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083章你不是说话作数的人

    贺兰敏秀说出话等着贺兰敏之的回答, 李初何尝不是等着。

    虽然贺兰敏秀是迫切了些,但不得不说确实这是一个机会, 依贺兰敏之的武功,如此好的机会完全有可能做到。

    李初想听听贺兰敏之怎么想的, 养了多年的人,且看看贺兰敏之变成什么样, 她很好奇自己的成果。

    给贺兰敏之一个机会,让他想报仇就凭自己上, 能不能报,报不报得了, 就得看他的本事。

    “不许胡说。”贺兰敏之斥一声, 同时抬起头看向四下,自然看到对面的李初, 李初大方地让他看,目光迎过去, 贺兰敏之眼中闪过惊讶, 随之是恐慌,贺兰敏秀还想说什么的,注意到贺兰敏之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大惊失色!

    “公主殿下。”贺兰敏之反应总要快一些,先一步唤一声,想同李初解释,李初只是叹道:“可惜。”

    萧太后:“一点都不觉得群主可惜, 你分明是故意站在这儿由贺兰家的兄妹发现你的,你就是想看到他们惊恐的模样。”

    李初不否认,她就是故意不避的,就想看看对面的贺兰敏之兄妹在得知她竟然听到他们说出最关键的话时,他们是何反应。

    一声叹的可惜,不过是因为只听到几句话罢了,没能听到更多,确实挺可惜的是吧?

    “公主殿下……”贺兰敏之想要解释的,他应该要解释的,若是不解释,接下来他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李初却看都不看他们兄妹一眼,只径自往里去,贺兰敏秀吓得软坐在地,眼中尽是惊恐,慌乱地捉住贺兰敏之的袖子道:“哥哥,哥哥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知道怕是不是晚了?

    至少李初并不认为她的惊恐对于她的杀心有什么用。

    相较于他们打算想趁机杀武媚娘,武媚娘坐在榻前,榻上躺着的是死去的杨氏,武媚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悲伤,母亲,这是她的母亲,就这样死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睁眼看她一眼。

    一滴泪无声地落下,同武媚娘一道出来的宫人在看到李初都想出声见礼,李初朝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他们不需要出声。

    她小步地走过去,坐在了武媚娘的身侧,并没有出声打扰,武媚娘不知是感觉到李初的到来或是没有感觉到,过了很久,武媚娘总是说话了,“年少的时候我总是怨恨母亲不够强大,护不住我们,由着武元庆和武元爽欺负我们。可是后来,却是她帮我许多,那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帮我,临了了都在为我着想,想方设法的帮我。”

    李初没有问武媚娘杨氏都帮了她什么,最后的最后更曾助她多少,武媚娘也断然不会如实的告诉李初的,她就是想寻一个人,将一些心里的话说出来,而这个人最好就是李初。

    李初依然不作声,武媚娘抬起头凝望着平静逝去的杨氏,“母亲说,她这一辈子够了,哪怕没有儿子,可是因我享尽荣华,儿子可以给她的尊荣,我都给到她了,此生此世,我是她最大的骄傲,为此而有所取舍,她都明白。”

    此言让李初想起了武顺,有些话杨氏心里有数,未必心中不痛,但他不能痛,更不能表现出来,为人所知。

    “初儿,将来你要学我。”武媚娘突然地转过头朝李初说了此话,李初微微一颤,武媚娘认真地同李初道:“听见了吗?以后你要学我,像我一样,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不管是谁,只要他们想要你不好过,你就要让他们不好过。”

    ……听得李初胆颤心惊,武媚娘看到李初脸上的神情,捉住李初的手臂,“答应我,你答应我。”

    “母亲,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外祖母不想让你走的,想让你走的,你依然坚持自己的路,按你的想法走下去,那么便不要要求我按你的路走,这才是真正的像你。”李初不知武媚娘为何要让她答应这样的事,可是她很清楚,她的路她自己走,无论武媚娘说过什么,她有什么样的企盼,都仅仅是武媚娘的想法罢了。

