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仪抬眼瞧见白凝霺眼巴巴地看着她,双眸亮晶晶得,轻轻一笑:"傅家嫡长子傅寒依才识家世都不错,长公主之子陆文轩和霺儿年龄差不多大……"
苏昭仪说的热闹,白凝霺却没有她想听到的名字。
不由有些奇怪。
她记得之前在静山寺时,姨母对楚澈好像还挺满意得……
“傅家宠妾灭妻,家宅不宁。”白婕妤轻轻蹙眉打断道,“而且,傅寒依是长安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苏昭仪浅浅一笑,淡淡道:“若傅寒依真如传闻般纨绔,那他也不会被陛下赏识。只是,傅家……”。
白婕妤垂下眼睑,沉吟片刻,又道:“深凉久住边关,而且萧家和傅家一样……”宠妾灭妻,家宅不宁。
苏昭仪抚摸着白玉盖杯上凹凸不平的纹路,久久不语。
是她考虑不周,傅家、萧家都有一个通病,家宅不宁,霺儿嫁过去定然要吃一番苦头。
“臣妇觉得楚家不错。”白苏氏开口打破一室平静,“楚家和白家比邻,楚将军又和陵川是挚友。”
顿了顿,又道:“而且,楚家这一代只有楚将军一人。”
“楚家不行。”苏昭仪想也没想就拒绝。
姜家到处宣扬有意与楚家结亲,这时若让霺儿与楚澈订婚,姜家必定会说霺儿仗势欺人。
白苏氏眉头微皱,也想到近来关于楚家和姜家的传言,但她并不认为楚家真的会与姜家结亲。
况且,姜家的嫡长女已经与荣王世子订婚,不日便会完婚。
她抬头看了一眼苏昭仪,心里默叹,罢了,县主的婚事她不便插手。
白凝霺听到姨母拒接了楚家,心头一跳。
旋即想起静山寺偶遇的楚澈那朵烂桃花,明白了姨母的用意。
只是,她不想嫁人,如果真的要嫁,还不如嫁给楚澈。
“娘娘,”宋嬷嬷小跑至苏昭仪面前,福了福身,“陈公公来了。”
谈话间,陈公公已经捧着圣旨走进殿内,身后跟着小太监抬着几口红漆木大箱子。
他对着苏昭仪点头哈腰:“见过昭仪娘娘,娘娘万福!陛下命奴才给县主送圣旨来了。”
圣旨不长,很快就念完了,大意就是她很好,所以封为郡主。
“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声谢恩。
陈公公离去后,白凝霺喜滋滋地捧着圣旨,冲一旁的陆温柔扬了扬眉:“公主,我现在就比你低一级。”
陆温柔抬手狠狠地掐着她白嫩的脸蛋,狞笑道:“低一级也是低,快行礼。”
然后,她看到白凝霺那双明亮又漂亮的杏目中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怜兮兮、委委屈屈。
白婕妤有些不满地拍开陆温柔的爪子,搂着白凝霺轻轻吹吹她脸上淡淡的红痕:“霺儿,咱不更她见识。姑母做主,见了她不用行礼。”
陆温柔:……
母妃,究竟谁是你亲闺女?
白婕妤嫌弃地瞟了陆温柔一眼,霺儿乖巧听话又贴心,哪像她这女儿般糟心:“去去去,别觉得霺儿位份比你低,就可以欺负。”
陆温柔:……
算了,她不计较,她不计较。
白凝霺破涕为笑,白嫩漂亮的脸蛋带着得意洋洋地样子,让陆温柔恨不得狠狠地揉捏一番。
苏昭仪无奈地摇摇头,对白婕妤道:“好了,她们小辈之间的嬉闹而已,不必当真。”
白婕妤微微颔首,看着陆温柔眉宇间带了一丝忧愁。
柔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级,可是柔儿她……唉,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霍家的。
知女莫如母,柔儿掩饰得再好,她也发现了蛛丝马迹。
*
白苏氏见不早了,便带着白凝霺向苏昭仪她们辞行。又拐到御花园,接白凝雪和白凝惋、白凝惜,一起回白府。
到了宫门时,一个小宫娥拦住他们。
小宫娥福了福身,面对白苏氏冷淡地面容有些胆怯:“白夫人,霍婕妤娘娘想请郡主前去昭阳殿用午膳。”
白凝霺晋升为郡主、霍兰芝被赐为三皇子庶妃的消息传遍了皇宫。
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聪明人都猜出了七七八八。
白苏氏瞧了一眼白凝霺,示意她自己做决定。
白凝霺神色微讽,她那生母还真沉不住气。
她抬手理了理衣裙,向白苏氏福了福身:“母亲,霺儿用过午膳便回白府。”
白苏氏微微颔首,扶着白凝雪转身离开。
白凝雪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白凝霺,白凝霺冲她甜甜一笑。
上了马车,白凝惜掀开车窗,看着白凝霺渐渐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还真是母女情深。”
白凝惋拽了拽白凝惜的袖子,小心地瞧了一眼白苏氏,见她只是闭目养神,不由暗自送了口气。
白凝雪拧着眉头,不满地瞪了白凝惜一眼。
从霺儿选择请母亲出清宁苑那刻起,便等同于与霍家划清了界限,又何来“母女情深”一说?
白凝惜鼓着脸,暗自声闷气。
想到今日众贵女对她冷淡地态度,怒气更盛。
那日傅家花会,她又没有说白凝霺是“外室之女”,都是她们自己臆想出来的,为何都怪她?
白凝霺,白凝霺,都怪她!
