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子随军出行的消息在军营里炸了锅,云鹤闲自是头一个反对,出乎意料的是,平日跟窜天猴一样的柳侍郎异常平静,躲在屋里,来人问,只一句话,“有异议者,军法处置。”
官大一级压死人,云鹤闲气的甩手带着锦衣卫走了。
太子才不管外面的腥风血雨,自己在屋里哼着小曲,收拾东西。
容瑜:“太子殿下,带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太子:“出门在外,以防万一。”
容瑜挠挠脑袋,“殿下随军出行,能有何万一?”
“这你就不懂了,仗打起来,乱的很!万一掉了队,乱世里,身上没点银子,不等着饿死了?”沈如是又拿了几张银票,塞在身上,他不是“万一掉队”,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掉队!柳十万已经把他认出来了,沈择渊不过须臾之间便会知道他是谁,到时候,他不脑袋搬家才怪!小命要紧,他连逃跑路线都想好了,一路往北,到了大胤的地界,好歹自己上辈子在那混了几十年,朋友还是有几个的,到时候在北边立住脚,身在南方的沈择渊也拿他没法子。
想到这里,沈如是又往身上猛塞了几张银票。
“奴婢….奴婢真的不能同殿下一并去么?”容瑜垂个脑袋,沮丧至极。
“柳兔子一个伺候的人都不让孤带,早上来人你不也听到了。”沈如是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慕容衍的这个小男宠他还是很满意的,忠心能干,任劳任怨,罗里吧嗦,跟个小媳妇似的。可惜他本人不断袖,不然带在身边倒也不错。
“柳兔子言称要自己亲自负责孤的日常起居,你放心,他的脑子不如孤,孤吃不了亏!”沈如是眨巴眨巴眼睛,“等孤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噗嗤!”容瑜忍不住笑出声,“殿下当打仗是去玩乐不成,还带什么玩的。”他说归说,手底下跟着往包袱里塞了好几锭银子,正色道,“只要殿下保重身子,平安归来便是最好了…..”
“只要兄长保重身子,平安归来便好。”眼前的人一晃,跟过去的某个影子重叠在一处,沈如是放在容瑜脑袋上的手,不自觉的一抖。老天真是眷顾自己,上辈子打了一辈子仗,每每出征皆有人盼着自己平安归来,那时威武将军只觉是啰嗦。重生一世,还给他安排了这么个人,妙哉妙哉!
“成!你安心,在这等孤回来!”沈如是把身上的包袱嘞勒紧,“我还需一样东西,你替我准备一下。”沈如是低头对着容瑜耳语几句,小男宠听了疑惑地抬头。
“迷魂香?!”
“小点声!”沈如是一拍小家伙脑袋,“出门在外,以防万一!放心,孤绝不会拿去做坏事!”
容瑜乖巧的点点头,从里间拿来出一个手心大小的纸包。
“操!真有!”沈如是很惊喜。
“太子殿下小心,此香极为厉害,上回用,只取了指甲盖大小,便迷晕了十几位奴婢,折腾了一晚上…..”
沈如是一把抓过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原主有这玩意儿,竟然是拿来干那种事用的!”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沈如是顺手掏了个梨,冲小男宠挥挥手,出门去了。
应天府门前大军已集结,浩浩荡荡,足有两万余人,做骑兵装扮,不似去寻人,更像去攻城,沈如是看了直摇头,这么多年了,柳十万打仗还是没脑子。
“太子殿下请上车。”柳云戟人立在马背上,用马鞭指了指紧挨着他的马车,毕竟慕容衍的身子骨,骑马是肯定骑不远的,沈如是准备欣然接受,走近一瞧,傻了眼,柳十万看来不是没脑子,是没良心!
这哪是马车,根本是囚车,还是死囚车,拉去凌迟那种!
四面铁板将透光处全部钉死,只留下细小缝隙,上方是钢制的伞顶,门锁亦是钢制,只肖坐进去,大罗神仙也出不去。
“太子殿下的安危关乎国家社稷,臣自当尽心竭力。”柳云戟作势一个“请”字。
这….这就是明摆着是防他逃跑!沈如是一阵头疼,只觉小瞧了柳云戟,这车若是坐了进去,他还跑哪去?
沈如是:“此番出征寻摄政王,孤应与诸将齐心协力,同甘共苦,马车什么的便省了吧。”
柳云戟:“殿下身子骨素来羸弱,不坐马车….是不欲同去了?”
沈如是:“孤可骑马。”
柳云戟:“哦?此番寻找王爷,属下们心急如焚,怕是会日夜兼程,殿下….”
