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菀书看了眼时间。
记得刚认识的时候, 温总是个很注重时间观念的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相当随意。
余菀书熟门熟路地去到温时禹的办公室。
他今天既没有在会议室开会, 也没有在自己办公室开会,不知道叫她来做什么。
进门的同时,温时禹便立即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望过来。
周旗关上门,余菀书站在门口没动, 礼貌地问:“温总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温时禹收好桌上的东西, 施施然起身, 漫不经心道:
“你不上来, 他们怎么知道我老婆来接我了?”
余菀书:“……”
温时禹收拾好东西,朝她一点头,“走吧。”
两人大张旗鼓地穿过外间,迎着众多员工暗戳戳目光去往电梯。
温时禹的办公室内本来有直达一楼和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 但他没用那个。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公用电梯门口有许多员工等着,电梯门一开, 员工们看见自家总裁时纷纷愣了下, 迈出的腿就要收回, 被温时禹制止。
他一手拉着余菀书退到角落, 一手按住开门键让员工们全部上来。
一群人战战兢兢走进电梯,大气都不敢出。
温时禹和余菀书与员工们之间几乎形成一条“真空地带”。
余菀书被这情景弄得哭笑不得,尴尬又无奈。
好不容易离开了公司, 她总算能松出一口气。
从公司到家可以从沿江路绕回去,这会儿主干道上拥堵不堪,沿江行人道上却安静得很。
道路旁栽了一排柳树,江边风大,余菀书走在靠树的这一边,时不时需要伸手拨弄一下被风吹到脸上的枝条。
温时禹偏头看她一眼,忽然问:“你说,你写了一首曲子?”
余菀书下意识望向他,点头道:“是的。”
前方又飘来一根枝条,但她没注意。
温时禹不动声色地抬手替她挡了,再回过神时,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
余菀书正想道声谢,却见温时禹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刚才并不是刻意为之。
他随口问:“曲子有人买么?”
“嗯?”余菀书愣了下,随后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我的水平还没有到那种程度,现在还只是……”
“给我听听。”温时禹打断她。
“……”
余菀书:“什么?”
“给我听听。”温时禹说,“最近公司在策划宣传片,音乐方面还没找到合适的。”
“可是……您需要什么风格呢?”余菀书踌躇道,“暂且不论我的水平——我是学古典音乐作曲的,不是流行音乐作曲。”
“我是个俗人,不懂什么流行古典,只要好听就行。”温时禹说,“对于大部分观众而言也是这样。”
“……”
余菀书叹了口气,“温总,您不用为了我这样……”
温时禹:“我看起来像是以公徇私的人?”
“……”
“我只说让你给我听听看,又没说一定用你的。”温时禹说,“何况,你不是天才么,又在世界顶尖的音乐学院学习,曾经能在钢琴演奏上取得那么高的成就,我理所当然会对你在作曲上抱有期望。”
余菀书耐心道:“演奏和作曲是两回事……”
温时禹:“那你学了作曲么?”
“……”余菀书点头,“学过的。”
温时禹哼笑,“那你解释什么。”
余菀书不再说话。
“我倒是很奇怪,”温时禹说,“你居然会这么不自信。我一直以为,余菀书是个高傲又自负的人。”
“如果是钢琴演奏,我自然不会没有信心。”余菀书垂着头,声音低下来,“但是在作曲上,我还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认可……”
“你需要别人的认可吗?”温时禹立刻问。
沉默片刻,余菀书答道:“在钢琴演奏上,我也不清楚。”
“我从很小的时候,钢琴演奏就完全不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认可,即便有人偶尔对我提出批评,我内心也绝不会感到失落,我完全清楚自己的缺点与长处。”
她轻声说:“但在钢琴上,我从三岁开始学习时就没有受过太多苛责,几乎所有人都是在表扬我,所以我也不清楚后来的这份自信,是否源于幼时他人的肯定。”
顿了顿,她道:“但我很确定的是,作曲方面,我需要认可。”
“行,”温时禹点头,“我认可你。”
“……”
余菀书看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一开始她所说的认可是指专业人士的认可,毕竟非专业相关的听不出其中的某些东西。
然而温时禹这样毫不思索的肯定的话语,显得有些可爱。
她想起刚刚温时禹所说的话,“好听就行”。
如果能让大部分听众都觉得好听,即便他们并不能听懂其中某些东西,但若能够引起他们的共鸣,那也算是一种成就。
