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子, 就算想打车也没人愿意载了。
余菀书忍着内心嫌弃,重新将沅池扶回火锅店, 在洗手间外面的洗漱台前清理了半天。
还好这时候已经很晚了, 店里没什么人。
不然也不必等老板把他们逐出去,余菀书自己就没有勇气被众人围观。
处理完, 她才想起和温娴安打电话的事儿。
先前她没来得及留意,也不知道温娴安那边现在是不是已经着急上火了。
余菀书先看了下通话时长。
恩,这么久的通话时长, 想必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
余菀书倒是一点儿都不心虚。
反正她又没劈腿。
而且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温娴安还开沅池的玩笑来着, 估计早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想什么。
她大大方方地再次给温娴安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温娴安听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 甚至还很悠闲,语气里带着笑, “你别着急, 我已经让人过去接你们了,你和沅池就在那边等一会儿吧, 别乱跑。这臭小子以前不这么放肆的,辛苦你照顾一下,明天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没事。”余菀书把地名报了一遍, “我现在让沅池坐在火锅店里休息一会儿,他站不起来了。”
“行,我知道你们在哪儿,小可爱临走时跟我打过报告的。”温娴安说,“我派的那人估计已经快到了。”
余菀书:“麻烦您了。”
挂掉电话,余菀书便让沅池在椅子上躺一会儿。
说来好笑, 明明是沅池吐了,但这人身上一点儿没脏,吐出来的所有东西全在余菀书身上。
好在她今天还穿了件薄外套,扔了外套,里面沾得不算多,否则现在都成“透视装”了,不知道该怎么见人。
然而即便如此,味儿还是很大。
余菀书都不好意思坐凳子,一直站在旁边。
还好她今天穿的平底鞋,不然以她穿高跟鞋的脚力,估计站一会儿就会疼得受不了。
大约五分钟后,一位过路的服务小哥跟余菀书说,门口有个帅哥找她。
余菀书正想温娴安居然这么颜控,连个司机也要招帅哥。
就见那帅哥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帅哥肩宽腿长,神色冷峻,一脸要找茬的表情。
离得近了,他皱着眉十分厌烦地瞥了沅池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回到余菀书身上。
“……”
余菀书这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窘迫过。
她本来觉得今晚被沅池吐了一身已经够惨了。
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那就是这幅满身酸臭的狼狈模样,被温时禹看见了。
她几乎不敢想象温时禹一会儿会怎么嘲讽她。
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米时,温时禹止住脚步。
随后他眉头皱得更紧,嫌弃至极地吐出一个字:
“臭。”
他甚至还抬手捂了下鼻子!
余菀书默默地退后,直到脊背碰上了墙才停下。
“他不臭,我臭。”
余菀书轻轻叹了口气,指着沅池说:“要不你就送他回去吧,我让助理过来接。”
温时禹用凉飕飕的视线注视着她。
沉默片刻,他道:“我要是不接你,大半夜跑出来兜风么?”
余菀书:“……”
本来挺让人感动的一句话,从温总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招人厌?
温时禹又打量她一会儿,目光在她衣服上的几处污渍停留稍久。
余菀书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坐他的车吧,他嫌自己臭。
不坐他的车吧,他就开嘲讽。
她正想说要不她再去洗洗。
温时禹忽然扬手脱掉了外面的卫衣。
说起来,今天其实是余菀书第一次看见温总穿西装以外的衣服。
一件浅灰色的卫衣,和一条运动束脚裤。
发型也不一样。
平时温时禹总是一丝不苟的三七分斜背头,但现在他大概是刚洗了头发,发质很松软。
他头发在男士中偏长,自然垂落下来,前额刘海直至眉毛,看起来随意又少年气,简直不像个二十七岁的老男人。
因为脱掉卫衣的动作,他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
余菀书盯着他头顶看。
温时禹察觉到她的视线,随手在脑袋上抓了几下,那头发便很顺从地变得整齐了。
余菀书很羡慕。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拥有这么听话的头发。
脱了卫衣,温时禹里面就只剩下件单薄的短袖衫。
他将卫衣扔给余菀书,懒得跟她多废话似的地开口道:“去换。”
这确实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就是过于暧昧了些。
余菀书不想在这里与温时禹扯皮,接过卫衣道了句谢,转身就朝洗手间走去。
她扯出几张面巾纸打湿,其中一张挤了点儿洗手液。
进入隔间,余菀书脱掉上衣,用沾着洗手液的面巾纸将身上挨着擦了一遍,随后用另外几张纸清理。
一切弄完,她闻了闻自己身上,味道确实淡多了,这才换上温时禹的那件卫衣。
至于原先的那件自然没法要了。
温总不可能允许那件衣服上他的车。
离开洗手间,温时禹和沅池都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
一个正在收桌子的阿姨好心告诉余菀书,那帅哥刚刚扛着另一个帅哥出门了。
余菀书道过谢,离开火锅店,看见温时禹的车就停在门口。
因为害怕自己身上余味儿会熏到温总,她走过去后自觉地拉开了车后门。
正要躬身进去时,前方传来温时禹带着些微怒气的声音:“你是还嫌绯闻传得不够厉害?”
