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台吗?”
余生安如是问,声音平淡如水。
何染望着他,没有开口回答。
在这个问题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她想要上台,她想要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演出。
“如果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何染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你不怕我搞砸?”
余生安笑着摇头,道:“实话告诉你,在他们所有人离开之后你才能上台。”
何染了然,“原来如此。”
想来也是,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空降兵,能在这里登台演出的无一不是当代的名角。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何染的名气来得大得多。
观众买了票,也是冲着这些人而来。
如果余生安将她安插在其中串场,那不仅是对表演者的不负责,同时也是对观众的不负责。
所以安排在散场之后,何染再登台演出,这也是他尽力争取来的机会。
“谢谢你。”何染非常诚心地道。
余生安道,“在散场之后上台,你还要去吗?”
她冲他粲然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管台下有多少观众,哪怕只有一个人,她也非常渴望这个舞台。
一想到能够站在那个熟悉的舞台上,心跳加快,脸上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余生安见状没有再多言,看着何染,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
短短几次的接触,她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直到刚刚,他才发现她的眼睛原来那么漂亮,里面纯粹而热烈地热爱一件事情,迸发出了无比璀璨夺目的光芒。
何染走到角落那个空着的化妆台前,看着桌上摆着成套的化妆物品,手指间轻轻拂过,原本冰冷的物器上面抹上了她的温度。
拍彩、拍红、定妆、扫红、涂胭脂、画眉眼,一步步有条不紊地进行。
看何染给自己化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可谓是极其赏心悦目。
动作流畅,如同教科书式的标准,带着她个人独特的美感,给旁人一种极致的享受。
基础脸部妆容已经完成,行动间仿佛这些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下一步需要做什么,早已胸有成竹。
余生安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那么好奇。
在他的资料中,何染明明是一个没有任何戏曲背景的普通人,可是她却有着可以与专业人士媲美的专业技巧。
“能帮我一个忙吗?”
何染手里拿着一片头带,在戏曲化妆中,勒头带很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让眉毛和眼睛吊起来,显出人的精气神。
要想勒好头带,一个人有些困难,这时候就需要旁人的帮助。
余生安还没开口,有人抢先比他先开口。
“我来帮你。”
何染扭头循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角落里多了一个人。
“奇红?”余生安显然没想到会提前在这碰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言奇红耸耸肩,“想起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就早点来了。”
余生安安排好了一切,没想到主角却提前登场了。
何染也没料到会在这碰到言奇红,手里的那片头带被一双如玉的手捻起,细细缠在她的头间,言奇红勒头带的手法熟练力度适中,勒出了好看的眉眼。
接下来,贴片子这些事自然而然就交给了他。
言奇红不愧是专业出身,贴了七片片子,第三片完美压住眉毛,拢眉聚眼,使得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极了。
“准备唱哪出戏?”
何染不答反问:“你想听什么?”
言奇红不由笑道,“小丫头果然是冲我来的,那我可点戏了?”
“你想听的,我都可以唱。”
“年纪小小口气却不小。”言奇红手上动作不停,然后道:“那就《凤还巢》吧。”
“程二小姐?”
言奇红笑道,“唱青衣,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言奇红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凤还巢》是一部经典戏曲,内容大致是明朝末年,侍郎程浦告老还乡。程浦生有二女,夫人生女程雪雁,貌奇丑;次女程雪娥为侧室所生,美貌聪明,程爱如掌上明珠。程夫人为貌丑亲女雪雁定下夺夫大计,穆居易讨贼有功获元帅替其与娥完婚,易勉为其难进入新房,却见娥貌美如花,始知误会一场,二人喜成佳偶。
这其中程雪娥程二小姐的念白是极为经典的青衣唱段,期间最见唱功,同时也考验表演者的演技。
青衣又被称为抱肚子旦,基本没有什么动作,仅有几步台步,剩下的基本全靠唱功。
在听青衣唱段时,将眼睛闭起来听,那才能听出精髓。
言奇红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在给何染出难题啊,这个《凤还巢》不好唱,尤其是再没有人搭戏的情况下,偌大的舞台只能靠何染一人撑起。
这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余生安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因为他看到了何染眼中的跃跃欲试。
她,没有丝毫畏惧。
之后,戴发簪、戴水纱、戴顶花、戴耳边花,一系列装扮完成之后,言奇红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何染,欣赏她的扮相时,忍不住频频点头。
她的长相着实是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如此厚重的装扮后,反而突显了五官的优越。
言奇红随便拎住一个人,“把那套程雪娥的戏服拿过来。”
“红爷,你要上台?”对方惊奇万分。
言奇红伸手一敲那人的脑袋,“谁说我要上台的,是她要那套戏服。”
“哦哦哦——”半大的小少年摸了摸脑袋,“话说起来,这出《凤还巢》自你之后,就再无程二娘,红爷什么时候再登台唱出戏给我们开开眼?”
“别拍马屁,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你想听《凤还巢》?”言奇红朝何染那边努努嘴,“那你等会来听她唱啊。”
“她?”小少年看了眼何染,认真思索片刻,摇摇头:“这小姐姐我不认识,还是算了吧,我等会还要帮师傅整理乐器,就不来凑热闹了。”
对方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走了。
言奇红看了眼何染,发现他们的聊天对话,对她来说她没有丝毫影响。
不由高看她一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能够对外界的评价淡然处之,在这一点上,在场所有人的能做到这一点的都是极少数。
那小伙子拿了戏服,交到言奇红手里,然后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何染。
何染正好描完嘴,对上他好奇的眼神,朝他微微一笑,两人离得近,正好对上那双妙妙含情目。
小伙子年少脸皮薄,一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
“你这脸怎么那么红?”言奇红有些奇怪。
小伙子跑到一旁,凑到他耳边,有些扭捏地小声道,“那青衣小姐姐什么时候试戏啊?”
“你刚刚不是没兴趣嘛?”
“哎呀,红爷你就告诉我呗,等会我想来看看。”
言奇红笑着摇头,告诉他时间,小少年便满足地开了。
看着小少年离开的背影,言奇红对何染道,“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
何染正在比量那身戏服,闻言回头看向言奇红,脸上满是迷茫,“我没说话啊。”
言奇红道:“没事了,你先去试下这个衣服。”
何染从善如流,拿着手里的衣服朝着换衣间走去。
原本一直在旁边默不出声的余生安出现在言奇红身旁,忽然开口道:“红爷今个好兴致,还帮人梳妆打扮起来了?”
言奇红看了他一眼,伸出食指抵在他的胸口:“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先说起我来了?”
余生安笑道:“这可与我无关,我稳坐钓鱼台,愿者上钩罢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多年的好朋友,对方是什么样的还能不清楚?
言奇红嗤笑,“你都请动了程老,我就算不卖你的面子,也要看在他的面子上来一趟。”
余生安道:“要是你自己不愿意,别说一个程老,就是十个八个过来请你,你都不会来这一趟。”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实话。
以言奇红天生反骨的性格来说,如果这不是他自个想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请不动他。
不过,他之所以来这一趟确实是有些好奇。
“这小丫头的面子倒是挺大,不仅劳得余总亲力亲为,还能让程老出面。”言奇红越说越觉得玄乎,“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你们这么上心?”
余生安推了推眼镜,眼角的笑纹加深,道:“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倒是你看了就会明白。”
言奇红笑,“你这么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闲聊间,何染换好衣服走出换衣间。
两人循声望去,着实被惊艳一番。
有人的美不在皮,而在骨。
穿着水袖长裙,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这身打扮。
“程二小姐确实有倾城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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