    武媚娘一愣,一下子想明白了,“是啊,是我想岔了,我的路我自己走,谁都拦不住,也不能让我改主意,你也一样,这样才是真正的像我,对,很对。”

    说到此脸上露出了笑容,李初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武媚娘总算讲理,说到她的心坎上她是会放过她的。

    “皇后,郭夫人来了。”殿外传来代承禀告的声音,武媚娘收敛神色,“让她进来。”

    代承得令立刻去迎人,武媚娘道:“你外祖母生下三个孩子,另一位姨母你尚未见过,你外祖母身体越发不好,便让人从并州过来了,好在来得及时,见到你外祖母最后一面,适才我让她下去为你外祖母准备寿衣,眼下定是备好送来了。你见见。”

    “好。”李初正好奇郭夫人是何人,经武媚娘提醒才想起来她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姨母。

    “姨母闺名叫什么?”李初想到武顺和武媚娘的名字,也该问问另一位的名字。

    武媚娘答道:“武柔。”

    名字真是!李初心里暗自嘀咕,武媚娘道:“她同我们都不一样,她是一个务实本份的人,不想沾我的光,同样不想被牵扯进来太多的事,嫁得一个如意郎君,虽然官位不高,在并州总是无人为难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或许武顺曾经帮过武媚娘不少,可是到了最后伤得武媚娘的何尝不是武顺,相较一个没有冲突,没有利益的姐妹,就算远在千里之外,难得见上一面,都会是这个妹妹对武媚娘来说最无害的。

    想着时,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缓缓地走了进来,眼眶泛红,脸上的泪痕未干,看到李初的时候微微一怔。

    “这是我的长女初儿,安定公主。”武媚娘同行来的人解释李初的身份,也朝李初轻声地道:“这是你的姨母。”

    “见过姨母。”李初见礼,武柔吓得连连避开,“公主,不敢当,不敢当,拜见公主。”

    待要行大礼,武媚娘先一步地道:“不用了,在母亲的面前不必行大礼,惊着母亲。”

    死者为大,武媚娘的目光只落在杨氏的身上,让武柔不必多礼了,她不会同她在这个时候计较的。

    “是。母亲的寿衣取来了。”武柔何尝想在这个时候同武媚娘论其他的关系,仅仅所想的都是如何在最后送走杨氏一趟。

    跟在她身后的人捧着一套衣裳走来,那是朝服,李初的目光看向武媚娘,武媚娘盯着那身衣裳闪过一道精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后,陛下让奴问问,夫人的丧礼如何操办。”德宝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现在可算有了他说话的时候,询问武媚娘,道出李治让他来此的用意。

    “皇上有心了。明日我会回宫同皇上说的,今夜我只想陪在母亲的身边,什么都不用想。”算计半生,武媚娘想这一晚什么都不需要想,只是单纯陪陪杨氏,最后的陪在她的身边。

    德宝不敢多言,应下一声是,自然也是不敢催促的。

    李治表达他的意思,武媚娘领与不领,如何领不是他一个下人该多管的。

    “衣裳且放着。”武媚娘朝武柔嘱咐一声,才将衣裳取来的武柔不解,但又不敢多问。

    李初得以看清武柔的模样,美则美,相较于武顺的温柔小意,武媚娘的明媚,武柔宛如一株清新的茶花,虽不会叫人看一眼而觉得惊艳,却另有一番美丽。

    “皇后,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在外跪着,请皇后恕罪。”代承又来禀告,很是莫名,武媚娘同样是,不过一眼瞧到李初不禁地问道:“怎么?”

