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老板和老谢关于大老鼠的葬礼事宜再次大吵一顿。豆芽皱着眉端坐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失落地扔下它的猎物,起身跃上收银台,钻进纸盒子里补觉去了。
小于老板顿时气道:“都怪你,把招财气跑了。”
“什么招财不招财的,”老谢不耐烦地堵回去,“不跟你说了我烦这个名字吗?又土又俗气,除了钱,你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小于老板大骂一声,怒道:“我俗气,你就敢当众说出你给它取的名字吗?让大伙儿听听,您有多高尚多渊博呢。”
老谢一乐,大大方方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那是老子的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谢美丽。”
秦倍而瞪圆眼睛,想笑却不敢笑,憋得肚子疼,心想谢美丽听着还不如于招财呢。
小于老板讥讽道:“行了吧,就你这文化水平,能想出什么高明的名字,我就多余问你。”说罢,他不再理会老谢,拎着谷择北和秦倍而走出海产店,领他们往富贵无边海鲜大酒楼走去。
一路上,小于老板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咒骂老谢,一张白脸气得涨红。
尽管表面看来小于老板和老谢互不对付,秦倍而却隐约有种感觉,他俩并无深仇大恨,甚至还可以说十分熟稔。他由不得对他们两位的故事产生兴趣,拼命拿眼神示意谷择北。
趁着小于老板接电话的契机,谷择北故意落后一步,和秦倍而在后头扯八卦。
原来小于老板和老谢两家人原本算是世交,他们俩大小一块长大,从小就互看不顺眼。
小于老板的父亲大于原本是个穷光蛋,干啥啥不行,哪行都亏本。三十几岁时,才在亲戚的介绍下,娶上媳妇。只可惜于妈妈身体不好,生下小于老板后没几年就撒手人寰。大于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为了孩子,他痛定思痛,遂决定去……算一卦。
说来也凑巧,他找到的那位算命先生,自己刚经历创业失败,家中屯着一千多斤鱼,正愁没出路。他一见大于,大喜过望,直接掐指一算,判词道,大于姓于,这是命中注定要做水产生意的大吉之兆呀。
算命先生一通天花乱坠,当场就将大于骗得底裤不留。他东拼西凑拿出几万块钱,买下算命先生库中滞销的鱼。结果可想而知,盲目入股,大于再次一败涂地。
只不过,故事到这个转折点就变得颇有些离奇色彩。相传大于卖鱼失败后,身无分文,带着不到十岁的儿子回到故乡。路过福利彩票时,忽见一只猫当街倒地,疑似中暑。大于动了恻隐之心,掏出身上仅剩的五块钱,买下一瓶水和一根香肠,救活了那只猫。后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花光最后两块钱买下一注彩票。
毛春前首富由此诞生。
大于当年买彩票中下一个亿的传奇故事在毛春周遭流传极广,如今已被演绎成各种版本的励志心灵鸡汤,成为创业青年和白日梦想家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
大于掘了一大笔意外之财之后,他的事业才真正步入正轨。多年后,事业有成的大于对当年算命先生说他命中有鱼这个说法始终耿耿于怀,加之他也确实是因为救猫而天降横财,而猫又有鱼有着不解之缘。无论如何,他心里头还是有几分信的。
因此,大于砸下重金,在海鲜市场里开设高档海货店,后又因经营不善,库存滞销,干脆自己又开了一家海鲜馆子,实现自产自销。
富贵无边由此诞生。
虽然两家店的业绩始终不好不坏,但靠着多年浸淫,总算勉强达到盈亏自负。后大于为考验儿子,将富贵无边两家店交到小于老板手上,少东家挂帅,至今已有三年。
要说那小于老板,也是一位奇男子。因幼时长年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有过很长一段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的苦日子,也没怎么上过学,后来回归课堂后学习成绩始终不行,镀金都镀不上9999纯的。这导致他的内心既自傲又极度自卑,敏感多疑,生怕被别人戳中黑历史的痛脚,可谓是典型的暴发户之子。小于老板天天往来于脏兮兮的海鲜市场,却必定要穿着得体,西装笔挺系领带,鹤立鸡群,依旧故我。
正是由于这一点,他的老邻居老谢颇为不齿,两人由此心生龃龉。说到老谢,不得不提他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别看老谢不修表福,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老粗,实则他是毛春临城著名的云泉海洋大学研究所的海洋生物学者,一位实实在在的文化人。
一位是精致的莽夫,一位是粗犷的学者,两人真正的矛盾却始于一只猫。争夺员工豆芽日夜班以及姓名归属等问题始终是横在两位老板之间的一根利刺,其严重程度不亚于离婚夫妻争夺孩子抚养权。
谷择北和秦倍而正说着,那头小于老板总算挂了电话,回头继续招呼两位小朋友。交谈间,他说起自己的富贵无边,脸上不免带上几分得意,摆弄道:“你们知道吧,养澳洲大龙虾这种海货,那得用海水,不然这些龙虾养不活,不水灵不新鲜,吃进嘴里就和嚼橡皮泥一样。但是呢,市面上好多商家,我不是特指某些人啊,我是说几乎所有商家,用的都是便宜的人造海水。
什么是人造海水呢?就是用海水晶兑成的假海水,尝起来也是咸咸的,肉眼看不出来。龙虾也能养活,但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活蹦乱跳。所以说呀,这个海水晶未必就是好东西,毕竟是化工品,对人体有没有害还不一定。我个人感觉是有害的。
而我们富贵无边就不一样,我用的都是从澳洲当日空运来的正宗新鲜海水。养出来的龙虾鲜活,滋味十足。你放心,阿择,你朋友这么可爱,今天我肯定吩咐他们给你上最新鲜的……”
秦倍而听得不由心生向往,偷偷拉住谷择北,小声问道:“我们今天吃龙虾吗?”
谷择北无辜地看着他,“我请不起。”
听他如此直白,秦倍而忽觉不妙,连忙问道:“我们今天包间吃饭要多少钱?”
“两百。”谷择北如实以告,“确切的说,是一百九十九亲友价。”
秦倍而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地看着谷择北,道:“我给你两万,你请我吃别的。”
谷择北看着他。
秦倍而又道:“小于老板的爸爸是毛春前首富,那你知道毛春——不,整个春省的现首富是哪家吗?”
风中隐约传来一首老歌的旋律,似乎是在唱“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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