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的深秋, 带着别样的风情,满院金黄的银杏叶在夕阳下分外温柔。
一身红衣的小女孩蹲在树下的一个小水洼边,手里拿着个木质的小铲子,认认真真地挖着稀泥巴。
虽然已经把袖口捞得老高, 露出一大截藕白色的小臂,但还是挡不住沾满了脏水,一双精巧的绣鞋陷在泥里, 裤腿也全是泥。
“然然。”
身后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小女孩听见动静, 跟个小大人似的夸张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木铲, 不气不愿地起身行礼。
“外祖……”她回过身来恹恹地耷拉着小脑袋, 唤了一声。
“今日的功课可做了?”林怀济坐在一辆木质的轮车上, 由付妈妈推着上前,他瞧了眼小女孩花猫似的小脸, 无奈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写了写了……”小女孩一双狡黠的大眼睛突然就飘向了一旁,左右打量着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分明是心虚的模样。
“哦?”林怀济盯着对方的小心思, “那你领付妈妈去取来?”
“啊?”小女孩皱着眉头嘟着嘴,“不用了罢……”
“撒谎?”林怀济从袖口中摸出一把戒尺, “林家家规, 撒谎当要如何?”
“哎呦——外祖!”小女孩见状,一双黑乎乎的小手就要抓上林怀济的衣袖撒娇,被林怀济眼神一瞪才反应过来,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眯成新月,突然狡黠地笑道:“可是我姓齐啊!”
“齐嫣然!”林怀济还是不依不饶地握着戒尺,“就算是你爹,进了这院门也得守规矩。”
“哪儿能啊!”被唤作齐嫣然的小女孩一脸不屑地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听着像是不大乐意了,“他就会听娘的,什么都听娘的……”
入夏的时候自己的爹娘外出前,她爹明明答应要带她一道,却被她娘一句话就给否了,这事儿一直教她记恨到今天。
“你还敢提你娘。”林怀济晃了晃手中的戒尺,“入了冬,你爹娘一准儿回家,你娘要是瞧见你这个样子,看你有没有好果子吃!”
“那我爹肯定拦着啊!”齐嫣然急忙反驳道,可是想了想还是乖乖地把手心伸到了林怀济的面前。
算了吧,自己那个爹,能拦住什么?
顶多在他挨揍以后悄摸给她送一小包饴糖。
“可是娘说外祖您以前可慈爱温柔了呢!”齐嫣然换了一副委屈的小眼神,伸着手,眼巴巴地盯着林怀济。
“就是因为太温柔慈爱了——”林怀济叹了口气,“才惯得你娘不成样子!”
这都成亲多少年了?这孩子都快六岁了,林诗懿还是成日里天南海北的跑。
林怀济总盼着女儿嫁人生子能收敛些,现在倒好,开医馆都不能满足林诗懿了,非要可着满世界去悬壶济世。
一个人疯便也罢了,偏偏嫁的人也不靠谱,齐钺不但不拦着,还宠着林诗懿胡闹,一年到头不着家。
林怀济瞧着眼前的鬼灵精。
齐嫣然眉眼里有两分极似齐钺的英气,但另外八分俊俏和机灵活劲儿脱脱就是小时候的林诗懿。
他手中的戒尺高高举起,又再缓缓落下,转头吩咐一旁的付妈妈,“带小姐去收拾干净,别耽误了用晚。”
*****
城外驿道上的马车里,被人议论了半晌的林诗懿打了两个喷嚏,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一路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
齐钺坐在枣雪背上,紧张地掀开车帘,“怎么了?别是着凉了。”
“怎会。我一个大夫有没有着凉还不知道么?”林诗懿莞尔中含嗔,“定是你的宝贝女儿又在说我坏话了。快些赶路罢,不然赶不上用晚前到家了。”
齐钺也跟着笑了笑,看着天边将沉的夕阳。
“日头不晒了。”他拽过林诗懿的手,“我们跑着回家罢?快一些。”
林诗懿被齐钺圈在怀里,还是觉得脸上微微发热。
枣雪四蹄翻飞,带起江南温柔的秋风,却吹不散她脸上的热气。
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
“等会进城去买两个好看点的捏面人,你回去也哄哄然然。”齐钺在林诗懿耳边低语,“这次没带她出来,她肯定不开心。”
“谁教你答应带她出来的?”林诗懿白了齐钺一眼,“只能教我做坏人。”
“她那次高热又不肯吃药,搂着我直哭……”
