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人的年龄或许不会太大,”林匪石对他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有条有理道:“很明显,凶手是个性|变态,这种能力往往是在青少年时期就表现出来的,并且通常难以克制——我的意思是,拥有这种极端心理特征的人,是藏不住太久的。”
江裴遗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而且你不是说受害人身上有捆绑的勒痕吗?或许是凶手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制服一个成年女性,所以才借助绳子的帮助,”林匪石又道:“在我眼里,凌虐身体其实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个人猜测,没有什么证据的。”
江裴遗没有对他的猜测进行评价,只是说:“我已经让人去查这三个受害人身上的共同之处了,她们一定是在某个地方集中出现过,然后被记录下来,凶手凭借着记录找到了她们——否则我想不出凶手这样跨区域杀人的原因是什么。”
“不止,这份记录需要有姓名、年龄、详细的家庭地址,”林匪石想起什么,倏然抬起眼:“——或许是派出所?受害人的案底你们查过了吗?”
“江队!”就在这时祁连急冲冲地推门而入:“有发现了!这三名受害女性都在花朝区因为卖|淫而被刑事拘留过,但是因为那边提前花钱‘打点’好了关系,所以档案上没留下能查到的案底!”
江裴遗:“………”他感觉林匪石这张嘴也是神了,然后冷静问:“当时被刑拘的其他女性的身份信息能查到吗?”
“能是能,但是需要一点时间,”祁连挠了挠头:“这还是花朝分局一个同事发现的,一年之前的事了,又没留下电子数据,找起来还挺麻烦的,我再过去催催。”
江裴遗直接道:“联系方式给我,我来问——”
祁连二话不说就打通了那同事的电话,说:“我们江队有话跟你说。”
江裴遗在各个分局可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存在,平日里他除了在林匪石面前偶尔会笑一下,旁人在场的时候都是不苟言笑的冷淡,给他渡上了一层“曲高和寡”的冰山光环,分局的小碎催见了江裴遗,那有如十八线小明星见了奥斯卡影帝,是要顶礼膜拜的。
那刑警兢兢业业道:“江队您有什么指示?”
“我听说一年前你们所里拘留过一批□□女性,那三个受害者都在其中——按照现在的情形,下一个受害人也极有可能出现在她们之中,当时被拘留的那些人,有多少算多少,一个都不能少,在最快的时间内给我答案,就算没有档案数据,纸质版笔录至少还能找到。”
顿了顿,江裴遗又说:“着重调查她们身边有年轻男性的人,年龄可能不大。”
江裴遗的语气实在不容置疑,刑警一个字都不敢解释,硬着头皮道:“是!是!我们一定尽快给您答复!保证一个都不少!”
江裴遗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跟他们翻旧账了,这种小地方的派出所收钱办事,不说重光市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就算在某些大城市也屡见不鲜,有为了事业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就有为了眼前利益徇私舞弊的鬼。
他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事心寒了。
挂了电话,江裴遗单手撑在桌子上,手指抵着太阳穴,轻轻闭上眼。林匪石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别太担心,总归是现在有了线索,起码聊胜于无,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到新的线索出现,或者等到下一个受害人出现。”
江裴遗无声点点头,他其实一直是一个很善良、内心非常柔软的人,所以时至今日,他仍然不能平静地接受他人的死亡,仍然会感到无可挽回的难过。
下午,江裴遗接到了李成均的电话,市局接到案子忙起来了,江裴遗没有时间跟他叙旧,李成均要走了。
李成均道:“在重光市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也得回去了,听说你们市局又来了新案子,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了。”
江裴遗沉沉吐出一口气,问:“您什么时候走?”
李成均想了想道:“明天吧。”
江裴遗有些歉意地说:“这边的案情随时都会有突破,市局离不了人,我可能不能去送您了。”
李成均道:“我又没缺胳膊不断腿的,自己能走到车站,不用你送!”
江裴遗仍不放心地说:“那您上车给我打个电话。”
李成均:“行!”
——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想到,李成均不仅没有走成,还永远地留在了重光这不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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