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 流景扬辉, 被霞光普洒的无垠之地似烈火在烧原。
岑炼坐在草地上,悠悠的支着一条腿,懒散的用手撑在膝上, 托着下巴,压着眼静看这一切变化无常。
白驹过隙,这样的暮景他早已观了无数回, 于他来说却都是浮光掠影,他从未仔细的观过, 斜阳是如何溺入的云间, 绿草在风中卷动是如何坚毅不屈,粗粝的雁鸣声又在作何宛转起伏。
今日,他都观了个遍。
他一直在这世间蹒跚而行,一路荆棘遍地,明滩暗礁, 哭不知为何而哭, 笑不知为何而笑, 旷日引久,便也只剩了个虚假的外壳, 如行尸走肉般的苟活于世, 究其原因,是这一切都本不该为他所有。
他没有留意过身边的一切事物,也从没将一个人放于心上,即便是这万物湮灭, 他也了无所感。
他将自己困于湿冷的囚牢,拒之一切,受尽霾暗的侵蚀,变成了没有形的恶物,但他没有在挣扎,也不需要被救赎。
直到闯进了一个疯疯癫癫,胆大包天,不顾世人眼光,也要朝他走来的人,才让他想起了,自己是个人,是个人就会有心,哪怕它腐烂朽坏,也仍会跳动,会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琐碎而悸动,却只因是她所为。
他不是稚儿,并非对她表露的情意一窍不通,但他又该如何知其不可而为之,是用这具残缺不堪的身躯,还是他活不能长的寿命?
思及至此,便有狂躁上涌心头,堵的他焦躁不安,咬紧了牙龈,暴戾也跟着染上了眉梢。
他难忍的扼住腕,用力挤压皮下之骨,想在疼痛中得到清醒,无意间,余光睹见了躺在一旁睡的安宁的人,许是梦见了在吃食物,还咂吧了两下嘴。
他敛去戾气,平息了急促起伏的胸膛,伸出手,用指尖撩开了黏在她脸上的缕缕发丝,观了她睡颜许久。
郁郁出声:“你心悦我,可我身负虐疾,不能伴你一世,即便如此,你……”还会悦我吗?
他抿住了唇,将话堵在了喉中。
一直轻世傲物的眼中,这一刻生出了些不甘的悲凉。
他能救得了任何一个濒临死境的人,却救不了他自己。
“唔……不要给我泡泡糖,我不要当泡泡飞人……”
以大字型躺在草地上的人蠕动着嘴,梦呓着不着边际的话。
他怔了下。
虽然听不懂,但他依然接问道:“那你要当什么?”
她眉头皱了皱,翻了个身,慢慢呢喃道:“当……当你妈的坟头草。”
“哈哈哈哈……”
岑炼笑出声,捧着腹倒在了草地上,弥望着霞光满天。
他的世界,照不进光,她是里面唯一的活物。
·
睡得好累……
不知睡了多久的元泱疲惫的睁开了眼,她一怔。
竟是满目星光璀璨。
原来已是夜色弥漫。
在那片黑黑沉沉的天上,乌云尽散,繁星密布,如钩的月亮不再苍凉,被群星围绕,倨傲的泛着冷冷银光。
好美……
“醒了?”
她随着声音侧头望去,黑衣黑发的小阎王就坐在她的旁边。
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赶紧用手擦了擦脸,也不知道睡的时候有没有流口水。
“我我我怎么会睡着?”
岑炼看着她的举动就想发笑,他忍了忍,状似认真的问道:“我也想问,为什么你在何处都能安稳的睡着?”
她盘腿而坐,想不明白的拔起了地上的草,喃喃自语道:“是啊,这可真是奇怪,难道我上辈子是一只瞌睡虫?”
他撑着头思忖了半天:“从未听闻过这种虫。”
“咕……”
他朝声源处看去。
元泱摸着肚子难为情的笑道:“睡了那么久……有点饿了。”
岑炼扯了扯嘴角,睡醒了就吃,跟猪一样。
但还是他从旁边拿出了一个纸包。
元泱在空中闻了闻,立即两眼放光,朝他爬了过来,紧盯着他手上的东西。
“烧鸡?!”
他奇怪的瞥了她一眼,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变成了一条饿狗。
岑炼将装着烧鸡的纸剥了开。
她的脑袋也跟着要贴上去了,不停咽着口水:“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魔术小天才!”
等等,不对啊。
元泱骤然抬头究问道:“你该不会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抛在了这,然后自己去买的吧?”
岑炼想捉弄她,便假装称道:“嗯。”
她两眼一瞪,顿时怒气冲天:“岑炼你大爷!!”
正想开骂,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鸡腿。
他懒懒的问道:“好吃吗?”
酥脆的肉香在口中四溢,刺激着味蕾,让她不断分泌着唾液,她拿下来咬了一口,疯狂点着头:“好吃。”
他笑着将整个递给了她。
元泱满心欢喜,一边满足的狼吞虎咽,一边还要对着他碎碎念个不停。
“你不要以为贿赂我,就能轻易揭过这件事,像我这么貌美天仙又柔弱的女子,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万一有歹人路过,这该让他们捡了个多么大的便宜啊!”
他看着她满嘴的油光和粗鲁的吃相,淡淡的赞同道:“嗯,大便宜。”
听到认同后,她吃的更开心了。
但在啃掉了两只鸡腿,又掰下了一个鸡翅膀后,她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讪讪的看向坐在一旁盯着她吃的人,吞咽了一下:“这是你买的,我也不能光顾着一个人吃。”她握着鸡翅,十分不舍的将剩下的递了过去,“你也吃。”
他没接:“我不吃。”
“为什么?你不饿吗?”
