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生带着天星回了城,把人放在东江有名的李记馄饨铺门口之后自己去买了牛记生煎,而且极其罕见地规规矩矩排了队付了钱,虽然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让老板送了他几个,但还是把街坊四邻吓得够呛。罗二当家什么时候这么规矩过,莫不是要出什么乱子?
好在天星没跟过去,否则第二天东江最震撼的八卦消息肯定是“阎罗王转性,谦和有礼就为搏美人一笑”。
天星在李记占了座位点了两碗馄饨,又担心罗浮生来得太慢馄饨凉了胀了不好吃,就吩咐了老板先把她的那碗上了,等罗浮生来了之后再上他的。等罗浮生提着生煎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小半碗,一看桌上空空如也有些失望:“你没给我叫啊?”
天星囫囵吞下嘴里的馄饨,满足地舒了口气,这才说道:“点了,我让老板等你来了再上,热的好吃。”
刚说完,老板端着一大碗馄饨就上来了,殷勤地放到罗浮生面前,点头哈腰:“二当家的,您请。”
天星一看,他碗里的馄饨明显比她的要多一些,一个个皮薄馅足,胖乎乎的小金鱼一般挤在碗里,撒的葱花和油渣也多,闻着香喷喷的很是诱人。她抗议:“老板你偏心,他碗里的怎么这么多!”
“诶。。。这。。。”老板没想到她会叫嚷出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这。。。二当家的他不。。。不一样。。。”
罗浮生觉得浑身舒畅,满意地摆摆手放老板走,然后低头故意吃得极香:“嗯~李老板的手艺果然没话说~好吃!”
天星看着他吃,然后发表了点评:“幼稚!”然后她伸手从纸袋子里捡出一个生煎,习惯性地先递给了身边的人。
罗浮生也不接,就着她的手张嘴叼住一口吞了,好看的眼睛眯起来,满足得像是一只偷到油吃的老鼠。
“你小心咬到我!”天星红着脸控诉,甩了甩手又给自己拿了一个,一口咬下去。
天星是真的饿了,生煎配上馄饨也是美味,她一连吃了好几个,满足得不得了,罗浮生看她吃得香,自己也不觉胃口大开。
等两个人吃完天也黑了,罗浮生载着天星回家,在离家门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就被天星叫了停。“干嘛啊?还没到呢。”罗浮生虽然乖乖地把把车停下,嘴上却还是不停。
天星从车上跳下来,理了理皱起来的裙子,白他:“到这儿就可以了,被我师兄师姐们看见就不好了。”她今天被罗浮生当着哥哥的面带走,现在又被他送回来,如果被哥哥看见了,估计又要一通猜忌,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怕麻烦。
罗浮生也不强求,跨在摩托车上看她自顾自往前走,没走出几步却又停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扭捏了半天才对他说:“那个,谢谢你。”
“谢我什么?带你出去溜达了一圈?”罗浮生朝她笑,咧着嘴活脱脱一个大流氓。
天星啐了他一口,而后才说道:“这句谢是为了今晚的生煎和馄饨,别的账以后咱们慢慢算!”她就说这人对他好不得,刚有点和颜悦色的,他就开始得瑟。
罗浮生似乎很喜欢看她生气,总觉得像是一只软乎乎的幼兽,发起火来的时候瞧着架势挺足,可到底只是虚张声势,没多大实际的力气。那只软乎的小兽发完威之后昂首挺胸地走了,留罗浮生一个人在原地又呆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走。
天星回到家的时候天赐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一见她进门就拉着她跑到了角落里:“天星,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欠条呢?拿到了吗?”
“欠条。。。我撕了!”天星眨了眨眼,谎话张嘴就来。
天赐瞪大了眼,一脸的不信:“你撕了?罗浮生能让你撕?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是不是。。。是不是。。。”他欲言又止,思绪却不可抑制地往某个不好的方向飘去,他盯着天星看了又看,似乎要透过那套湖蓝色的袄裙看出她的变化。
天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哥哥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她躲了躲,辩解道:“罗浮生没做什么,但撕了欠条也是有条件的,他要我随传随到给他唱戏直到他满意为止,我答应了,他才把欠条还我的。而且,他把我带到了郊外就扔在那里不管了,所以我才这么晚回来。”天星有时候还是挺佩服自己的,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能想出这么完美的借口。
段天赐想了想,倒是没发现其中的破绽,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天星的小脑袋,歉然道:“对不起啊天星,要你帮我要回欠条。”
天星不在意道:“没什么的哥,你们对我有恩,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是今后我可能要经常去罗浮生那儿,师兄师姐那边,你得帮我。。。”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她同罗浮生的约定还是得告诉哥哥,之后罗浮生来找她,也好有人帮她打掩护。
天赐点头:“那是自然,我会帮你遮掩着的。”这一次能拿回欠条全是靠着天星,他心里存着感激和歉疚,这种时候自然事事都会顺着她。
兄妹俩各自藏着心思,也没再多说什么,天星想着时间还早,就拉着哥哥去医院看九岁红。两人陪着老人家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等到很晚也没见天婴过来,九岁红有些不高兴了,天赐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当着老爷子的面就轻声埋怨道:“这个天婴太不懂事了,这么晚了还不来医院看爹,也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他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确定,天婴现在一定跟那个许星程厮混在一起,一想到这里他就妒忌得快要发疯,也顾不上是不是在爹面前,就直接说了出来。
天星忙偷偷踢了哥哥一下,上前替突然咳嗽的九岁红拍着背,而后替天婴说好话:“爹,哥哥,你们也别瞎猜。最近咱们戏班的生意好,场场爆满,姐姐也许是累了,也有可能是恰好有客人要求加场,姐姐这才来不了的。爹,你不会是因为我没有姐姐厉害而不喜欢我了吧?”她抱着九岁红的胳膊撒娇,小孩子一样赖在他身边不肯起来,终于把九岁红给逗笑了。
“你个鬼丫头,三兄妹里数你最机灵嘴最厉害,爹能不喜欢你吗?”九岁红点着她的额头,半真半假的嗔怪道,“行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戏班的事情也是辛苦了你们三个孩子,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哄好了爹,又服侍他睡下,天星拉着天赐悄悄地出了病房。回到家的时候天婴也刚到家没一会儿,天赐心里头还带着气,可不等他发作就被天星打断了,有天星在中间调停,他也没好再发火,只是警告了天婴几句,又让她多去医院看看爹,就回房休息了。
晚上洗漱完,天星抱着枕头爬上了天婴的床,天婴笑她:“怎么了?都大姑娘了还不敢一个人睡吗?”
