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是大周的东都,外有有长江天险,紫金山、栖霞山环绕,呈龙盘虎踞的帝王之相,无奈历史上在此建都的王朝命数都不长,大周便将都城定在了西面的江陵。不过两地相距不远,加之应天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故而大周朝亦是极为重视,应天府修的极为华丽,丝毫不比江陵府差。
这便苦了太子爷,地儿太大,走起来累啊!幸而这几日他多加锻炼,否则都撑不到柳侍郎的住处。
“太子殿下,前面便是了。”一炷香后,小安子指着不远处一扇门道。
威武将军二话不说,三两步向前,一把推开门,“柳侍郎,孤饿了!!!!!孤要吃饭!!!!”
门一开,沈如是愣住了,一屋子装了十几个人,各个披盔戴甲,居中铺个地形图,一个人正站着在指指点点,正是云鹤闲。
这场面很熟悉,开会,开军事会议。
屋里的人脸色都很难看,来的不是时候,“操!被黑了!”沈如是心里一沉,小安子定是知道此间的情形,方才这般欢快的引着他来。但此时,话已经说了,门也推开了,退是退不出去了,好在原主本来也不招人喜欢,沈如是索性撒开泼来,大步一迈,“柳云戟!孤饿了!”
被点名柳云戟一身铠甲,胸前一朵金菊,佩剑在侧,衬的脸更黑了些,“太子殿下。”他没起身,兔子眼睛向上一挑,“要饭怎么要到此处了?”
这话说的极难听,屋内的将士们却丝毫未觉不妥,有几人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鹤闲却皱了眉。
沈如是不生气,他拉了张椅子,翘着腿坐了上去,“孤吃不饱饭,好笑么?哪个觉得好笑?”
刚才发笑的一名将士正要出声,柳云戟摆了摆手,“臣便觉着好笑,殿下想怎样?”
“不怎样,孤也觉得好笑!哈哈哈!”沈如是脸朝天大笑几声,笑完道,“孤饿了,烦请柳侍郎传人给孤布菜。”
“臣此时正忙….”
“不急,孤在此处等你。”说完,沈如是便真翘起二郎腿,一副你们请便的模样。
柳云戟又要发怒,云鹤闲上前拍他两下道,“即使如此,便给太子殿下上茶。”他随即坐下,恰好方才笑过沈如是的一位将领起身,此人高的异于常人,脸上爬一道横穿右眼的疤痕,拧着麻花直冲头顶,身着金菊铠甲,是兵部的人。
他一拍桌子,道,“王爷那边丝毫没信儿,带出去的粮草三日前就该尽了,也不见派人来要,我们派去安庆的探子有去无回,头儿,都这样了,还他娘的不驰援安庆?”
沈如是嘴角一咧,笑了,兵部的人是不是各个都跟柳云戟这个二杆子一个模样?
“应天走水路,不出一日便到,咱们这次带的水军强,就算路上遇到匪徒,也定能杀他娘个片甲不留!”
“郭烈,现下我们并不知道王爷是否还在安庆城内,贸然前去安庆,如我方才所说,恐中埋伏。”云鹤闲高声驳斥道。
“他娘的!在不在得去了才知道!”
“去了若是中埋伏,全军覆没,哪还来得及!”一位穿着飞鱼服的将领道。
“不去,人他娘的早都死了!”
“摄政王并没有发回求救的信件,你敢妄动?!”
“他娘的,锦衣卫就是怂包!”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瞬间,屋内吵作一团,明显锦衣卫和兵部的人持相反意见,谁都不听谁的,且听着似乎有宿仇,这很常见,兵部掌大部分兵权,锦衣卫直接负责天子的安危,都有权,谁也不服谁。沈如是瞥了眼云鹤闲,怪不得沈择渊随军带来了这个小不点,云鹤闲官不大,但身份特殊,其身在锦衣卫,老子却是兵部最大的头儿,有他在,锦衣卫和兵部的人都不好闹得太过分,完美的制衡。
威武将军又笑了,看来书呆子弟弟这些年有长进啊!
这次他的笑容,不巧,让满脑袋冒火的柳云戟看见了,他大声道,“太子笑什么?”
一声惊雷劈下,还在吵架的两团人,目光都杀向沈如是。
太子殿下淡定的喝茶,“没笑什么。”
“他娘的笑什么!”疤拉脸郭烈火气更大,脏话脱口而出。
见是他说话,沈如是放下茶杯,道,“只是笑此法不通。”
郭烈:“何法不通?”
“都不通。”沈如是笑着看他,“统统都是狗—屁—不—通!”
“放你娘的狗屁!”郭烈怒斥道,他太愤怒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在和谁说话,不过也不重要,毕竟在众人心中,这个太子骂了也就骂了。
“郭烈!”独云鹤闲斥道。
“同知,他懂个屁啊!他个养在宫中的爷,他要是懂…..”
“懂了,你待怎样?”沈如是抬眼,他不厌恶将士有血性,但他厌恶只有血性的将士。
“太子殿下!”眼看要闹起来,云鹤闲起身,挡在二人中间。
那叫郭烈的人,一把将他拨开道,“太子殿下方才不是饿么!呵呵….你若是懂,老子他娘的一年的军饷都给你。”他大臂一挥,连带着兵部的四五人一齐哄笑起来。
“老子的也给你!”
“我的也给!”