*
昭阳殿
霍婕妤便热络地拉过白凝霺,坐在桌前用膳。
霍婕妤亲自夹起一片清蒸鱼片放到白凝霺的碗里:“霺儿,快尝尝,你往常最爱吃这道菜。”
白凝霺皱了皱眉,淡淡地夹起鱼片扔在一旁。
霍婕妤面上笑容一僵,美目中浮起一层泪水,捏着手帕按了按眼角:“霺儿,你这是怪本宫?”
白凝霺笑了笑,夹起一旁的龙井虾仁塞到嘴里嚼了嚼:“娘娘,霺儿没有怪你。”
霍婕妤动作一顿,心里暗自窃喜,她就知道白凝霺不会怪她。
白凝霺咽下嘴中的虾仁:“你和霺儿本就立场不同,谈何怪不怪。”
这虾仁真难吃……
霍婕妤扯了扯嘴角,勉励笑道:“霺儿,本宫这样做是为你好。”
“啪”。
白凝霺把箸拍在桌子上,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我好?”
霍婕妤放下箸,与白凝霺面对面:“是啊,霺儿,你想想,你若嫁给舒儿,舒儿便得到了三大世家的支持。待舒儿继承大统,你便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霍婕妤越说,眼睛越亮,唇角翘起,神色有些癫狂:“这样,你便可以把所有欺辱过你、与你作对的人统统踩到脚下。让他们仰望你、求着你原谅……”
“娘娘,我不稀罕。”白凝霺淡淡地打断她,“那是你想要的,不是我。”
她要的只是亲人朋友平平安安。
霍婕妤急急地拉着她:“你不想要?你怎么可能不想要!”
她不信这世上没有不渴望权利的!
白凝霺拂开的手,理了理衣袖,嘲讽地看着她:“就算我想要,我为何非得要嫁给陆温舒?而且,是以损害自己声誉的方法嫁给他?娘娘,你不要告诉我霍兰芝推我时候,陆温舒恰巧在那,皇伯伯也恰巧路过。”
霍婕妤对上白凝霺锐利的眸光,心虚地躲开:“的确是恰巧。”
白凝霺见此,嗤笑一声:“好,那么娘娘,你一边让陆温舒接近我、讨我欢心;一边任由他和霍兰芝私会。这又该怎么算呢?”
“男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
“是啊,很正常,”白凝霺看着她,发间的点金滚珠步摇闪烁着冷漠的光芒,“可是陆温舒这种朝三暮四的男子,我瞧不上,我也不屑嫁给他。”
说着,玩味一笑:“他不是和霍兰芝两情相悦吗?那我便成全他们好了。”
“啧啧啧,霍家嫡女声誉受损,赐予三皇子为庶妃。哎呀,真可惜,本可以做正妃的。”白凝霺瞟了一眼霍婕妤铁青的面孔,
又道,“娘娘,你说你这外甥女干嘛想不开谋害我这个皇家县主,不,郡主呢?”
霍婕妤狠狠地扯着手帕,“嘶”地一声,绸缎编织的手帕被她撕成了两半。
白凝霺故作不知,笑吟吟地继续说道:“还没恭喜娘娘,外甥女马上便要成为三皇子庶妃,而且是和我姐姐同一天嫁入皇家,想必你一定很开心吧。”
“你说,我送一件正红的锦衣给霍姑娘,她一定会很高兴吧。”白凝霺说完,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哎呀,瞧我这记性,庶妃不能穿正红。”
霍婕妤拍桌而起,颤巍巍地指着她:“白凝霺,你不要太过分!”
白凝霺捂着胸口缩了缩,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眸光讥诮:“娘娘,你别这样,霺儿会害怕的。”
又道:“又不是我让她成为庶妃,是她算计不成,把自己搭了进去,才变成了庶妃。不过她爱慕三皇子已久,想必不会在意成为庶妃。”
张口闭口都是“庶妃”。
霍婕妤一口气没顺上来,面色惨白,指着白凝霺“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缓了半天,扬起手就要扇白凝霺耳光。
白凝霺轻巧接住,一个反手扶住霍婕妤,暗暗用力把她摁在凳子上,旁人看来就是霍婕妤险些跌倒,白凝霺扶她坐在凳子上。
“皇伯伯虽一直不来昭阳殿,但娘娘还是要保重身体为妙,不然怎么和我姨母争宠?”
又捏着手帕抬手捂着嘴轻笑:“瞧我说的,不用争,姨母已经赢了。”
霍婕妤眸底凶光大作,嘴唇直哆嗦:“逆女!”
白凝霺轻笑一声:“娘娘,霺儿的母亲在白府呢。她今日也来了,你应该见到了。”
霍婕妤瞪着她,她当然见到了,她还听说是白凝霺请她出的院子。
她想到白苏氏,不由暗暗咬牙。
明明一样大的年龄,结果自己已生华发,而她依旧一头乌发、犹如二十七八女子般年轻。
还有椒房殿那贱人!生过两个孩子,面容依旧,宛若冻龄。
白凝霺缓缓站起身,目光讽刺:“娘娘,生而不养,又想插手我的事,这世上哪有这么划算的事。”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和霍庶妃,要不然我也不会白捡一个‘郡主’不是?”
说完,带着怜香扬长而去,不再理会霍婕妤气得发白的面孔。
走出昭阳殿,白凝霺揉揉肚子,摇头轻叹,就吃了一口难吃的虾仁,还说了那么多话,怎么算都不划算。
怜香跟在一旁,暗暗咂舌,庆幸她选择了白凝霺为主。
以郡主的脾气,气也能把霍家人气死,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输。
走到宫门,白凝霺有些犯愁,母亲和姐姐乘马车走了,她难不成要走回白府?好像有点远……
正当她下定决心去宣室殿求见选和帝时。
她抬眸便见楚澈逆着光缓步向她走来。
“霺儿。”楚澈声线温润,面带笑意,“我也要回楚府,不如我捎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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