毕竟,音乐如此靠近灵魂,很多时候,或许直观感受更能说明问题。
难得见她这么开心地笑,温时禹有些晃神,半晌说不出话来。
晚阳余晖从西方照射过来,恰好映入余菀书眼中。
灰绿色瞳孔中反射出橘色的光芒,配色说不出的和谐。
莫名地,温时禹又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傍晚。
他其实不算早熟,情感上也并不多么热烈。
那时候一眼,绝不是所谓一见钟情。
只是当时的画面如此深刻,多年过去,竟没能忘记。
后来他也曾反思,自己究竟是囿于记忆中的那个画面导致对她情感出现偏差,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喜欢她。
结果其实很简单。
如果没有合约恋爱使得自己多次与她接触,并逐渐了解这个人,他不会喜欢她。
如果没有多年前那一眼,他不会这样喜欢她。
若要更详尽地追究缘由,却不再能说得清楚了。
万物皆有因果定律,唯独情感一事,难以推敲。
两人到家,外卖刚好也已经送到。
余菀书挨着将菜装进盘子里,温时禹则坐在餐桌旁看她,一副享受的惬意模样,跟大爷似的。
装好饭菜,余菀书低眉顺眼地双手执着筷子递给他。
温时禹抬眸瞥了她一眼,没接。
余菀书好脾气地问:“怎么啦?”
温时禹朝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不吃?”
“我没饿。”余菀书提醒他,“先前给您打电话的时候说过,我三点才吃了午饭。”
“哦。”
温时禹没再问,接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余菀书等得无聊,开始在脑子里琢磨自己的曲子。
因为太入神,她表情显得有些呆滞,目光没有聚焦,整个人看起来憨得很。
正想到关键处,思维被一阵笑声打断。
余菀书有些不悦,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平静地看向笑声来源。
温时禹收起笑容,淡淡问:“在想什么?”
“在想……”
话音顿住。
她在回忆那晚的情形,思索当时那些细腻得连自己都很难察觉的情绪,希望能够借此让曲子更加丰满。
而那晚发呆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特别细腻的情绪。
值得琢磨的还是后来温时禹与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她在想那晚的温时禹。
很难相信,那些话竟然是从温总口中说出来的。
怪不得奶奶说他家和一般商人世家不同。
不过也是,否则温时禹怎么会有一个搞艺术的哥哥呢。
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斟酌片刻,余菀书含糊地答道:“在想我的那首曲子。”
“嗯。”
温时禹点头,随后放下筷子起身,动作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去琴房弹给我听听。”
余菀书跟着起身,客套地问了句:“您吃好了吗?”
然而温时禹并不跟她客套。
他强迫症似的将用过的餐巾纸叠整齐,然后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
“不太好。”
余菀书微怔,看向桌上的菜,“是……不合您胃口吗?”
“倒不怪饭菜。”温时禹说,“怪我自己,胃口不好,没食欲。”
余菀书:“……嗯?”
“一个人吃饭,”温时禹从眼尾扫向她,唇角勾了下,缓缓地说,“寂寞得很。”
余菀书:“……”
她决定少说些话。
少说话,才能少给自己挖坑。
进了琴房,余菀书坐在钢琴前。
温时禹懒洋洋倚在窗边,目光闲散地注视着她。
余菀书原本习惯性想说几句谦虚的话,但一想到方才自己所下的决心,及时将那话憋了回去。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按下了第一个音。
这一曲时间不长,分三段,完全演奏下来不到五分钟。
最后一个音弹完,余菀书松开踏板,垂着头缓和一会儿,才看向温时禹。
便见他目光沉沉地压了过来。
两相沉默。
片刻后,温时禹开口问:“有名字么?”
“还没想好。”余菀书摇摇头,“文字方面,我不太擅长。”
温时禹的手从窗台垂落,身体微微朝前站直,缓步朝她走来,“我想到一个。”
随着他越来越近,余菀书的头也仰得越发高,脖子逐渐拉成一条直线。
“什么?”
温时禹走到钢琴旁边,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随后他以肘撑着钢琴,微微弯腰压过来,低声道:
“余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9 01:04:30~2020-04-30 20: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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