沈如是恨得牙痒痒,心一横,道,“柳侍郎不必多言,孤与诸君连心,日夜牵挂摄政王,自是能与众位同行。”
柳云戟嘴角向上一斜,“即使如此,便撤了吧。”
于是,威武将军便在马背上被颠了一整日,五个时辰后,他们在距安庆不足十里的一座小山脚下处安营扎寨。沈如是是让郭烈抬下马去的,差点一命归西,灌了两大口酒后,才勉强睁开眼。
“为何停在此处摄政王可就在附近?”柳云戟压根不管沈如是身体如何,只当是审犯人一般,按住便问。
沈如是颠的七晕八素,一肚子火,怒道,“孤又不是神仙,孤哪知道!”
柳云戟挥手屏退了左右侍卫,趁没人,一把提起沈如是道,“别耍花样,出了应天府,战场无情,沈如是,你这个太子殿下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也不影响你活着回去。”
对方的一双红眼里头似是烧着地狱恶火,恨意从喷出,还是深仇大恨,要不是强忍着,怕是这会儿已经卸了他的胳膊腿。沈如是这厢纳闷了,自己上辈子没得罪柳云戟啊,不仅没得罪,俩人相处的还不赖。柳云戟是威武将军账下五虎将之一,人称小前锋柳十万,年纪最小,为人傲气,谁都不服,偏偏对沈如是佩服得紧,言听计从,加上俩人性子相投,经常厮混在一处。
沈择渊恨他尚有理由,柳云戟怎么也恨自己?难不成,恨能因为离得近,传染了?
沈如是头疼,但他没开口问,他不想问,前尘往事恩恩怨怨他只盼着是场春梦,春梦了无痕,一觉起来,早该忘了,既是要忘了,还探寻那么多不相干的事,徒增烦恼,做什么?
若能不相认,上辈子的人,他一个也不想遇到了。
沈如是:“此地名曰琼山,多丘陵,易藏匿,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五里,派人搜山。”沈如是很累,他避开那双眼,“少派人,别骑马,打扮成平民百姓进山砍柴最好。你们在外行军打仗总有约定的暗号吧,派出去的人一定要沿途留下暗号,沈…摄政王多半躲在山里,就算找不到人,看到暗号也会知晓自己人就在附近,会想办法同你们联络的。”
“怎知定在此山中?”柳云戟松了手,任凭沈如是滑回塌上。
沈如是:“土匪是在应天到安庆的水路中途截断大周的兵,你们摄政王没消息已经有七八日,如此算来,大军应是在靠近安庆处被劫,若想求援,也一定会向北,去往安庆,路上还有匪徒,他们的行军速度的不会太快。安庆方面没传来消息,说明他们尚未脱险,故而藏在这附近的可能性很大。”
柳云戟:“去往安庆的路有五六条,为何偏在此处?”
对面的人没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没法答。
半响,沈如是道,“孤就是知道。”
柳云戟显然对此种无赖答案不满,他用手钳住沈如是的下巴,手腕微转,带着一张俊俏的脸对上自己的眼睛,柳侍郎似乎想看出些什么,然而半柱香过去,他在这张陌生的脸上,一无所获。
“我派三队人此刻就进山,若是一日内找不到人,我便先取你条胳膊。”柳云戟举起自己腰间的刀片子,弹了弹,转身出了门。人一走,卷来一阵凉风,威武将军赶紧捂住自己的小胳膊,心中不禁感慨,“乱世啊,人脾气可真大!”
上辈子若是有人问起武安侯沈如是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他手下的大将们十个有八个都得答:记性不好。
尤其是,出门不记路。
沈如是这辈子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不是记性不好,是给惯的。小时候他是幽州王独子,长大了他是大胤的武安侯,什么时候出门需要自己记路了?今日他准备逃跑,方才惊觉自己的另外一大天赋:过目不忘。
一路从应天北上安庆,别看他骑马骑得快摔下去了,转弯的路上有几块石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没法子,为活命所迫。
此刻他在房中,盘算着最佳的逃跑线路,他之所以让大军停在此处,便是看中琼山这里丘陵密布,山虽然不深,却很好藏匿,是跑路的好地方。方才他的话,半真半假,此去安庆,五六条路,他又不是沈择渊肚里的蛔虫,如何能确定他定然藏在这里?
不管他沈择渊藏不藏,他沈如是得藏进去。
打定主意,沈如是瞧了眼自己的胳膊,和门口守着的小兵,使出小时候常用的阴招,放迷魂香。
迷魂香种类繁多,毫无疑问,原主慕容衍收集的是绝佳上品,放倒牛都没问题,沈如是哼着曲子,用贴身准备的竹管,找了个缝,向外吹了一大口,半盏茶后,威武将军掀开帐子,趁着月色,大摇大摆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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