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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关城在晚间是不允许有人进入的, 只是这位不速之客来头太大, 以至于守城的将士们在见到他的令牌之后, 不敢不放行。
他一路走到楚府前,门口值守的家丁连忙要进去通禀楚泰宁,谁知却都被他拦了下来。在问清楚禾暂居的别苑在何处之后,他便径自走了过去, 身边连一个随从也没有带。
走到内院之后,一直守在暗处的蒹葭察觉到有人闯入,便立刻手持宝剑从屋檐飞身而下,挡在来人面前。
可等到她借着廊下昏黄的灯光看清楚来人的轮廓时, 蒹葭立刻便收了剑,侧身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此时, 屋内守夜的立夏和敛秋也听见动静,她们起身走到门边, 将门打开之后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便忙不迭地低头行礼。
立夏正要进去将楚禾唤醒,却又被那人阻拦, 只得带着敛秋退到一旁, 等那人进去之后才拉着她退出了房中。
此时的楚禾仍然安稳地躺在帐内,正在酣睡。
甚至等到那人推门而入,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廊下点着几盏昏暗的宫灯,隔着几层窗纱,也只有一层淡淡的光晕洒在帐前。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 轻轻地掀开帷幔便看见床榻上睡着的曼妙美人儿。
她纤长的眼睫安稳地覆在眼下,小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衾枕当中,宛若凝脂一般的皮肤透着莹莹光泽。
因为天气热,她早就将夏被推到一边去,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躺在床榻上,玲珑的身段尽显。
他微微弯下腰,长发落在她颈窝里。
楚禾忽然感觉到有人走来,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床前的身影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人捂上了嘴唇。
他顺势翻身上床,一只手仍然捂着她的嘴,而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肩膀,覆在她耳畔轻声开口道:
“别说话。”
听见他那略显疲惫而沙哑的嗓音,又闻到熟悉的佛手柑的味道,楚禾紧绷的身子一下子便松懈了下来,怯怯点了点头。
楚禾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他好像笑了一声,于是便小声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他躺倒在她旁边的衾枕上,低声道:
“处理完政务就来了,回去还要住那冷冷清清的朱雀宫。”
她心里微微一动,翻身起来趴在他身上,将下巴轻轻抵在他胸前,小小声说:
“可你这样闯进来,明日怕是满府上下都知道你来了…”
谁知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那一头如水般的长发,低声笑道:
“不止你们府上,恐怕整个关城的人都要知道我来了。为了见你一面,我这是只身闯入敌阵,懂么?”
楚禾闻言,却在他身边嘟囔着:
“我哥哥又不与你作对…”
他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拉入怀中,双臂将她箍住。
那副恍若无骨的身子只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楚禾的耳畔便立刻传来一阵声音警告道:
“别动,好好睡觉。”
可楚禾仍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纤纤素指缠上他的衣襟和腰带:
“这么热的天气,你不换上寝衣再睡么?”
赫绍煊轻笑了一声:
“我夙夜前来,什么东西都没带,你告诉我怎么换?”
楚禾愣了一下,咬了咬唇轻声道:
“要不然,我去向哥哥借一身衣服来,你先对付一晚上,行么?”
