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寅时出门早朝后就没有回来,”杜夫人说道,“辰时派卫勤回来整理行装,传了个口信说陛下派他紧急出差。”
“出差?”杜文乾追问,“父亲亲自去?去哪了,这么急?”
杜夫人摇摇头:“具体没说,不光你父亲,文弦也一起去了。”
杜文乾更困惑了。
这俩人职位八竿子打不到,能一起去哪里?
并且能让尚书大人连家都来不及回就出发了,这得多大的事儿?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不知原因的事情,杜文乾心下不安,晚饭吃得食不知味,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饭后他吩咐侍卫增加夜间巡逻,并没有把西苑被毁的事情告诉母亲,省着她担心,只简要嘱咐她和妹妹近期晚上少出门。
天空尚才破晓,黎明的晨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露出小小的光斑。
宁朝规定皇帝每隔一日行一次早朝,如遇大事,早朝频率可酌情增加。
近几年国泰民安,已经数年没有连续早朝过了,而近期发生的数件大事,令早朝不止增加了频率,还延长了时间。
紫宸殿里华唯枫坐在金色华贵的龙椅上,百无聊赖地听着下面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打了个哈气。
他手指放在龙椅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抠着龙椅上龙的雕刻,龙头很快被抠碎了一半。
在宁朝靠近苗疆的边界处有一座小村,大约数千人口,位于山区里,男耕女织,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外界信息沟通不畅。
村里每年都有一个特别的节日,在那一天,所有人放下劳作,全体集会,载歌载舞庆祝山神的生日。
十日前,一队游商恰好路过,远远看到村子死寂一般的气氛,连个炊烟都没有,觉得不对,决定进入查看。
整个村子房屋几乎全被毁坏,巨大的沟痕撕裂了地面,房屋倒塌,街道混乱。
城里空无一人,到处都是鲜血的气息,却没有找到一具尸体。
商队未敢深入,急忙撤出,跑去最近的城里报了官。
官府将信将疑地派人过去探查,结果派多少人去,失踪多少人,无一人归来。
这才察觉不对,急忙加急通知上层。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昨日信息终于传达到京城。
昨天得到消息,早朝吵了一个上午,今天底下又已经吵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大臣们各持己见,毫不相让。
猜测什么的都有,有猜敌国入侵的,猜村民叛乱的,连猜巫术都出现了,竟然还有不少人支持这个观点。
华唯枫完全没听,继续抠着龙椅上那条可怜的龙。
还不到说出真相的时间,眼下该派出去的人已经派出去,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
“好了,别吵了。”华唯枫最终厌烦了,制止道,“昨日就派杜元水去调查了,一切等他回来再下结论。”
群臣禁声,集体道:“是。”
华唯枫懒洋洋地说:“还有事情吗?没有就退朝吧。”
殿堂里惠王看了一眼杜元水之前所站的位置,此刻该位置上空荡荡的,又转头看了一眼杜文弦的位置,同样没有人。
他朝自己心腹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抓住这个好机会。
晋双成收到惠王的示意,立刻向前一步:“臣有事启奏。”
华唯枫瞄了他一眼,跟这人没怎么说过话,不认识:“说吧。”
晋双成:“启禀皇上,是关于皇上立后一事,臣有事上奏。”
听到“立后”两个字,华唯枫被激起了兴趣,困意一扫而光,坐直了身体:“什么事?”
晋双成深吸一口,一鼓作气地说道:“前日,臣一名属下偶然看见杜家二公子杜文乾只身一人进入了烟定坊。”
烟定坊几个字如同碎石入海,激起千层浪花。
一时间朝臣窃窃私语,偷偷观察永帝脸色。
“你属下可曾看清?却是杜家杜文乾?”惠王昂着头,高傲地问。
“他害怕看错人,确认了好几次,确实是杜公子。”晋双成补充道,“臣的属下害怕杜文乾只是路过或者进入找人,特意在门口等了许久,直到半夜都没看到杜公子出来。”
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更大了,几个老头子缕着胡子摇头,面露不满。
惠王甩了下袖子,哼了一声,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大的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如此放荡之人,如何可入宫为后。”
“是啊,是啊。”有人低声同意道。
晋双成原地跪下,总结道:“陛下,请重新考虑立后人选。”
他和惠王一唱一和,配合得极好,引得一群不明真相的老顽固跟着,纷纷请求华唯枫重新考虑立后问题。
华唯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帮人表演,没有打断他们。
怪不得小家伙选择去妓院,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很好,记下了。
他在心里默默在小本子上给杜文乾的罪行加上了一笔,等以后一起结算,绝对不能轻饶。
惠王发现华唯枫虽然表面没有反应,但脸色越来越差,他在心底窃喜。
“哦。”
永帝终于开口了,所有人注意力都聚了过来。
华唯枫轻描淡写地说,如同在谈论今天天气:“朕带他去的,怎么了?”