“我也给!”几人纷纷跟着唱和。
云同知眼见这些人愈发不像话,说话无一点分寸,正要斥责,太子殿下却先开了口。
“成,既是为了吃食,孤便说说。”只见他搁了茶盏,右脚一点地,轻飘飘起身。
“殿下,休要胡闹!”柳云戟头上青筋暴起,他实在没什么耐心,周围人这么吵了一天了,现在连太子这个饭桶也要插一脚。“来人,把太子带走!”
“驰援安庆是死,水路上安庆更是死,在此地不动更更是死。”沈如是不理柳兔子,走到地形图前,道,“徐州在北,扬州在南,从徐州打扬州,任何将领皆不会冒险首攻应天,而是必须要先夺取那里。”他伸出苍白的手指,点了一下建业北方的小城—安庆,“应天城高沟深,储备丰厚,久攻不下,粮草不足,只有死路一条,而安庆是应天的门户,攻下来,便有了粮仓,进可攻退可守,大不了,耗着,困死应天。”
“废他娘的话!这谁不懂!不然摄政王为何不守在此地,而是出发去守安庆。”郭烈第一个反驳道。
沈如是:“可此人若本就意不在应天呢?”
“胡言乱语,打扬州,怎可能不打应天,好笑!快把太子拉下去!”柳云戟怒极,不想让沈如是再胡说八道。
云鹤闲却眉头深锁,摆手,示意士兵先不要碰沈如是。
“徐州只是有匪占山为王,天下九州,只占一州,若要扩张势力,为何不向北面取大胤的青州?青州与徐州之间无高山无恶水,青州的临淄府比起应天府又好攻千百倍,为何要舍近求远,舍易取难,向南走长江攻大周的应天?”说到此处,众人面色一沉,看来这个贼匪首领八成真跟沈择渊仇,且此仇人尽皆知,估摸着还不小,沈如是心中算计,嘴上接着道,“既然匪徒不是为了扩张领土,那取不取应天又有何重要?”
报仇嘛,目标当然是仇人,谁管你打哪个城呢
“摄政王!”云鹤闲幡然醒悟。
小青葱还挺机灵,沈如是满意的笑笑,“正如这位郭将军所言,攻应天要守安庆,此事人人皆知,你猜徐州匪首要捉你们摄政王,会不会猜到他是要从应天走水路上安庆呢?”
他每说一句,房中人的脸色便沉一分。
“如若知道,在路上设伏,那便有两种情况。一是摄政王中计被捉,他发不出消息便很正常,安庆方面没消息自然也正常,因为你们的摄政王根本没到安庆。二是你们的水军虽然被伏击,全军覆没,但对方没逮着你们摄政王,若是如此,匪徒只会加派兵力,在应天到安庆之间搜寻他的下落,你们自然也是得不到消息的。依我看,对方这么些天没有放出同消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沈如是伸手指了指从应天到安庆的路,“匪徒没抓到人,定会将几条路都拦住,设下重重埋伏,如若摄政王所带的军队全军覆没了,你们自己带兵去有几成把握会顺利到达安庆?况且就算到了,那儿也没你们要找的人。”
沈如是看向郭烈,扬起脸得意的道,“故而驰援安庆是错,因为安庆压根没有被围困。水路上安庆是错,因为路上定会被伏击。”他摊了摊手,“留在此地更是错,不派人出去找,难道等着你们摄政王自己跑回来?”
话毕,太子殿下笑嘻嘻的双手抱胸,看向哑口无言的众人,“郭将军,孤说的可对?”
郭烈疤拉脸涨的通红,半天憋出一句,“这…..这都是你猜的!”
沈如是:“呵呵,这话便好笑了,郭将军,莫非你是徐州来的细作?”
“你…你浑说什么!”郭烈“蹭”的起身,做出打人的架势。
沈如是:“哦,你莫要激动,是孤说错了,难道你意思——是说此处的将领们,都是徐州的细作?”
郭烈气的直翻白眼,“你————!”
沈如是:“若非如此,诸位将军们中谁会有确切消息?你说孤是猜的,难道你们不是猜的?”
“……..”
“……..”
郭烈哑炮了,屋中人跟着全部不出声了。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一人浑身是箭滚进门内,浑象一个刺猬,口中大喊道,“军报!军报!安庆无恙!安庆—无恙!摄政王…..摄政王遇伏…..下落不明…..”
那人眼冒金星,声嘶力竭的喊完,场内竟无一人回应,反倒燕雀无声,齐齐的看向太子殿下。
沈如是抬起脑袋,论起打仗,在场的人别说多活十三年,就算再活几辈子,也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笑嘻嘻对着大个子郭烈道,“郭将军,还有诸位将军们一年的俸禄孤就不客气了,烦请一会儿差人送到卧房里,孤正长身子,饿得慌!”话毕转过身,太子殿下准备走,临了,一只脚出了房门,又退回来,道,“对了,孤还有一话,憋于胸中,不吐不快,想赠与诸位:
身为守卫的领土将领,百姓说他在你守护的江山下吃不饱,这不好笑;
身为保卫皇族的利剑,太子说他在你的护卫下吃不饱,这亦不好笑;
孤是大周太子,孤先是大周百姓。
兵部诸位大将们和锦衣卫的军爷们放在一处,十几号人,军情探不清,局势分不明,只会笑孤吃不饱饭,才是真的———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话罢,太子又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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