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量妥当,沈如是依计藏在了最后一辆放草垛子的车上,小王爷一咕噜钻进去,整个人埋在草里,只拉开一点缝隙,方便朝外瞧。
沈择渊果然不怕麻烦,亲自一辆辆车查,眼见到了最后一辆车,二公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邬浪神色慌张,额上冒汗,用身子不自然的挡在车前道,“二…二公子,天色晚了,让他们赶紧上路吧,救人要紧!”
沈择渊放下手中戳粮草的长棍子,眼神顺着邬浪不自觉抖动的身子,看向他背后草垫子,这是最后一车草。
二公子掏出棍子,欲拨开邬浪,邬浪很够义气,两手抓着车板沿子,宁死不屈。
沈择渊素来儒雅,放下棍子客气道,“邬少爷,私下藏人出城,此时是死罪。”
“人?什么人?车里没人!”邬浪喊道,喊完,自己两眼朝下,避开沈择渊的眼。
二公子没为难他,走近几步,冲着车子低声道,“兄长,出来。”
沈如是没动,心一横,不出声。
“兄长。”
没人应声,沈择渊迟疑了一下,抬起手里的棍子,一点点小心送进草垛子里去,沈如是眼瞅着一团黑影进去出来,缓慢的向自己靠近。
棍子愈来愈靠里,沈如是所在角落,终于躲无可躲。
“砰!”果然!棍子撞上一物,沈择渊低头,皱眉略微思索,放下棍子,伸手进去摸,摸着摸着….摸出来一个盒子。
二公子拿出来,狐疑的看向邬浪,手底下打开一看,里面有件翡翠簪子,下面压着一沓信。
沈择渊:“这是何物?”
邬浪靠着车,抖得车跟他一块儿响,回话道,“二公子,实在对不住,这…这是我娘让我藏在车里给我爹的!”
沈择渊皱眉。
邬浪惨兮兮的道,“穆将军那边我们打好招呼了,到了上谷就拿出来交给我爹。”
沈择渊:“为何不直接交于穆将军,要藏在车里?”
邬浪不好意思道,“这不是主上都没吩咐给王妃带去一针一线,我们做属下的,明目张胆送东西,实在...实在于理不合。”
沈择渊看看手中的东西,又瞧了眼脸色发白的邬浪,将东西放在他手中道,“下不为例。”转身离开了。
沈如是和邬浪憋着气,见他走远,长吁一口,邬浪冲草垛子使劲打一拳,得意道,“臭小子,我演的怎么样!”
“早跟你说,这招准灵!”沈如是嘿嘿一笑,这招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用的实在妙!
沈择渊不查他藏身的车,得靠运气,沈如是虽然一向运气不错,但他不乐意单单指望运气,弟弟若是不搜他的车最好,若是搜了他的车,他就顶出事先准备好的盒子,一辆车里已经找到样不该有的东西,谁还能想到里面还藏个人呢?
冒险过关,邬浪半倚着草垛子,佯装叹气道,“小王爷,你一路保重,要是你出了事,我脑袋肯定不保。”
俩人从小一道厮混,虽说整日跟人打架,但论打仗,还是头一回。
沈如是调笑道,“放心,我命硬的跟死不了的虫儿似的,再说了,咱们做兄弟的,你不愿意把命给我么?”
邬浪没吱声。
沈如是调笑道,“我逗你…..”
“愿意!”不等他说完,邬浪缓慢而坚定两字,夜里听着格外清晰。
这回轮到沈如是不出声了。
邬浪拍拍草垛子,“愿意归愿意,但我还等着着娶老婆生儿子呢,你可得早点回来!”话罢头也不回,潇洒的摆摆手,跑了。
沈如是眼一酸,心里骂道,“臭小子!”
没等多久,车子缓缓的动起来,沈如是放心了,这下他定能出城了,只要出了城,再被发现,他是幽州王独子,谁能拿他如何?一盏茶后,车子又停了,沈如是扒开缝隙瞧了瞧,是车子要出城门,穆子阳将军在跟守备递关蝶。
穆子阳是虞老虎手下最年轻的将军,今年不过二十二,家里世代从军,从小就是虞老虎一手□□的,他比沈家兄弟俩大八岁,为人稳重老成,故而沈时行才能将押送粮草北上这般重任交付与他。他与沈择渊脾气相投,关系不错,至于整日胡闹的小王爷嘛,还是眼不见为净为妙!