赫绍煊忽地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将身上的衣服解开扔到地上,只剩里面一层薄薄的衣服,便又躺下来,将她重新抱在怀中,嗅着她长发间的清香低声道:
“这样行了吧?睡觉。”
楚禾一下子被他按在微微敞开的怀抱里,鼻尖和嘴唇轻轻碰到他有些发烫的皮肤,又嗅见一股浓郁的佛手柑气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赫绍煊还未闭上双眸,忽然感觉到她的气息拂过,心里像是被一只小爪挠过一般,浑身慢慢灼烧了起来。
他伸手将她的脸从自己怀中抬起来,在黑暗之中捕捉到那双深邃的眼眸,稍稍低头吻上去,吻过眉心、一双始终眨巴着动个不停的眼眸,小巧精致的鼻尖,最后封上她的嘴唇。
楚禾隔着两层衣衫也感觉到他滚烫的皮肤,呼吸不禁渐渐急促起来,刚要伸手撑在他胸前,双手却被他紧紧地箍在头顶,一动也不能动。
他那柔软的薄唇慢慢滑过她的唇畔,仿佛刻意捉弄她一般,时轻时重地吻过,直到将她的嘴唇一圈都吻得隐隐发肿才停下来。
他伸出大手慢慢在她的唇边摩挲了一圈,指腹轻轻撬开她的樱唇,低下头来又吻上去,逗弄地引出小舌打着圈。
不知过了多久,楚禾撑着酸疼的手臂将他轻轻推开,堵着气转过身去不理人。
赫绍煊从她背后将人抱住,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衣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困了就睡吧,还硬撑着睁着眼睛?”
楚禾伸出小舌舔了一圈自己发肿的嘴唇,心里埋怨着他过分用力,于是强迫着自己不转过身去睡他怀里。
渐渐地困意袭来,她的眼皮又开始打起了架,没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只是等她的气息变得均匀之后,赫绍煊便轻轻扣住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像往常一样拢进怀中。
直到嗅见怀中美人气若幽兰的呼吸,他这才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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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楚禾所料,第二天一大清早,赫绍煊深夜造访雎砚关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关城和楚府上下。
还不等他和楚禾起床,楚泰宁便带着楚府上下诚惶诚恐地候在院中,等待觐见。
立夏也不敢进来通禀,只站在门外轻声唤了一遍,也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正在她站在原地踌躇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似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退到了一边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赫绍煊从里间出来,身上已经传得齐齐整整。
看见她以后,赫绍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楚禾还在睡觉。
立夏了然地点了点头,无声地指了指外面。
赫绍煊自然知道自己昨夜突然闯进雎砚关,还深夜闯了人家的院子,外面一定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了。
他径自走到外面,却见楚泰宁带着一家老小朝他行礼叩拜:
“老臣不知东尧王驾临,这才前来参拜…实在惶恐。”
赫绍煊立刻走上前去将他扶住,低声道:
“这是在自家,岳父不必多礼。若有话,我们去侧房再叙,阿禾还在睡觉。”
傅锦兰闻言,脸上有些窘迫:
“阿禾怎么能比王上起的还晚…”
赫绍煊脸上少有地出现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她昨天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的,一向都是这样。”
众人一听他说楚禾“累了”,以为他说的是那种事情,于是纷纷涨红了脸,没人敢再提楚禾。
楚泰宁带着楚贞,引着赫绍煊走到侧房,进去密探了许久,众人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
楚禾一醒来,旁边已经空空荡荡地一片。
若不是空气中还隐隐约约能闻见赫绍煊身上的佛手柑气息,她几乎都要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了。
楚禾像往常一样唤了立夏,可奇怪的是,今日她唤了好几声,立夏才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走进来,她便来到楚禾面前,一边低头为她穿鞋,一边轻声说:
“娘娘,老爷带着满府上下来给王上请安,这会正在侧房议事呢。”
楚禾怔了片刻,连忙穿戴整齐走到侧房,却见赫绍煊与爹爹和兄长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看起来心情甚是愉悦的模样。
赫绍煊见到她站在门口,一双凤眸便掠过来落在她身上。
旁若无人地用缱绻的语气开口询问道:
“醒了?”
当着爹爹和兄长的面,楚禾脸上不知为何却红成了一片。
她走到他们面前去一一见礼,忽然开口问道:
“兄长今日成婚,怎么还在我院中,快去收拾准备吧。”
楚贞的耳根渐渐变红,听闻她的话也觉得自己应该下去准备了,于是便与赫绍煊道别,走出了小院。
楚泰宁见儿子走了,便也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等他们都离开了小院之后,楚禾便有些赌气地开口道:
“你昨天忽然来雎砚关,爹爹他们一定惶恐,你还偏偏要将人留下喝茶…”
赫绍煊往椅背后面靠了靠,脸上神情冷冽,眼眸之中却是一片温暖的笑意。
他懒倦地打了个哈欠,朝楚禾伸出手来:
“过来,坐这儿。”
他的话一向不容抗拒,楚禾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怀里。
赫绍煊环着她的腰,轻声覆在她耳畔说:
“怎么,就因为我见了你爹爹生气了?”