    只能是李初同贺兰敏之他们有什么事,否则那样的两个人是不会在外跪着请罪的。

    李初语重心长地道:“也是不太凑巧,我来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贺兰敏秀同贺兰敏之请求杀了母亲。”

    武柔还没应下武媚娘的话,结果听到此话完全傻眼了,更是不可置信,武媚娘轻轻地笑了,“是啊,多好的机会,我难得出宫,现在又同母亲独处于室,贺兰敏之武艺高强,他要是动手的话未必不能成事。”

    “不错。”李初肯定武媚娘说得十分的在理,正因如此贺兰敏秀才起了心叫。

    “算盘打得挺响亮的,就让他们先在外面跪着吧。”武媚娘敛去笑容,眼中闪过冷意,被李初将话听个正着,他们的运气着很好。

    知道要来请罪就是还知道怕,知道怕就好,怕了,自然就会让自己学得老实些。

    武柔想问问武媚娘要如何处置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的,但看武媚娘凝重的面容,话又说不出来了。

    “姨母一道陪陪外祖母吧。”李初看出武柔的为难,关乎武媚娘和贺兰家兄妹的事,等武媚娘把杨氏的事操办完了之后,自然会处置的,现在她不想说话,只想安静的呆着,武柔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情,只会惹怒武媚娘。

    武柔有些失态地抬起头向身李初,李初何尝不是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警告,不希望武柔说出不该说的话,在此时影响武媚娘的心情,让她更难受,武柔要是不懂,她会把人拉出去的。

    好在武柔看出李初眼中的不善和警告,没有说出口的话再也无法说起,应下一声是,乖乖地坐在武媚娘的身边。

    李初伸手握住武媚娘的手,武媚娘反将她的手握住,一时间屋内安静无话。

    待到天空放白,武媚娘站了起来,依然牵着李初的手,“走吧。”

    走,即是回宫,此时回到宫里正好可以参加早朝。

    武柔有些不知所措的唤了一声二姐,不知道武媚娘一走接下来她该如何行事才好。

    “我回宫请陛下商量操办母亲的丧仪,你只要守在母亲的身边,其他事我会让人来办的。”武媚娘告诉武柔,诸事都不用她太操心,武媚娘自然会安排妥当。

    得武媚娘的准话,武柔心中的大石也就落下了,送武媚娘出门,看到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都跪在院里,两人的脸色都极是不好。

    “皇后。”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同时唤武媚娘一声,千言万语想说的,武媚娘道:“好好地跪着,我现在是不想同你们算你们的账,如果你们非要我在这个时候同你们细细说说你们的罪过,我也可以如你所愿。”

    此言落下更将他们的所有解释,求情的话都堵住了,贺兰敏之的脸色更是一白,贺兰敏秀的身子微微一颤,摇摇欲坠,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武媚娘再不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只是带着李初一道往宫里去,上了皇后的车驾,武媚娘道:“你说还应该让他们活着吗?”

    “母亲想就让他们活,不想就不让。”李初回答,武媚娘或许是有一丝的杀意,但此杀意算不得什么,要不要放下,要不要拿起,武媚娘会思量好的。

    “是啊,要他们生或是要他们死不过由我一念可定,我何必同他们计较。”武媚娘很喜欢李初如此的说话,满意地点点头。

    李初挽过武媚娘的手,头靠在武媚娘的肩上,“母亲,我会陪着你的。”

    武媚娘那颗冰冷而千疮百孔的心,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得到李初的这一句,握住李初的手,“好!”

    再好不过了,她不管撑过多少事,闯过多少的危难,若不是她告诉自己只能一个人往前走,她或许活不到现在。

    如果可以,有一个人愿意陪着她走,她又怎么会愿意一人独行。

    武媚娘同李初一道回宫,无人敢拦,只是打发李初回去补补觉,贺兰敏之的事她心里有数,暂时不做什么,至于以后如何处置,以后再说。

    李初哪里睡得着,太后们就昨天的事嘀咕起来,“群主还想用贺兰敏之吗?那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得心里有点数。”

    李初不作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要是换了群主你,早不知道把人怎么的了。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不如还是斩草除根吧?”