齐钺叹了口气,眼神温柔慈爱,再也不复当年沙场阵前的狠毅果决,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一如当年的林怀济,拿女儿没有一点办法。
“她也五岁了,身体也皮实,我想着……带出来也不碍事。”
“然然的性子太野了,根本管不住,一肚子鬼灵精,也不知道像谁,得亏死没生在将军府里,不然肯定得跟荆望很要好,迟早要和你上北境大营去。”
林诗懿说起女儿也是停不了口。
“不过……我也是想着,我们年年都不在家,若是把然然也带走了,爹爹一个人在家也太寂寞了……这里不是隗都,他也没有三两老友可以品茗对弈,也就只有然然能让他稍圆天伦。”
“其实……”齐钺垂首,英挺的鼻尖划过林诗懿的耳廓,“你是怕我总待在家里不舒服吗?懿儿,都过去了。”
“哪、哪有……”方才有意无意地刮擦教林诗懿红上了耳尖,“我……我只是不想……浪费了一身医术关在院里罢了……你少得意……”
齐嫣然满了周岁后,每年开春林诗懿都会远游/行医,顺带研究当地特有的药材,齐钺也一直都跟着,他们会赶在入冬后回家,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过个年。
齐钺知道,林诗懿是怕当年的事他仍心有芥蒂,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怕他总想起伤心事。
但他也真的都放下了。
父母兄弟去后,他就再也不知道家是什么滋味。
因此倍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而林诗懿除了有那些担心,也的确不想被圈在家里;活了两世,她早就没有了相夫教子的教条。
悬壶济世或许说得太大了,但赠医施药的事情,只要她还能做得动,就愿意做下去。
何况,这几年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北境。
“我知道——”齐钺紧了紧怀中的人,“你这些年都在北境,想好好研究布吉娜和尼勒布斯湖畔不知名的野花,医治岳父大人脑卒中留下的血块所造成的腿疾,但今年,也差不多了吧?”
“我们明年,就留在家里罢?”
“药配得差不多了,回去给爹爹试试,应该这个过了冬天就能起身了。”车马劳顿,林诗懿也有些乏了,她顺势倒进齐钺的怀里,“明年我们去苗疆罢?那边有很多草药我只在书里看过,还没亲眼瞧见。”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带上然然一起。”
“那不如等岳父腿脚方便了,带上然然,我们一起回趟隗都再去?”齐钺温柔地搂着林诗懿,连枣雪似乎都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步子迈得特别稳,“卫达的二儿子都要周岁了,这次回去该会跟他哥哥一样喊我一声干爹了;还有荆望,再不回去瞧瞧,他该提刀杀到江南来了。”
“前年康柏巡防江南河堤,荆望不是刚跟着来过?”林诗懿轻笑,“倒是卫达,江南这么好的景致,他该来瞧瞧。”
“卫达哪里走得开。”齐钺也跟着笑笑,“也就我这个吃软饭的虚爵侯爷命好,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
“那就回去罢。”林诗懿点点头,“我们带走了然然,爹一个人在家也寂寞,正好教他回隗都,会会老友。”
“想要岳父他老人家不寂寞,也不是没有办法——”齐钺一脸坏笑,勾身咬着林诗懿的耳尖道:“然然和我说了好几次了,想要一个小妹妹……我们……”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浑话!”林诗懿羞赧地扭过身子,瞪了齐钺一眼,无不娇嗔道:“再、再说……然然一直说的是、是想要个弟弟……”
“都好,都好!”齐钺厚着脸皮不依不饶地凑上前去,浅浅地吻了吻林诗懿的额角,坏笑道:“我的梅香姐姐这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想看荆望、康柏他们在隗都的生活么?有的话可以留评我就写,如果没人的话就让他们的故事留在正文里吧~
那阿鱼就会正式为本文标上完结了,再次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鞠躬!
如果有全订的小可爱拜托在完结后来评个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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