“不饿。”
她有些低落的看了看手中捧着的鸡:“那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突然凑上来偏着头咬了一口她手上拿着的鸡翅。
她怔然看着他。
他嚼了两下,将肉吞了下去,舔了下唇上的油,才将身体退了回去。
“吃了。”
低哑的声音让元泱回过神:“啊……哦。”
她看了眼他有点油光的薄唇,像被烫到了一样,将眼移到了鸡翅上,又在看到了那被咬缺的一块,慌乱的不知道该将眼往哪放。
心一横,就张嘴咬了一口,啊,真好吃,几大口就把它啃了个精光。
嗯?刚刚好像有发生过什么……
吃完烧鸡后,元泱站起来走了走。
“好美啊,岑炼!你快过来看!”
她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朝他招手。
岑炼慢慢腾腾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恹恹道:“都是一样的景,过与不过,有何区别?”
“当然有了!你在那是一个人看,但你过来了,就是我们一起看。”
“一起看,有什么不同?”
她想了想,欣喜的笑道:“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但是我更开心了呀!”
他瞥了眼便转过了头,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过站着看了一会儿,两人又都坐了下来,在这点上,他们异常合拍,都是又懒又散漫的人。
元泱坐到了他的右边,和他并肩而坐,一起看着那片浩瀚星海。
偌大的原野上,只有他们和夏夜有些干燥的风。
满天星光在袒露的大地之上,显得好近,好近……
元泱伸手指了指那高高挂着的月亮,轻声道:“你看,它永远都是独一无二,闪闪发亮的,像一盏照明灯,为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照亮了前方行进的道路,让彷徨的人都不再迷失方向……”
她笑着偏过头,问道:“我好喜欢它,你喜欢吗?”
他仰着头没什么兴趣的看了眼:“不喜欢。”
她有些失落的问道:“为什么?”
“被月亮眷顾的人,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光,而我,光不照我,我亦不可及。”
他低下头,声音凉薄,无怨也无悲。
听的元泱心一紧,急忙凑近对他道:“不是的,你触碰不到,只因为你是月亮本身啊。”
他侧过头看着她被月光照映着的脸,美好安恬的让他心软。
似乎比月还美,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本身?”
脸上划过冰凉的触感,仅一瞬,便想离开,元泱伸手抓住了它,放到脸上,紧紧贴合。
“嗯,你就是那盏照明灯,为我照亮了道路,没有让我迷失在暗中。”
她带着暖意的笑变成了滚烫的热度传到了他的手心。
他的右耳很清楚的听到了她的话。
“我跟随着光亮,便能找到你。”
她竟视他为光。
心在不留余地的颤抖,捧着她脸的手也在颤抖,看着她眼中的万万星色,波光明灭,他的思绪全被卷入了其中,翻起的热涌在体内凶狂叫嚣,鼓动着,引诱着,让他似魔怔般的朝她靠近,朝那张比皎月还要明亮的脸,驯从低头。
视线触及她光泽的唇,他便眼角发红,滚动了几下喉,是干涩的刺痛。
他想颤抖的吻上去,用尖利的牙撕咬着她的皮肉,再亢奋的舔舐,吸吮,占有只属于他的神明。
他混沌的即将失了理智,夜夜萦绕在他脑中的画面却一闪而过。
血尸满地,猩红刺目,那人跪在地上,握着他胸口的剑,对着持剑的他,癫狂而笑。
“你要时刻认清你是谁,他们为谁而死,你不能再有软弱,这世间血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能为你背负更多……”
一刹,他清醒了过来,停止了动作。
我是……
但肩上突然被大力一推,娇小的身躯把他压倒在了草地上。
他一愣。
元泱按着他的肩,气愤道:“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爷今天就来教你做个男人。”
岑炼愕然的躺在草地上,睁睁的看着她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了上来。
唇瓣相碰,两人皆是头皮一麻。
时间突然像是静止,只有如雷的两道心跳声在乍响。
她趴伏在他身上,脑中一团浆糊。
然、然后呢?
元泱心慌意乱,跟着他大眼瞪起了小眼,刚刚一激动,只想着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见他突然停下,脑子一热就把他放倒了。
但……好尴尬哦,她也是第一次,不太有经验啊。
现在大概,是要慢慢试探?
这么想着,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唇。
在她之下的身体突然僵硬。
跟她对视的那双眼变得晦暗无比,蹿升起灼热炽烈的火,像要将她吞噬消溶。
元泱:擦,我干了什么??
仅一个晃神,她就被反身压在了地上,被他扣紧手掐住下巴,攻势凶猛的迎了上来。
她惊的唇瓣微张,没能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他以唇相堵。
没有任何的循序渐进,双唇相贴,他伸出了舌,撬开她的牙齿,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
他的唇是清凉的,但往里勾住她的舌头却格外烧灼,利落而凶狠地吸吮,让她脊梁骨一阵酥麻,像是无数蚁虫在啃咬。
她就像是一艘风雨飘摇的小舟,承受着怒浪狂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像是无根之萍一般摇曳不定。
但她颤着肩,搂住了他的颈,扬起颚青涩的去回应,与他不停的交缠,疯狂,热烈。
夜色沉沉,温度在不断升腾,如火星滚进了油锅。
燥热夹杂喘.息。
沉溺在黏糊绮腻的气氛中,难舍难分,缠绵不清。
不知是谁,在耳边轻絮。
“你搅散了一池星光,成为了我唯一的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被锁警告……
说真的我能写一章,就这,但写太多好危险,现在就已经很危险了,大家快些看感谢在2020-05-04 23:19:18~2020-05-05 23:3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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