    萧太后一向都是因为贺兰敏之的一张脸而总说贺兰敏之的好话,就是想让李初待贺兰敏之好一点,优待一些。

    此时此刻萧太后都说:“是啊,不能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将来会带来灭顶之灾。”

    一致的希望李初可以下定决心的将人处置了,贺兰敏之再有本事,再有能力,若是不能对武媚娘忠心,不能对李初忠心,这样的人留之将来只能是祸害。

    李初指出,“你们说的我都知道,要不然我至于睡到不着吗?就是因为我心里没有数,贺兰敏之近年的行事你们都知道的,生生从一个花花公子长成一个可以委以重任的臣子,在明显我哥哥这个太子不待见他的情况下,他竟然能活得好好的,发展一定的势力,将来他一定可以成为大唐的能臣。”

    是啊,别看贺兰敏之像个只谈风花的公子哥儿,名声从前就没有好过,但是现在,今时不同于往日,他是一个聪明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后,他可以做得极好,如为人臣者,他就做得很好了。

    吕太后:“是啊,如果一个人有本事,又忠心,最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人不忠心,又是仇人,群主,为免将来祸害,趁早吧。”

    不管贺兰敏之想或是不想杀武媚娘,贺兰敏秀想了,只要一个人动了杀心,她是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做下。

    不错,贺兰敏秀现在是嫁了人,但并不代表说她这样就没有威胁到武媚娘的可能,积小成大,贺兰敏之听多了仇恨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听了,就算贺兰敏之能不听,贺兰敏秀同样可以利用贺兰敏之之便,行杀戮之事。

    人性不可赌,贺兰敏之,贺兰敏秀,不能让他们成为威胁到武媚娘和李初的人。

    李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睡不着起床吧,李初果断地起身。

    天早已经放亮,此时的李初和衣走了出去,她虽同武媚娘一起住在紫宸殿内,却也有自己的小院落,紫宸殿很大,作为大明宫的三大主殿,一望无际,八月时节,万物开始凋谢,蒙上一层金黄的外衣,李初坐在石凳上发呆。

    萧太后:“群主,不用想得太多,不乖的人长得再好看,再有能力都不宜留着,此事你不动手,武后都会动手的,你当作不知道就好!”

    宣太后:“不必装作不知道,此事就是换成你来,你都得这么做,亲自做。”

    吕太后认同:“不错,杀伐果断,不可以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你得记得你活在皇家,想要相安无事就得狠。”

    狠这个字,她们早就想教李初了,可是李初一直都不肯学,心慈手软的连想对她不利的人都不敢动手,将来如何是好。

    操心,操心的啊,太后们确实很是操心。

    借着贺兰敏之的事,正好让李初学会,学好了!

    心下暗暗打定主意,七嘴八舌的劝李初,然后发现她们说了半天,消息都99+了,李初愣是一句回应都没有。

    一众人@李初一记,“群主。”

    李初:“你们说你们的,我看到了。”

    看到了,只是不想回应罢了,太后们一下子明白了,她们说的道理李初全都明白的,只是明白是明白,选择是选择,不代表明白就能做出对的选择。

    而且此事并无对错之分,有的仅仅是立场不同。

    武顺和武媚娘还有李治之间的关系复杂,一言不知如何提起,贺兰敏之就算真的想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有错吗?没有错。

    明知是仇人依然得俯首称臣,仅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罢了。

    现在他们的心思被李初撞见,就算他们解释,未必能解释得清楚,武媚娘又会相信他们的解释。

    死,或许就是贺兰敏之他们兄妹最好的结局了吧。

    想到这里,李初不满地捉了捉头,烦透了。

    “公主。”一群人看李初的心情不好,都不敢作声,李初一坐就是半天,现在又把自己的头弄成个鸡窝一样,生怕李初有个什么,赶紧的唤一声,让李初缓缓。

    李初闷声地道:“我心情不好,都别烦我。”

    别说,李初从小到大可是极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芯儿和奇娘是从小看着李初长大的,乍然听得此话微微一怔,唤一声公主。

    李初挥手,挥手,她是真郁闷,不想再说话,也不想被人烦着,走走走,都走远些,莫来烦她了。

    好吧,李初看来确实烦透了,芯儿和奇娘算是最亲近的人见了都不敢再作声。

    李初就那么坐着,今天没有太阳,倒是免得她把自己晒黑了。

    “陛下。”李初坐着不动就是半天,太后们都不劝人了。由着李初忧郁吧,反正李初总会要想明白的。

    没想到李治竟然来了。李初听到声音一下子站起来,看到李治一身常服地走来,眼中透着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李初一叹,一时不知此事应该不应该同李治说了。