余菀书:“……”
温总真的可能学不会好好说话。
而且坐车里怎么又能传绯闻了?
余菀书再次叹气,深觉今晚已经很累,不欲与温总分辩。
她关上车门,再坐上副驾驶座。
发动车子开了一段,温时禹突然说:“契约里有写明,如果某方有想要交往的对象,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立刻终止。”
“……”
余菀书扭头去看沅池。
“放心,听不见。”温时禹啧了声,“睡死了。”
“……嗯。”
余菀书转回头,缓缓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没有想要和他交往。娴安姐应该跟你说过了,他是单方面的。”
“但你没有和他保持距离。”
温时禹直视着前方,眼里被前面车灯映出闪亮的碎光。
“我是他的导师,他是我的学员。”余菀书耐心解释,“我和他只有很正常的教导关系,今天也不是只和他一个人出来吃饭,而是和所有小组成员一起。我也不是只送他一个人,所有人我都是亲自把他们送上车的。”
恰好是红灯。
温时禹停下车,转头看她,“你紧张什么?”
“……”
余菀书伸手紧紧捏住车门上的扶手,闭了闭眼,微笑道:“因为您问,所以我给您解释,仅此而已。我并不紧张,请您不要胡乱臆测。”
“哦,行吧。”
温时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因为难得听你说这么长一段话,我还以为你紧张了。”
“我为什么要紧张?”
先前被沅池吐一身本来就很烦躁,这时温时禹又处处针对。
余菀书脾气没压住,语气稍微有点儿冲:“我和您只是普通的合约关系,我对您没有任何义务也没有任何责任,就算我真要和谁有点什么您也管不上,更何况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我又为什么要紧张?”
“……”
温时禹诧异地再次看向她。
余菀书轻轻“哼”了一声,气闷地将头扭向窗外,不想让他看自己。
车子又发动起来。
轻微的发动机声响中,余菀书听见温时禹似乎在笑。
“你这生气起来……”他低声道,“还挺可爱。”
“…………”
作为一个二十六岁的女青年,余菀书被“可爱”这个评价深深雷到了。
她觉得这个年纪被人夸可爱根本就不是褒义词,而是贬义词。
车门的扶手快被她抠出印子来。
余菀书觉得愈发难堪,恨不得现在就开门下车。
安静片刻,温时禹蓦地再次开口:“你是不是从来没跟人发过火?”
“刚刚发过了。”余菀书闷闷道,“就这一次。”
顿了顿,她想起今晚温时禹原本是过来帮忙的。
而且虽然他挑了两句刺,但总体来说,也算温和。
甚至还不嫌弃她身上脏,把自己的卫衣都脱给她穿。
余菀书立刻有些后悔发火,又有点儿愧疚。
“抱歉……”她轻声说,“我一时……没控制好情绪。”
“就这一次?”温时禹却道,“那我还挺厉害。”
余菀书:“……”
这人可能真有毛病。
“你这样忍着不觉得压抑?”温时禹又问,“你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圣人么?”
“……没有。”余菀书说,“我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圣人,也没觉得压抑。”
“嗯?”温时禹斜睨她一眼,“心态这么好?”
“也不是。”
犹豫片刻,余菀书诚实地答道:“我情感比较淡薄,很少因为什么事情生气,自然也不会压抑。”
“哦?”
温时禹似是思索了一会儿,笑起来:“那我真的挺厉害。”
“……”
余菀书无奈道:“温总,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温时禹突然大笑起来。
余菀书:“……”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笑完,他说:“我是第一次这么笑,你也挺厉害。”
余菀书不想说话。
“抱歉。”温时禹说,“见识过你刚刚生气的样子,再对比你现在一脸严肃正经的样子,我觉得很好笑。就像网上说的那个什么……反差萌。”
“……”
余菀书忍无可忍地说:“温总,真的没有人提醒过您,您说话不是很好听吗?”
“哦,提醒过。”温时禹不在意道,“但那又怎样?我说话不需要好听。”
余菀书诧异地问:“您在商场上谈生意,难道就不需要一些说话的技巧吗?”
“那是底层销售人员需要的技能。”温时禹说,“我面对的人,他们只认利益,不听花言巧语。”
他眸子里情绪很淡,“你所知道的那些谈话技巧,在真正聪明的人面前不值一提。他们甚至会觉得那些废话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但是……”余菀书迟疑地说,“好的说话技巧,至少能让听者心情愉悦一些吧?”
“这倒是。”温时禹说,“但很可惜,那样高超的技巧我学不会。我会选择招一些会那样技巧的人来做我的下属。”
“……”
余菀书:“好的。”
温时禹突然又笑起来。
“……”余菀书问,“所以您现在又是在笑什么呢?”
温时禹:“我觉得,你可能不是什么情感淡漠。”
余菀书:“?”
温时禹:“你可能是闷骚。”
余菀书:“……”
“我猜……”温时禹缓缓道,“你应该经常在脑子里编排别人,只是不会说出口罢了。”
“……”
余菀书认真道:“事实上,我并不编排别人。”
大概是为自己猜测错误感到惊讶,温时禹语气有些不敢置信:“是吗?”