楚禾撇开脸去,小声说:
“没有。”
“那你怎么又赌气不理人?”
楚禾忿忿地转过头来,却瞧见他那双勾人的凤眸之中掠过一丝玩味,便知他又在逗自己取乐,于是便扭过头去,咬着唇道:
“你若是光明正大地来,楚府的人在门口就迎接你了。你半夜跳墙进来,还以为是生人造访呢。”
赫绍煊挑了挑眉:
“你怎么知道我是跳墙进来的?”
楚禾忿忿道:
“楚府的戒备这么森严,除了跳墙这一条以外,你还能怎么进来?”
赫绍煊嗤笑一声,长手在她腰际狠狠捏了一把:
“我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虽然是晚上,但作为你的夫君,进一趟楚府应该还是名正言顺的吧?”
楚禾吃痛,连忙揉着自己的腰际,眼中溢出一星半点泪花来,嘟囔道:
“谁能想到你半夜会来,还拿着令牌闯进来。他们见了你的身份,还不得半夜去禀报我爹爹和娘亲?”
赫绍煊笑了笑,撩起她鬓角的长发,覆在她耳畔轻声道:
“恩,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光明正大地进来,不会再夜闯民宅了。”
听见他忽然又这么正经地道歉,楚禾忽然感觉脸上有些烧,刚一转过头来,却被他一下子箍住后脑勺,径自送到自己面前吻上了她的朱唇。
楚禾余光瞥见侧间的大门还敞开着,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借着唇齿间的空隙含混不清地开口道:
“别…一会儿送饭的丫鬟们进来,会看见的…”
赫绍煊却不理,无视她的挣扎,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她双眼渐渐有些泛红,他才挑了挑眉,将她松开,又吻了吻发红的眼眸:
“怎么一回你家,就变得这么娇气了?”
楚禾抬起手来轻轻蹭了蹭自己的朱唇,连忙从他身上站起身来,立在一旁低着头:
“我没有…”
赫绍煊抬起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娇一点也好。”
这时候,立夏这才走到门外,先是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门里的情形,见他们没在谈要紧事,这才缓步走过去行礼道:
“王上,娘娘,早膳备好了,请挪到正房用膳吧。”
赫绍煊看了楚禾一眼,笑道:
“在楚府叫小姐和姑爷。”
立夏愣了片刻才连忙点了点头,很快便改口道:
“小姐和姑爷快去用膳罢,等一会儿就是婚宴了,少不得要坐上几个时辰。”
赫绍煊“恩”了一声,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牵起楚禾的手,朝正房走去。
谁知他们刚一坐定,却见楚兴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好像还捧着一个什么东西。
楚禾见他过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去,轻声问:
“小兴怎么来了?吃早膳了么?”
楚兴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红着眼睛说:
“姐姐,这只鸽子快死了,姐姐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活它…”
楚禾低头一看,瞧见他手中果然捧着一只鸽子,只是鲜血已经沾染在它雪白的羽毛上,双腿都断裂了,显得奄奄一息。
楚禾微微蹙眉问:
“小兴,这是谁的鸽子?怎么伤成这样了?”
楚兴抽抽噎噎地开口道:
“我…我在新嫂院子外面发现的,它脚上本来还缠着信,我想捉住它给新嫂送进去,谁知道忽然有个人从我手里夺走了它,惊动了院子里的家丁,他竟然直接便折断了鸽子的腿,抢着信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楚兴,男,六岁半,楚家次子。
人物列传:本书最大反派赵郁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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