    “因为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李治没有得到回答,李初连父亲都不唤的发愁,李治走过去在另一个石凳坐下,问出。

    “父亲什么都知道啊。”李初惊叹一声,为李治一语道破而微惊,李治道:“武府的事自然有人事无巨细的报来给我,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真是不错啊!”李治赞一声,李初惊得睁大眼睛,想确定李治是不是在说笑。

    “贺兰敏之这些年的表现像点样子,是个有用之材,不过,初儿,你要知道我为什么想留着他吗?”李治笑眯眯地问起李初,李初很能捉住重点,李治说的想留住他哎。

    “父亲。”李初唤一声,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误会了,或许李治没有别的意思。

    李治道:“斩草除根才是根本之道,你的母亲如此行事,我也是如此,不过,初儿,贺兰敏之能够活着,像样的活着,是你启的头,但决定权在我和你母亲手里,所以,不管他是生或是死,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明白吗?”

    李初微微一怔,李治再继续地道:“而且对于我们来说,你母亲的权势够大了,总得要给她留一些东西,让她有所畏惧,畏惧,总是能让人管住自己。”

    ……李初确实是不想同李治说话的,很多事李治一说出自己的心思,李初听得是心惊胆颤。

    “好了,听完之后你该懂了,你不是最有权势的人,贺兰敏之的生死不能由你来决定,你要不要为他讲情都是对的。他想杀你的母亲,你这一点你怎么杀他都是对的;而他是有才之人,站在为大唐的立场,爱才惜才不论旧怨,你很好。”李治是怎么说李初都对,怎么都觉得李初做得对。

    “父亲,你别这样夸我,我没有想得那么多。”是啊,李初并没有想得那么多,更是从来不曾有李治说的心。

    李治道:“你没有我有数。你母亲希望长安九品以上的官员命妇都前去祭奠你外祖母,我同意了。”

    听得李初再次怔住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李治这么大方的的吗?

    “如此葬礼堪比……”堪比什么不用李初说出来,李治自然是明白的,面上带着笑容,“是啊,堪比皇后,太后了。”

    ……大唐没有活着生受于礼的太后,眼下,死去的皇后,李治的生母文德长孙皇后当年薨逝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是你母亲想要的,我连大唐的江山都给她一半了,生育她的母亲,如同我的母亲。”李治幽幽地说来,李初想认真地看清李治说的是不是反话,怎么就让她听得毛骨悚然?

    “好了,今天没有吃饭,来,陪我去用膳。”李治站起来要李初作陪,李初想起来了,“母亲呢?”

    “出宫去了。连同弘儿,贤儿,显儿,旦儿,末儿都一并带去祭拜你外祖母了。”李治轻描淡写地说来,李初……

    萧太后:“我怎么觉得高宗不太对劲啊?”

    别说她了,谁都有一样的想法,一样的觉得眼前的李治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人?

    李治伸出手,“初儿扶我。”

    眼神不好的人出门得让人扶着,李初岂不听话,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扶着李治,“父亲,你今天说的话让我听得心下难安。”

    李治笑了笑,“无事,我同你母亲的事你们插不上手,也不必插手,我们自有分寸,我给你母亲尊荣,她自然是要还的。”

    ……所以还有交易在其中,李初咬住唇不让自己将话问出口,可是李治已经道:“贤儿,显儿,旦儿,他们都长大了,是该考虑让他们前往封地了。”

    李初再一次看了李治,李治道:“让他们去封地难道不是好事,如此一来不怕他们再起争斗。”

    李初真就是顺口的答了,“到了封地行事更容易吧。”

    是啊,理当更容易的,山高皇帝远,想做什么都要容易得多。

    对此李治笑了笑道:“未必,人有没有野心就得放出去,安份守己的就让他们安然度日,若有反心,正好由我处置了。”