余菀书:“我只编排您。”
温时禹:“哈哈哈哈!”
“我现在好像很容易戳到您的笑点。”余菀书说,“您今晚已经第三次这样笑了。”
“我发现,我之前跟温娴安评价你说你‘装模作样’,说得不对。”
温时禹从笑声里缓和过来,漫不经心地瞅她一下,说道:“你应该叫作天然呆。”
余菀书:“……”
温时禹又飞快地回头,瞟一眼已经人事不省的沅池,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下,说:
“因为余女士今晚逗我开心,导致我现在看这个人也很顺眼了。”
意识到自己说真话并不会让他生气后,余菀书也懒得再拼命自制,直言道:“我并非刻意逗您开心。”
温时禹果然又笑起来。
余菀书觉得自己大概、仿佛,能够get到温时禹的一点儿笑点了。
这次在车上的短暂时光相处得很愉快。
余菀书从来没想到自己和温时禹居然能有这么愉快的一天。
而且,她好像还是头一次,和别人说这么多话,也丝毫不觉得累。
因为后来所有的话她都没经过大脑思考。
不必去想自己的话会不会惹对方生气,也不必再顾及什么礼貌面子。
因为温总的爱好是如此奇葩。
她愈是毫不掩饰地说真话,他就乐得愈欢。
先将余菀书送回住处后,温时禹开车载着沅池离开。
然后他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不远处的路边,摸出手机给温娴安打电话。
美容觉被扰,温娴安很烦躁,“有屁放!”
温时禹沉默两秒,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
“你家的艺人,什么时候来接?”
“什么艺人!”温娴安怒道,“是钢琴家!”
温时禹握着电话回头望了眼小区的方向,嘴里讥讽地“呵”了一声。
“哎行行行,随便你怎么说。”温娴安不耐烦道,“你就把他送回公司宿舍就行了,钥匙你在他身上找找。”
“我现在在棠园小区。”温时禹说,“等你二十分钟,如果人没来,我就把他扔大街上。”
温娴安:“我靠温时禹你是不是人?!”
“送他回家和我是不是人没关系。”温时禹低头看表,“你还有十九分四十五秒。”
“温时禹你做人真的很不善良。”
温娴安默了一瞬,突然嘿嘿笑道:“我说,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喜欢上人家余菀书了?”
温时禹立刻嘲讽地反问:“有这可能?”
温娴安:“你要不喜欢人家,你对情敌这么恶劣干吗?”
“首先,他不是我情敌,他还没这资格。”温时禹冷淡道,“其次,我并不是对他恶劣,而是对所有醉鬼恶劣。最后,余菀书和我虽然只是合约,但现在我们是已公开的恋爱关系,她的对外形象会影响到我,对于倒贴她的绯闻对象,我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
“嘴硬吧你就。”
吐槽完,温娴安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响,似乎正从床上下来。
“行吧行吧,我现在就过来接,你别真把人扔街上。”
温时禹挂断了电话。
*
回家之后。
余菀书洗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澡才彻底把身上的气味去掉。
随后她将温时禹的卫衣扔进洗衣机。
还没开机,想了想,她又把衣服取出来。
——还是明天送干洗店吧。
免得温总再说自己把他衣服给洗坏了。
第二天。
余菀书吃完早餐,下楼去干洗店送衣服。
回来时,她在楼底下撞见了沅池。
这也是以前沅池经常送她回家,几个门卫都眼熟了,才能把他放进来。
余菀书知道他为什么来,率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忘了,你也不要太记挂。”
“……”沅池低下头,“对不起。”
“没事。”
为了显示自己真的没生气,余菀书挤出一个温和的笑。
“我是不是……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沅池抬头看她,又飞快地重新低下头。
“没事的。”余菀书柔声道,“本来就是专门选来吃火锅的旧衣服,我都扔了。”
“我……”
沅池咬着唇,好半晌才说:“我给您赔两件吧……”
余菀书摆摆手,“不用,真的是很旧的衣服了。”
“我一定要赔……”沅池掐着自己的手指,“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
余菀书想了想,觉得小孩儿自尊心也是需要维护的,便说:“那你再买一件给我吧,那衣服不值什么钱,你网上随便选一件就是。”
“那怎么行!”
沅池猛地抬头。
话音一顿,他又变得小心翼翼,“我、我陪您去商场选两件……行吗?”
“……”
余菀书退后半步,没说话。
她察觉出来了,赔衣服只是个借口,沅池主要是想逮着机会和她一起逛街。
见她陡然变得冷淡,沅池紧张地问:“不……不行吗?”
“不行。”余菀书沉下脸说,“小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昨晚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但有些暧昧的事情,我不会和你一起做。”
“……”
沅池目光紧锁在她面上,死死咬着唇,脸色有些发白。
余菀书正想开口再劝两句,便听见他声音颤抖地说:
“我知道姐姐有男朋友。可是……你们是真的在恋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温时禹:臭小鬼,很快就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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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在下午六点~~啵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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