群臣石化:“……”
惠王:“……???”
老顽固们跪在地上,陷入怔愣。
片刻后终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高声抗议道:“陛下怎么能光临那种地方!”
“哦。”华唯枫点点头,“那以后不去了。”
那人准备了一串劝谏的话,结果一句没说出来,被永帝一句话全憋了回去。他张着嘴,半响后尴尬地闭上。
“退朝吧。”
华唯枫最不喜那帮人行大礼,在朝臣反应过来之前就离开了紫宸殿,留下一群人对着空椅子喊万岁。
早朝散去,晋双成遭到了一堆白眼,就连惠王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句没说,甩手离开。
他憋屈极了,一肚子怒火却无处发泄。
晋双成走到上安城外,坐上轿子,把怒火撒到了轿夫身上,劈头盖脸骂了他们一顿。
轿夫面面相觑,然后认命地抬起娇子。
还没出发,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偷偷摸摸走了过来,撩开帘子。
“惠王说了,杜文乾绝对不能入宫为后,请您尽快找机会解决此事,否则……”
那人并没有说完,晋双成已出了一身冷汗。他有无数把柄握在惠王手中,哪件事都够要他小命的。
帘子重新闭上,晋双成闭上眼,再睁开时带上了些许狠毒的神色。
“还不赶紧回家!”他怒道,“都不会走路了吗!”
轿夫早被骂习惯了,耸耸肩,抬着娇子缓慢离开。
杜文乾郁闷地坐在茶楼里,等着卫德来跟他汇合。
茶楼里卖艺女唱着小曲,曲调舒缓,清新悦耳,听得茶客们如痴如醉。然而与前几日在烟定坊大厅听到的歌声相比,却是差了好几个等级。
杜文乾无心听歌,他刚才在街上偶遇了蒋恒,热情地过去打了个招呼。
熟料蒋恒回头看到他,如同见到什么可怕之物,大惊失色,拉着晓倩撒腿就跑,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什么情况?
卫德机灵地追了过去,留下杜文乾一脸懵逼。
“二少,问清楚了。”卫德一路小跑冲进茶楼,喘息道。
杜文乾:“怎么回事儿?”
卫德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陛下派人去了蒋府,让蒋金海好好管教他儿子,再有下次,直接抄了他们家。”
杜文乾:“……”无怪乎蒋恒那个反应。
茶博士路过时给他们新换了一壶茶水,热茶从壶盖缝隙中徐徐冒出热气。
隔壁一桌原本大声吵闹个不停,在茶博士经过时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几个人脑袋凑到一起,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
卫德好奇的身子往后倾斜,偷听几人谈话。
“你听说了吗?最近京城来了特别多的黑鸟,都说是乌鸦,不吉利,说不得要出什么坏事儿。”
“哎?在哪里?”
“嘘,不能说,据我家婆娘说,就是城中间那个地方。”
“那里不是……!”
“嘘……小声点、小声点!”
杜文乾对这些民间谣言没什么兴趣:“卫德,走了。”
卫德扔下几文钱,赶紧跟了出去。
正值行人高峰期,人群和马车来来往往,交织在一起,造成严重的堵塞。
卫德刚跑出茶馆,又被一辆走歪了的马车挤了回来。等他再出去时,只看见密密麻麻的人脑袋,自家少爷融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二少!二少!”他一蹦一蹦地往前蹿,“让一让,二少你去哪里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