    兄弟相残的事大唐发生过两代,李治想在自己的手里终结,永远的终结。

    所以他的儿子他想要由他来看透他们的心,以确定他们将来究竟会不会成为大唐的危害。

    “此事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他们虽是你的兄弟,更是大唐的太子,王爷,他们有他们的活法,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而存在的,将来只需要辅佐新君,在此之前的任何事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便是不想要李初同这些事扯上什么关系,为父与子之间不管有什么样的仇,什么样的怨都好,都不应该牵扯上李初。

    李初做到为人女,也做到为姐能做的事,李治只是让李初心里有个数,不需要事事管得太多。

    “父亲,除了贤儿,显儿和旦都很听话的,他们没有别的心思,请父亲察查。”李初唤着李治,想让他查查,不要误会。

    “有一个就够了,可你看到贤儿出宫后如何行事了,能说贤儿知错能改吗?”李贤是不曾知错能改,反而变本加厉,李治就算再想把儿子养废,但总得懂点事。

    所以看着日益长大的李贤,依朝臣所请给了李贤上朝的资格,因此,李贤处处行事大方,彰显气度,招拢人心。

    眼下李贤在朝听风评极好,好得李治有些担心,就想将人打发了,毕竟他不想儿子相争,太多的人想让他的儿子争起来,斗起来,最好能斗得不可开交,骨肉相残,再现玄武门之变。

    权力是李贤会心动,会想处处显露自己比李弘厉害,更能有所作为的原因。

    可是,李治需要的不是这样的一个太了,他的兄弟相争,他看到兄长们是何下场,他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李贤明知他的意思依然不管不顾的行事,令李治暗怒,所以他要出手。

    “父亲,你虽是大唐的皇帝,亦是父亲,不必如此偏爱于哥哥,贤儿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如同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一切,为了做到我可以不惜代价去达成。比起处处压制贤儿,让他生起不该生的心思,更应该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争可以争,但他必须牢牢的记住一件事,不可骨肉相残,君子之争,他如果不想令天下人笑话,他最好照做。”

    李初品出李治的一颗心偏得没有边了,但是李贤未必不是因此才会生了恨,恨不得将李弘拉下来。

    人有时候争的不过是一个公平的机会,同样是儿子,李贤想要太子之位,想要未来的皇帝之位,都说不想不做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道理都懂得的,过于苛责最后吃亏的会是李治。

    李治一直以为李初想管着李贤的,毕竟第一个发觉李贤不对劲,有野心的人正是李初。

    为此李初曾教训过李贤,只为了让李贤永远的记住不可骨肉相残。

    眼下李治打算一举做到底,待李贤大婚就把人赶到封地去。

    “你是不同意我让他们去封地?”李治询问李初的意思,李初道:“我是不同意的,父亲和母亲难道不会想他们吗?”

    李治想答不想的,李初灼灼的盯着他,生生将李治欲答的话尽都咽了回去。

    “父亲不想?”李初一下子看破李治的态度,有些一愣,竟然不想的吗?

    说话的功夫父女都走入殿内,李初扶着李治坐下,李治道:“从前你祖父在的时候,除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你祖父从来不多看他们一眼,我那时就想父亲的心真冷,可又一想,父亲的心有多少,若是所有的兄弟父亲都能一视同仁,父亲的心有多少在我身上?相较太子哥哥和四哥,我已经算是父亲忽视太多的人。”

    所以言外之意,他们家的人都是这样,除了个别宠爱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是放养,由人任意行事?

    “我可真是幸运。”李初说的都是心里话,按李治的说法那是不管他要怎么样的对待身边的儿女,宠也罢,忽略也罢,都是理所当然的。

    李治笑了,“或许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幸运,大唐的幸运。”

    意有所指令李初缩了缩脖子,她可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陛下,膳都备好了。”李治想用膳自有人准备菜色,三菜一汤,够他们父女吃的了。

    “好了,不说了,快吃吧,你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尽,身子不要了?总让我和弘儿注意保养,自己却不知道护着自己。”李治指了李初不满的开口,李初无奈地一叹道:“还不是因为事情太多,我心里堵得难受。”

    李治岂会不知,因此问道:“现在还堵?”

