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格外紧张, 本就有三人针锋相对在先, 而后小阎王又带着一张臭脸进来,无疑是再添上了一把火,让这已经要靠意识流交谈的饭桌气氛变得更为沉重。
在一片沉默无言中, 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小声音在响,但低头只夹面前那道菜的众人心里却都清楚,这顿饭一定不会吃的那么简单, 他们只是在等,谁才会是最先冒出的那个火箭头槌。
就在几人都开始各怀鬼胎时, 勇敢的出头鸟楚问逍有了动作。
他夹起中间那盘没人动过的肥腻腻的红烧肉, 带着一份会摇尾巴的哈巴狗特有的殷勤,将那块最肥的肉夹到了星雁的碗里,覥笑道:“星雁姑娘,今日很辛苦吧,多吃点肉补补身体。”
星雁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两下, 有些为难:“这……”她与那块红里透黑, 夹起来一直在抖动的肥肉对视了一阵, 逐渐颜露浅笑的看向了左边的人,“这次出的事, 实为星雁之错, 不如就趁此良机借花献佛,给公子赔罪了。”
在话语间,肉被夹到了裘初洺的碗里。
本该因一番好意被转送而感到失落的楚问逍,在这时却不易察觉的勾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呵,他早就料到星雁会把这块肉夹给裘初洺,凭他与星雁相处的这段时间对她的观察,她是绝对不会碰这种油腻的食物。
但以她那软绵绵的性子也不会做出当场拒绝这种让人难堪的事,因此她必定会找个理由推给这个场上她最熟悉的那个人——裘初洺!虽然这个结论让人很不爽,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因为他记得,裘初洺这个死娘炮可是也不喜欢吃肥肉的啊。
他暗中奸笑,看小爷我不膈应死你。
怎么样,你总没有理由再推回去吧?
在被暗中观察的裘初洺面色不改,从容的夹起那块肉,也往左边凑去:“诶你看这上面是不是有虫啊?”
为了做到足够的自然,他不仅将手伸了过去,还带着身体一起歪了过去,又眯着眼凑近瞧了瞧才将手伸出,伸到旁边人碗前时,手突然间看似不经意的一抖,岑炼的碗里就多出了一块肉。
“哦,看错了。”他先是意外的咦了声,又带上了一份谦让,“不过已经掉到你碗里了,说明它跟你有缘,那就你吃吧。”
楚问逍微愣后又是一阵惊愕,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举动,甚至还可笑的找了个这么蹩脚的借口!
然而他的这番失策,却是星雁的预料之中,她早就猜到公子会将这块肉夹给小阎王,一是他自己不会吃,二是他最在意之人便是小阎王了,他是绝不会放过这个能与他有亲昵接触的机会,虽然这个事实很令人难受,但,总归是与她预想中的没有任何偏差。
面对碗中的肉,岑炼不做表情的薄唇微掀:“好恶心。”他不耐烦的将肉夹到元泱的碗里,“不吃。”
裘初洺见状苦涩一笑,不过,他也早就料到他会不找理由的就直接给那个疯女人,并恶意满满的说一些不给他留任何面子的话,虽然这话听的他心绞痛,但,好在他不用再吃那块肥肉了,而且当时凑过去时也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冽香……
元泱看了眼艰辛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她碗里的红烧肉,又看了一圈面色各异的作精们,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那张异常精致但却有些不悦的脸上,额角登时就长出了无数个愤怒的井字。
你还有脸搁这在不高兴呢?你踏马不吃你倒是扔回他碗里啊!丢给我算是怎么个丧奠事啊!行,都不吃的东西就丢给我是吧?爷是专门回收你们垃圾的填埋场吗?!
元泱此时要是头上有犄角,这群人的鼻孔都不会幸免于难!
如今这块肉流落到了她的碗里,带着她一下成为了万众瞩目,也是这时她才隐隐察觉,这小小的一块肉上竟承载了这么多的怨气和莫名其妙的期待。
她冷笑连连,都在向我宣战是吧?爷读书时可是参演过话剧《粉刷匠》,扮演过那面墙旁边的一棵白杨树的,还真当我就没有那两把刷子了吗?
呵,天真。
元泱手一甩起了个范儿,拿着受宠若惊的腔调就开始了一惊一乍:“哎呀,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品尝呢?”她站起身从那盘备受冷落的红烧肉里一个不落的给每个人都夹了一块,并对着他们一一赏了个笑容过去,将‘美好’诠释的淋漓尽致,“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大家应当有,福,共,享啊。”
这一操作,竟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失策的三人面露惊色的看向她,只有小阎王冷淡中带点懵的盯着碗里的那块肉。
元泱妖娆一笑,翘出了一个兰花指,食指抵着唇对他们比了个“嘘”,别问,问就是同归于尽。
几人不知是被她眼中的威胁所震慑住,还是被从未见过的兰花指比的“嘘”给唬住,竟一时失声。
不过随之就有人反应了过来,既然你如此歹毒的不留任何余地,那也就别怪人不给面子了。
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她打出的是一套——组合拳。
坐了下来的元泱双手叠交的撑着下巴,关心的看着他们,用着体贴入微的语气关怀道:“快尝尝好不好吃,若不合口味的话,我立马就去做一份比这更美味的元氏红烧肉,绝对,独家的那种。”
感受到了这份关切的裘初洺和岑炼都略略一顿,瞳孔微缩,咽了下唾沫,将用筷子夹着准备把肉丢出去的那只手又收了回来,并硬着头皮将它一口吞下。
好歹这块肉吃下去不会死。
元泱甜甜问道:“好吃吗?”
