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 耳畔的声音一直变化无穷, 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孩童的欢闹笑语声,为变戏法的喝彩声, 都在随着倒退的珠楼玉阁转瞬即逝,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在加快的心跳声。
岑炼盯着那只将他拉住的手,很小也很软, 带着点温温的热度传到了他的手心。
待他察觉之时,心里已经被填满, 好像是他不喜欢的甜味, 但现在……也就没之前那么讨厌罢了,他没有变卦,还是不喜欢的。
只不过,原来他也有触手可得的光,此刻, 就被他握在手中。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她转过头, 明亮的笑餍像是被山神眷恋过的盛季桃源, 晃眼间,他看到的世间好像都变了, 但不是浮世绚烂, 是她入了他的眼,浮世便才绚烂。
但她说了什么?去的地方,带他?
他出声问道:“在哪?”
元泱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反正是你没去过的地方。”
可笑,他的地盘, 还有哪会是他没去过的?
在他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元泱带着他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那块大牌匾——锦烟阁。
专门卖女人穿的衣物。
他确实,没来过。
“终于找到了!”她兴奋的拍拍手,在他面前摇头晃脑,“我们进去吧!”
仅一瞬,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脸也是在那个时候就跟着黑了,忍着想一掌把她劈死的冲动,咬牙抵拒道:“不,去。”
元泱小蛮腰一叉:“我不要你觉得,我要……”在他冷漠到都快要完全闭起来的眼神盯视下,她话一转,又腆着脸凑了上去,“您觉得。”
岑炼这次没有再留给自己被打脸的机会,而是绝情转身,对她爱理不睬。
元泱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干嘛呀这人,她只是好奇他女装大佬的样子嘛,她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眼,她觉得这恐怕将会成为她的夙愿了。
哼,死直男。
跑了那么久,元泱又累了,吵着闹着要他背,他自然是做了番抵抗才妥协,只是比起上次来说屈服的更快了。
岑炼背着她,漫无目的走在夜的静谧中,越发明亮的月光将他们重叠的影子描绘在了岁月里,与道路拥在了一起,无论是谁都再不会凉凉踽踽。
几乎所有人都去了河畔等着看子时的烟火,只剩疏疏几个还在收摊子的小贩,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满足,想来今日应是赚了许多,两旁街道都是灯火通明,却也拦不住袭来的寂落。
再到无人处,遥见空中升起了一束火光,在无尽夜中斑斓的炸开,大地倏地被点亮,闪着忽明忽暗的光,火树烬灭,又有一道光带领着数道,在苍冥里肆意绽放,是花又是雨,是妆点了这盛夏的繁饰。
元泱被这响如雷鸣的声音吵醒,一抬头,盛景繁花就开在了她朦胧漉漉的双眸里。
她双手撑在他的肩头,直起身,满眼欣悦。
“是烟火啊。”
转醒后的嗓音有些甜润,像是一罐甘露淋在了心口,让人觉得清凉舒怀,他低低应道:“嗯。”
前面是通往左右的两道路口,他远远的停了下来,却不肯放手。
就在寂静无声的夹巷中,他们一起看着烟火绽放消逝,仿佛也是这般看尽了潮涨潮退,星霜屡移,山河更迭。
“我从没跟人一起看过这么美的烟火。”她将脑袋凑了过去,吐出的气息全都喷在了他的耳朵上,“你呢?”
耳廓一阵瘙痒,他微微偏了下头:“没有。”
虽说是在夜里,但她似乎仍然看到了他的耳朵爬上了点点霞红,她觉得挺惊悚的,害羞这个词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他字典里会出现的词。
待又有数道烟花齐齐绽放,她情不自禁道:“那以后我们也一起看好不好?”不等他回应,她又强硬的补了一句,“我小气,你不许和别人一起看。”
他默了许久才应了声:“嗯……”
也不知道他答应的是哪个,但他不说明,那她就当他都答应好了。
岑炼依旧沉静的望着那些花火,在闪烁的金芒和他眼里的光一样明灭不定,极盛后的绚烂最终都变成星火坠入了如墨的长夜,不留痕迹,永远消逝。
“既然不会长存,也终会消亡,又为何还要苟活?”