    李初眨了眨眼睛,目光温和地冲李治道:“父亲都将事情尽往自己的身上揽来开解我了,我怎么会还堵。”

    一番用心良苦李初能明了,李治心中自是欢喜,“不错,知道为父一片苦心。人不要事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世上的事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好,做得漂亮得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我不求你成为这样的人。我只想你能尽可能让你自己高兴,比如看那路萧顺眼,直接可以求我指作你的驸马,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万没有想到李治希望李初放肆一回竟然是想让李初定下路萧为驸马,李初一顿,“父亲,要不就这么定下?”

    纯属试探一问,李初叫德宝夹了菜到碗上正吃着,听闻李初的话惊得抬起头问道:“果真?”

    李初立刻怂了,“玩笑,玩笑。”

    她吧,就是心里没有底,怎么样都没有底,还是算了吧,她是一点都不想胡乱一选。

    “现在确实不合适,你外祖母去了,三个月后再说。你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的婚事一定要定下。”李治给了最后的期限,李初一定得在这期限内做到,否则,他就要亲自动手了。

    李初嘀咕地道:“当初明明答应得我好好的,不催我的婚事,我要是不同意绝不会逼我成婚,突然急成这般。”

    李治道:“你并未说明你不想去找,不愿意去寻。你母亲为你选的人你一个都不看,这是何态度?”

    凡事得讲理,李治认为李初要是有心去寻寻驸马。哪怕一直寻不到,他可以等等,可他发现了,李初压根就是奔着不择驸马去的。

    “不就是不想找驸马嘛,落在父亲的眼里都成十恶不赦的大过了。”李初小声地嘀咕,李治没有听清,询问地道:“说什么?”

    萧太后:“群主说得大声点,好让你家的老父亲听清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以为李初不懂吗?“萧太后,你是想黄牌警告吗?”

    萧太后……“别啊,就是说句玩笑话,群主千万莫放在心上。你的事说不说由你决定,就是高宗都休想左右你。”

    见风使舵得叫一个飞快!宣太后:“你家皇帝就喜欢你如此?”

    提到自家的皇帝,萧太后骄傲的表示:“咳咳,正是,我可是皇上的宠妃。”

    相较一干都不算太得皇帝宠爱的人,萧太后确实可以在此点上自得。

    宣太后:“哼!”

    萧太后:“不过要不是因为成为宠妃,我岂有诸多学习的机会,后来成为大辽太后,一个太后的本事,不好学。”

    至此显得心酸,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清楚,萧太后的一生与宋交战,她事事都为大辽着想,意在踏平大宋,入主中原,可惜平生倾尽所有都不能,她不相信任何人,因为她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利才是根本。

    偏偏就是揣着此等想法,生生错过培养李初成形的那些年,然后现在她的积分是四个太后里最低的。

    忆往昔是泪,但萧太后下定决心改过,她要后来者居上,瞧着吧。

    李初只当作听不见李治的话,埋头吃她的饭,李治得不到李初的回答,便明了李初的话不好对人言,并不与李初追究,反正无论怎么样,李初要选驸马得选,不要选都得选,三月为期,期满由他来定。

    可怜李初面临霸道催婚,亏得她当年费尽心力的想争得婚姻自由的权力,更是以为自己做到的,现在才知道皇帝和皇后都是骗人的。

    不过总算缓了缓三年,三年的好日子,额,她应该知足的!

    李初宽慰自己,先把肚子填饱了。

    坐在对面的李治吃得不多,好在三菜一汤父女二人吃完了,李治等人收拾时朝李初道:“有了贺兰敏之一事,你说还要不要召武三思和武承嗣回来奔丧?”

    吃饱喝足的李初一下子卡住,脖子僵硬的转向李治问, “父亲还想牵制母亲?”

    贺兰敏之要怎么处置是一回事,李治要说不想看看武家的人都是怎么样定是假的,而武媚娘更需要清楚地识清武家人的嘴脸,李治必要助她一臂之力的。

    李治道:“是啊,你母亲也会想让他们回来送你外祖母一程的,怎么能不为你母亲办好此事。”

    端是为武媚娘着想的用意,李初明了地道:“对付起他们来,无才无德的人手下无须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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