裘初洺忍着想吐的欲望,违心称赞道:“太好吃了。”
岑炼嘴角下抿,有些赌气的冷冷道:“我不喜欢。”
于是魔鬼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不喜欢啊,多吃一块就喜欢了。”
他不吱声了。
一旁呆滞的楚问逍和星雁都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他们似乎也若有若无的感受到了那股邪恶的力量,毕竟能让小阎王都妥协的事情,那可怕程度应当是深不可测。
两人都欲将屈服,星雁认命的想夹起那块肉,但转眼间碗中却空了。
“我帮她吃。”
楚问逍二话不说的把两块肉都吃了下去。
元泱看了眼,也没阻止,她本来也没打算要为难星雁,除却失去理智的时候。
看着他们一个个油腻的嘴,她露出了反派的邪恶笑容,早这样不还能少吃点苦头吗?
受到了残害的几人也皆因留下了创伤而收敛了心思,不敢再造次,埋头苦吃了起来。
气氛是来之不易的祥和。
却也好景不长。
当两双筷子在一盘鹌鹑蛋里进行了一次命运的相汇,并交叉碰撞出火花时,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安宁被猝然打破。
两双澄亮的眸,睁睁相瞪,叹只叹那冤家路窄。
两人盯上的是同一个鹌鹑蛋,盘中分明还剩许多,但两人仍是像睁眼瞎似的漠视一切,各自较起劲来,互不退让。
你一拉,我一扯,那颗鹌鹑蛋在两双筷子上滚来滚去,每当一双筷子要将它夹住时,另一双筷子就会将它半路拦截,最后谁也没得逞,两人激动的站了起来,或许是觉得这样更涨气势。
楚问逍因方才多吃了一块肥肉的不平衡开始在心中咻咻升腾,他宣泄式的讥讽道:“没想到裘老板敛财敛的如此疯癫,受你那奸邪之道桎梏已久,竟已吝啬至此,连个蛋都不愿让了吗?”
裘初洺鄙笑一声,眨的缓慢的眼显的更为轻蔑:“只要是你,别说蛋,就是粒米,我也不,让。”
两人之间的矛盾似乎已经激化到想用手上的筷子戳瞎对方双眼的地步了。
楚问逍咬牙切齿的做出个笑容:“我怎么记得你已经吃了很多了?胃口这么大,怎么不噎死你呢?”
“我自然是要吃得多些,不然怎么攒够力气,把你打的连家门口的黄毛狗都不认?”裘初洺也同样还了个皮笑肉不笑。
这时,楚问逍像是改变了策略,忽而露出个无辜样:“裘老板为何这么记恨我?把你吟仙阁烧成个破烂残灰的人又不是我。”
裘初洺果然因踩到痛楚被刺激的逐渐丧失理智,气的他猛喘:“你还有脸提这件事?!要不是你个狗东西制造出来的混乱,能让人有机可乘,逮住了放火的机会吗?!”
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张可恨的脸上,在越说越激动的同时,手上便失了些防备,倒真是让人有机可乘了。
楚问逍奸猾一笑,抓住了这个空隙,手上猛地一使劲,将蛋顺利的夺过。
裘初洺也在那一瞬迅疾反应过来,伸出筷子给他来了个横断阻截!
在这一番激烈的争夺中,滑溜溜的鹌鹑蛋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竟从两双筷子中飞跃而出,在天空中滚啊滚的,最后打到了某位在慢吞吞吃着饭的人鼻子上,又从他鼻子上滚了下来,掉到了他的碗里。
刚好,鹌鹑蛋,是他最不喜欢吃的。
紧接着就响起了折断筷子的“咔嚓”声,亦如谁的脑袋。
还胶着在一起的两人脸色忽然就像是被压瘪了的塑料瓶。
在满天开始乱飞菜汁,肉碎,盘子被打碎的声音不绝于耳时,元泱夹了一道还没被毁灭的菜到星雁碗里:“来,星雁,尝尝这个。”她心平静气的安抚道,“像这种事,习惯就好,不用大惊小怪。”
话音一落,她的侧脸就被一滩豆腐打了个正着。
星雁担心的看着她,微微张嘴想安慰两句,元泱笑着抬手阻止了她。
“我都说了……”她笑容逐渐消失,慢慢站了起来,突然猛地将桌子一掀咆哮道,“别踏马浪费食物!!”
三人顿时停下了徒手抓菜互扔的动作。
坐在对面,被掀出去的菜糊了一身的星雁,保持微笑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不知道是在安慰谁的说了句:“习惯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请勿模仿:不要浪费食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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