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炼蹲在地上, 神色不明的盯着她昏迷不醒的模样, 许是那毒在她五脏六腑中作祟,令她难熬,那清柔的眉间微拧, 隐约透着痛苦之色,朱砂的唇如今也血色尽褪,没了灵动, 她那张脸变得很清冷,甚至, 还有些矜傲。
现在的她, 不像她,不像那个会在他面前叽喳个不停的人,倒是很像另一个人,一个和他一样没什么感情的人。
黑沉的夜没有任何的变化,蹲在地上的黑影也纹丝不动, 远远望去, 就像是一块矗立在地上的磐石。
他不能救她, 这是他的底线,他已因她破了太多的底线。
但这是他做的毒, 除了他, 也只有那个老女人能解,可他们已经闹翻了,她不可能会答应。
……若不救,世上还能有如她一样的人吗?
即使有, 也不再是她。
他烦躁的捂起眼。
啊……救了她,麻烦会变多,他讨厌那些事。
他张开了两根手指,黯黯的眸从指缝中在观察她。
上一次,她也是中了这毒,醒了以后,就换了个人。
这次若是救了她,醒过来,会是哪个?
他在犹豫。
如果醒来的不是她,他做这些蠢事有何意义……
干脆现在就将她杀了,避免那种可能发生。
他向她的颈伸出了手,又在空中停住,他不耐烦的轻啧了声。
“王!”
护驾的队伍姗姗来迟,在他身后跪了一地。
他没转身,还在端详着她的脸,慢慢的话语中携着冷嘲:“怎么?你们是赶着来收尸的?”
领头的人面上惶急:“是属下来迟了!”他瞟到地上躺着的人,心中骇然,“江、江城王姬这是……”
“快死了。”岑炼站了起来,垂着眼看她。
男人又看了眼前方躺着的一堆尸体,愤愤道:“这些人实在是太过猖獗!竟敢公然逆乱!”
完了完了,这元王姬要真是竖着进来横着离开,江城那边该如何交代?
“这群老东西还是不长记性,看来是六年前留下的印象不够铭肌镂骨。”岑炼一脚踏在她身边的脑袋上,踩着它在地上滚动,“秦义这杂碎这次的狗急跳墙让孤也很不满意,孤不想再和他们玩摸瞎子,孤要取他的头来当马球。”
男人沉吟了片刻,道:“以秦长史为首的党逆,在城中根深蒂固,势力牵扯甚广,难以连根拔起,再加上受到众多旧部的支持和拥护,以及与其他几城的党派都有过密的交集,若是毫无理由的处置他,恐怕会引起众多争议和不满。”
“世间都道,莽夫治不了乱持不了危,空有一身蛮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岑炼仰起头,嘴角弧度高扬,“解决不了?那就得怪他不够强。”
他抬眼看去,那道遒劲的背影从不掩蔽张狂,他听闻,处高位者是不宜太过显露锋芒的,但似乎不是,有些人,就是不需要步步为营,谨终慎始,因为他们足够强大,偏有配得上那份傲慢的能力。
他侧过脸对人,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道:“既有争议,孤就杀到他们没争议为止。”
“谁叫孤是个疯子?”
他戏笑。
疯子为何要守他什么狗屎常理?
这些垃圾还能活到至今,不过是他太懒,嫌一个一个杀太过麻烦,他喜欢一次剿灭,让血海流进每个人的骨髓里,如若不然,怎能长得了记性?
“还有尤洋这条臭虫,是谁放了风,又是谁将他救走的,三天内,查出来,孤要将他们的皮扒下来擦地。”
最后一字落完,他一脚踩碎了脚下的头骨,五颜六色的液体肆意飞溅。
“把这里处理了,回宫。”他一脸如常的独自朝外走去。
见他就把人丢在地上不管了,男人着急的转头道:“这元王姬咱不救了吗?”