天星哼哼了两声,把项链递过去:“姐姐就知道欺负我,早知道我就不帮你拿回项链了。”
天婴惊喜地接过,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高兴得不得了:“天星,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把它赎回来的?”
天星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不是我要回来的,是罗浮生给我的。”
“罗浮生?”天婴急了,拉着她的手连声发问,“他怎么知道项链的事情的?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她怎么也想不通妹妹是什么时候跟罗浮生这种人扯上关系。
“我。。。我。。。”天星觉得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为了罗浮生,她最近撒的谎是越来越多了,“你今天跟许先生走了以后我出去找哥哥,无意中听别人说那个当铺是罗浮生在幕后操作的,于是我就去找他了,没想到他真的帮我把项链拿了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他有没有欺负你?”天婴急忙拉着妹妹左看右看,生怕在她身上找出一个半个伤口来。
天星赶紧拉住天婴在她身上胡乱摸着的手,哭笑不得地说:“姐,你这抓虱子呢?我什么事都没有!不过罗浮生帮我拿回项链是有要求的,他说以后只要他想听戏,我就得去唱给他听,我答应了。”
“你答应了?!你怎么能答应他呢?你知不知道罗浮生是什么人?他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你答应去给他唱戏,难保他不会趁机欺负你,万一。。。万一他。。。我情愿不要要回项链也不能看着你出事!你去,明天就把项链还回去,把这约定废了!”天婴把项链塞回她手里。
天星低着头,把项链拿在手里拨弄着,半晌才说:“姐,哥哥让你不要跟许星程来往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讨厌?”
天婴愣了愣,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可还是老实回答道:“是有点,可这跟我跟你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因为。。。刚刚的你,特别像那时候的哥哥。”天星抱着腿蜷在床尾,下巴搭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她。
天婴一惊,一时语塞,就听见妹妹继续说道:“哥哥不了解许星程就阻止你同他交往,即便他觉得自己是对的,你还是会生他的气,可是你现在却对我做着同样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罗浮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不能因为一次不愉快的初遇就抹杀了他的所有。”
“可是罗浮生跟许星程不一样,他可是洪家的二当家!”
“洪家二当家怎么了?东江的警察并没有比黑帮好多少。你能够相信许星程不会跟他的警察父亲同流合污,为什么就不能相信罗浮生也会心存善念?”天星的声音还是软软的,话却说得有些不客气。
天婴无言以对,竟然有一点被她说服了,她把枕头一摔,有点生气了:“道理总是在你嘴里,我说不过你。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再说也没用,随你便吧!”说着,赌气地躺下背过去不理她。
天星叹气,摆好了枕头爬过去从后头抱住姐姐,把项链塞回她手里之后在她后背蹭了蹭,服软道:“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嘛~”
天婴不理她,她只好继续说道:“这次他确实是帮了我们,我给他唱戏也算是等价交换,不算为难,而且他本质不坏,只是江湖习气重了些。姐,你关心我我知道,但我也已经二十岁了,什么事该做不该做,什么人该信不该信,我有分寸,你相信我。”
天婴终于转过身来,就着夜色认真地看着她:“天星,小时候爹就说过你为人处世比我们成熟,是个通透的孩子,我也相信你会比我们更有分寸。我只是害怕他伤害你。。。”
“我知道,我会留心的。”天星往她怀里钻,就像是小时候一样紧紧地抱着姐姐,“对了姐,你今天跟许星程出去。。。去哪儿了?好玩吗?”
说到许星程,天婴不自觉把玩起戴在左手腕上的手链,流露出一丝羞涩,只是藏在夜色里没被人发现:“就。。。就是去郊外坐了一会儿,散了散步。”
“然后呢?你有没有跟他说你再也不见他了啊?”天星眨巴着眼睛问得一派天真,不过她心里清楚,姐姐十有八九是不会跟许星程断绝关系的。
“我。。。我说了。。但是。。。”天婴说得结结巴巴,却像是在刻意吊人胃口。
天星就十分给面子地追问着:“但是什么?你肯定反悔了!”
天婴被说中了,羞急之下伸手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天星腰间的痒痒肉,天星被她挠得直打滚,突然发觉今天下午罗浮生挠她都算是轻的了,姐姐下手更狠!
就在天星笑得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天婴终于停了手,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今天我跟许星程聊了好久,我发觉他真的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跟我说,他的梦想是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而不是警察,我们还约定等我们都实现各自的梦想的时候再去今天去过的地方一起庆祝。他还送了我一条手链。”
天星半天没说话,天婴差点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然后就感觉她的手再次抱上来,天星由衷地感叹:“真好,姐,你们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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