交了通牒,守门的小兵已经挥手放行,这下彻底没事了,沈如是挪挪腚,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 ,闭眼睡觉。
谁料背后忽然一凉,顺着凉风,一只手扒上身来,沈如是吓了一跳,险些喊出声。
“兄长,你果然在。”
“操!沈择渊!”这都能找到他!沈如是头疼。
沈如是摸黑顺着手,一把捞住弟弟,把他强行拉进车里,直接捂住他的嘴,“别出声。”
“兄长!莫要胡闹!”沈择渊没料到沈如是这样大胆,自己不下车,还把他拉上去了?二公子左右挣扎,被沈如是一只手拦腰死死卡住,二人动作剧烈,震得草刷刷往下掉。
赶车的人察觉有些不对,举着火把,往后瞧。
“打仗,会死人的。”沈择渊拉住兄长的手,怎么也掰不开,见有人转身,准备张口大喊。
沈如是见情况不妙,事到临头,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手刀过去,砍在沈择渊脖子上,弟弟雪白的脖子上一片殷红,晕在他怀里,彻底不动弹。沈如是自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待车夫转过身去,他也不敢把弟弟扔下去,这下好了,得带着沈择渊一起上路了!
沈择渊再醒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人躺在草垛子里,兄长在身边睡大觉,车早就已出了幽州城,二公子气的脑袋嗡嗡响,大喊一声“停车!”,惊得沈如是一个激灵,差点掉下车去。
这下,气的脑袋响的,换了人,成了穆子阳,自己北上送粮草,防着路上出事就够操心了,如今可好,幽州王的两位公子,一并混在自己的队伍里出了城,此时路程已经过半,荒山野岭的,他放俩人回去,操心,留下,更操心!
倒了血霉了!穆子阳盯着面前两个十四岁的黄毛小子,脸很黑。
他心知能干出这种事的,一定是虞大帅的亲生宝贝儿子,沈如是。此时,这个混世魔王正坐在马车边上,晃着脚,见他盯着自己,不客气道,“穆将军,怎么不走了?咱们时间紧!”
“我安排一队人,送你们回去。”穆子阳下定决心,就算分出去几个人,也得把这两个宝贝平平安安的弄回去。
“人手不够。”沈择渊知道这次押送粮草的具体情况,晋阳已经没兵可派了,好容易凑了一千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多余人手送他们?“给我们两匹马,我与兄长自己回去。”
“谁回去?要回你自己回!”沈如是跳下车,手里编好一只小蚂蚱,举着一晃一晃。
“兄长!”沈择渊罕见的气他,“我们已是添了大麻烦了!”
“我是去帮娘打仗的,你才是添麻烦的——”沈如是把小蚂蚱塞在弟弟手里,“我的武艺是娘亲自教的。”他伸手指指对面的人,“穆将军也未必打的赢我,你嘛,从小叫你跟着学,你就是不,光窝着看兵书,纸上谈兵,哪里管事?”
穆子阳:“小王爷,打仗不是武功高就能行的。”
沈如是:“你见我打过仗?”
穆子阳腹诽道,你是王爷王妃的心尖尖,上哪打仗去?嘴上回道,“自是没有。”
沈如是笑了,“那你从何得知我打不了仗?”
少年郎意气风发,搁平日穆子阳不愿说大实话,但今日情势紧急,他不愿跟二人耽误工夫,他直言道,“末将不才,十二岁头回被父亲带去战场,自此在军中厮混十年,才算有了些名头。而…而大帅多次出征,末将从未听说过要带王爷。”
换句话说,打仗是要靠实战累积经验,打的仗越多,越有可能成为将才,你沈如是要是打仗那块材料,虞靖早该将你带在身边,四处历练了,如今小王爷也十四了,若跟弟弟一般喜文不喜武就罢了,明明自小习武,虞老虎仍不带他出征,甚至提也不提,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就是,虞大帅觉得,自己儿子打仗不行!
沈如是被言中,脸色很难看,他不是没求过母亲带他出征,但虞靖就是不同意,愣是怎么说都不行。
“二位王爷,这样,前面还有几里地就到常山了,常山县守备名唤李牧,与我相熟,我将你们二人暂时托付给他,待大军凯旋归来,再接二位公子一道回幽州府。”
大军自晋阳去上谷,途径常山是最近的一条路,亦是原本的行军线路,沈择渊挡在哥哥身前,“如此最好。”目前这是最万全的法子。
“二公子明理。”穆子阳挥手命人给他们牵来两匹马。
沈如是没说话,铁着脸翻身上马。
沈择渊上马前,看了眼手里的草编蚂蚱,顺手插在腰间,一路紧紧跟着哥哥,生怕他半道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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