啊,把她给忘了,岑炼不自然的停住脚步,既不转身也不走:“这么想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
·
元泱似乎在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脑中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但她意识却仍在……
——神啊,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的遗言还没说好,我想再回去补一句,告诉他,那只狗的品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渴求,她真的能睁眼了,眼前乍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但好像不是睁开的肉眼,倒像是脑中被砸出了一扇窗户。
她看见了一片茂密的绿林,在那片繁盛的草地中蹲着一个背着篓筐的女子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锄头,在地上不知是在挖坑还是在挖红薯……
啊,这是在挖草药吧,她知道她手里拿着的那个,是板蓝根吧?
女子的声音也在这时传入了脑中:“啊,找到了,薯蓣。”
切,认错了。
女子又挖到了一株草。
元泱激动的对着她无声咆哮,这个我认得,就是板蓝根!
“这里居然也有升麻。”
……
啊!你给我挖个板蓝根啊你!
元泱本来对着人后脑勺一直在指指点点,却在她转过头露出脸的那一瞬怔愣住,这、这不是她的脸吗……
她撑大眼睛,扭动了下身子,但挣扎无果,她能动的只有意识,无奈只好又将注意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这难道是原身的记忆?
她现在看不出她到底几岁,只是脸庞倒还有些青涩稚嫩的痕迹,但神情却有些冷傲,眼里甚至有几分不搭样的成熟。
这就是大家嘴里那个不因人热的原身啊,跟她真的是有很大的差距。
这时,画面里的元泱挖草药的手顿了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左前方眺了去。
她的视线也随之被拉了过去,远处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在朝她的方向跑来,他步子很踉跄,跑的并不快,但待他离的越来越近,她再一看,这位一身狼狈,身上还有些血污的少年竟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萧煦飏!!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他这一身乱糟糟的是怎么回事?他和原身这时已经认识了吗?
在她突然冒出了无数疑问的同时,在奔跑的萧煦飏被地上的香蕉皮绊了一跤,脑袋又撞到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然后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等等,为什么这里会有香蕉皮?而且他又那么刚好的撞上了一块石头??
前方又传来了两个较为粗旷的男人声音。
“大哥!看不到那小子的人影了!”
“到这边找找,这小杂种骨头还挺贱,杀了哥几个弟兄竟给他逃掉了,等老子追上一定要将他剁碎!”
“大哥放心,他那条腿跑不远的,定是在这附近。”
她听的心里一紧,他们是在追杀萧煦飏?
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书里没提到过他是什么时候死的,那会不会……就是这日?
画面里的元泱动了,她站起身朝萧煦飏走了过去,捡起了他脚边的香蕉皮,往远处丢了出去,脸上还有一丝心虚?
擦,这香蕉皮,就是你丫扔的吧?!
她走到了萧煦飏的面前,弯下腰探了探他的鼻息,神色遗憾的叹了口气。
元泱心又一紧,怎么了?!
只听她叹道:“居然没死。”
……
这狗娘们。
她又直起腰走到了他的脚边,一手提起他的右脚,也不知是哪里生来的力气,竟把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萧煦飏给硬拖到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后面。
看着他的脸在地上起起伏伏,元泱对他就还挺同情的,看这非人般的对待,恐怕这是他们初次见面。
她做完了这些后又平静的蹲在了地上挖她的草药。
直到两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大汉拿着大砍刀朝她走来,其中一个矮点的问她道:“小姑娘,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少年了吗?”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元泱抬头瞥了一眼,又低头刨起了土:“看到了。”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高的那个心急问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她头也不抬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个大汉对她冷淡的态度倒也没恼,拿出一小袋沉甸甸的银子,在手上抛了抛:“只要你告诉我们,这袋银子就是你的了。”
她又瞥了一眼:“太少了。”
“那你要多少?”
她终于停下了手,站了起来,直截了当道:“一百两。”
“什么?!”高个大汉先是瞪眼惊吼,又沉着脸对身边的人点了下颌,“罢了,老二,给她。”
没等他掏出来东西,元泱又道:“我是说,一百两黄金。”
“你个小贱.人!敢玩老子?!”