这带着某种深意的话语让她晃了下神,好像在曾经的某个夜里,她也一遍遍的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没有人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活着,可人就是要活着。”
他垂下眼,不置可否。
头一回,元泱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在他的肩上伸出脑袋,一手扳过他的脸,与他的眉目咫尺之遥,她深深道:“你看,生命很短对不对,可我不在乎长短啊,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每一刻,都是永恒。”
烟花盛烂的那刻,他也看到了她的明艳。
心里那一小团经年不亮的火,在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之时,忽地被点燃了,他觉得炽热又不知道该不该炽热,对着那份冉冉在升腾的火他恛惶无措却也束手无策。
是因在这世上他了无牵挂,所以他无所畏惧任何人任何事,可如今,他惧了。
对一件他力不能及的事生了怯。
元泱没他那么多花花肠子可以绕,只是看着他俊俏的小脸蛋子,就贼心大起的想凑上去亲一口。
她美滋滋的撅着嘴就想给他盖个印儿。
但他头却猝然一扭,腾身飞跃着往后急退。
元泱只觉得眼一花,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退到了几米开外,而在他们方才的位置上正插着一排羽箭。
阵阵逼人的冷峭避影敛迹的在朝他们奔袭。
来不及怔愣,无数蒙着面的黑衣人已从对面的楼檐上踏着夜色俯冲而下!
远处是炸开的烟火,烁亮落在他们身上,更为凶煞惊人,当光一暗,又有凛凛银色在舔舐着漆夜,似恶猛之兽的眼,在释放着贪婪的可怖眸光,那一把把锋利的剑在风中割出了阴冷的轨迹。
元泱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慌张道:“人太多了,我们跑吧!”
他神色如常,但声音却有些沉:“被包围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两旁的屋檐上也跃出了黑衣人,在瓦片上疾行,从他们后方而来。
她后背一凉,万万没想到这些刺客竟然这么敬业,连节假日都不休息,她现在才幡然醒悟冯昭说的话是多么的富有哲理,她又将对牛弹琴这个词语诠释的多么完美,他们这次实在太过随意了,小阎王可是连剑都没带啊!
岑炼将她放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物,看起来像根很粗的生日蜡烛,他摆弄了一下,便将它举起。
一道火光夹着烟缕冲上了天,似是烟火,只是炸出的光是红色。
这是信号弹?
可是这还在放烟花啊,就算看到了,也应该会将它们混淆在一起吧。
随着红光乍起,黑衣人也更为迅猛的朝他们逼近,元泱紧张的浑身都在冒冷汗:“真的有人会来吗?”
“会。”
“多久才到啊?”
“半个时辰。”
“这么久?!”
是赶着来给他们收尸的吗?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那、那你坚持得住吗?”
岑炼舔了舔那颗有些尖利的牙:“这话,你该问他们。”在他们短短几句的交谈中,已有人持剑挥来,他露着瘆人的笑容迎刃而上,“坚持得住吗?”
话还落在原地,人已去到了几米外。
那袭来的黑衣人见他直直的往剑上冲,内心反而一惊,只因他速度之快,身影难以捕捉,当他恍然看清他的动作之时,手腕处已传来一阵剧痛,手骨竟是被他硬生生的掰断!
他轻而易举的取走了他手中的剑,似乎眨眼间又看到了他轻轻的一挥,随后意识便在逐渐模糊,直到最后一瞬,也只是将那带着残虐杀意的笑深深的刻在了脑中。
连他们这些会哼哧哈哧的人都看不清他的动作,元泱更是看不清了,只能看到这些凶狠持剑的黑衣人宛如被割的韭菜,脑袋“咚咚”落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有些甚至还脸对脸的撞在了一起,给对方来了个死亡之吻,这碰来碰去的,到有些像是在打桌球,这要将它们收集在一起,都能来上一场紧张刺激的“斯诺克”了。
但……正常人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她看不懂,却也隐隐感觉到他好像比之前还要厉害了,这本该是值得为此高兴的,但她却有些奇怪的感觉……
脑中似有一些思绪一闪而过,她正努力去追寻那乍现的灵光,他却突然掠至眼前,搂过她的腰飞身跃起,足尖点在旁侧的墙面上,远离了这一处。
刀剑相交的清脆声很快就在下方传来,她回过神,哦,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元泱:草!怎么又是冲着我来啊?唐僧肉吗我是?
岑炼带着她到了一处角落,这边背后是死角,不会再有人从后方偷袭。
元泱漠然的看了眼背后的墙,从未听过被人追杀还往死角跑的人。
他松开了她,转了下手中血淋淋的剑,用另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顺着她的脸滑落,在她脸上留下了大片模糊的血印,喑哑道:“等我去把他们剁了,提两个头送你当球踢。”
黏糊的血液顺着她削尖的下巴不断滴落,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你选两个长得像一些的,可以拿来做情侣挂件。”
他听不懂,但他仍是笑应道:“好。”
这次他没再疾行离去,而是提着血剑,对着那潮涌黑浪一步一步的走去,眼里除了蔑视就是狂妄,垃圾就是垃圾,来再多……用她的话来说,垃圾中的黄钻贵族?
元泱蹲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惆怅,别人的意中人会脚踏七彩祥云,两手挎着呼啦圈,她的意中人只会踩着人头而来,且,异常装逼。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会这么啰嗦,每次都跟我预想要写到的地方不一样感谢在2020-05-11 17:34:07~2020-05-12 21: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鱼? 30瓶;大魔王周逗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