高个大汉挥起刀就要朝她砍来。
矮个大汉急忙拉劝住了他:“大哥冷静!上面可是交代过了,不要将其余人牵扯进来,避免节外生枝啊。”
他眉毛扭动了几下,还是满脸怒气的将刀收了回去。
矮个大汉转头对她道:“我们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这样吧,我们哥俩可以答应帮你杀一个人。”
方才差点落到身上的刀子,似乎没能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她依然果断道:“好啊,你们去杀了澹台衍,我就告诉你们。”
两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高个大汉又拿刀指着她骂道:“你个臭婊.子,别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
矮个大汉比较沉稳,只是压着声道:“姑娘说笑了,那可是帝王,咱们连帝宫都进不去,怎么可能杀得了,姑娘再换一个吧。”
她倒也挺爽快的改了主意,对他们道:“杀人免了,你们只需要帮我做件事,就告诉你们。”
“什么事?”
她不明意味的勾上唇角:“帮我采草药。”
过了一刻钟,元泱坐在石头上刚吃完她带的另一根香蕉,两个大汉也抱着竹筐跑了过来。
矮个大汉将筐和一张纸递给她,问道:“小姑娘,都按照你这画上的采完了,这够了吧?”
她伸了个懒腰,接过来看了看,淡淡道:“嗯,够了。”
“快将下落告诉我们!”高个大汉满脸不耐烦的逼问道。
她拿出了小锄头就将筐子放到了一边,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脸上看起来有些茫然:“什么下落?”
矮个大汉这下也有些急眼了,朝她大喊道:“那个少年的下落啊!你不是说你看到了吗?!”
“是看到了。”她就像是没有意识到两人越来越差的态度,悠闲的将手中的小锄头靠在肩上,“但我忘了。”
两人从微愣再到愤怒,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他们被从头到尾的耍了一遍,高个大汉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怒气,扬着砍刀叫骂着朝她冲去:“你个狗.娘养的贱玩意儿,老子今天还就不管他什么破规矩,就是要把这臭婊.子给杀了!!”
矮个大汉似是默认了他的行为,没有再阻拦他,只是自己站在了原地没动,也许是觉得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元泱看着那朝她冲来的持刀大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快、快跑啊姐,那一米大刀砍下来,你会变成在奔跑的热狗面包被摩托车碾过又被小孩踩到飞了出去最后被老鼠啃的稀巴烂的渣渣啊!
画面中的元泱不似她那么紧张,她冷静的站在原地,待他举刀劈下来,以一个极快的侧身避开了他的刀,顺着抓上他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臂,借力跃起,动作连贯的骑到了他的脖子后,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用她的那把小锄头狠力的划开了他的脖子。
喷射状的血液溅满了她的双手。
大汉睁着不可置信的眼倒了下去,她面色不改,轻盈的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矮个大汉看到这一幕脸上除了震愕还有暴怒、懊悔等情绪,他没有多加思虑的就红着眼冲了上来,许是想给另外个大汉报仇。
武力值满点的元泱飞快转着手里的小锄头,从走变成了跑,两人面对面冲去,就在即将碰撞到一起,挥出武器一见分晓时,她突然滑到了地上,握着小锄头往他脚上砍去。
那大汉立即痛吼了一声,单膝跪了下来,她抓住机会往他背上踹了一脚,竟将他整个人踹趴在了地上,她毫不犹豫的往他身上坐去,整个过程,没有给人任何反抗的余地。
依然是同样的方式,她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用锋利的小锄头,划开了他的脖子。
直到他彻底咽气,她才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从头到尾把弱鸡元泱看的大吃一鲸。
这战斗力……太逆天了吧,这姐们。
她的思绪一下变得异常混乱。
原身居然是会武功的吗?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啊?不应该啊,她一直以为她不会的,自她醒来,她也从没有被人问起过怎么突然不会武功的事啊??
而且,她既然这么有本事,当时又为什么会那样轻易的被人毒害?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元崽醒过来后会有情敌出现,哈哈哈哈哈哈我好想写修罗场,但我又怕写不好,猜猜情敌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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