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太郎和三河在开阔的山地找到了干燥温暖的山洞,在夜幕来临前捡拾木材升起了火堆,白金之星优异的速A足以在探险中充当打火机的作用,它摩擦着干燥的木料,在三十秒内燃起了火星。
两分钟后,三河在火堆旁烤起了苹果。
她用燃烧后的木棍触碰着火堆,不太熟练但很投入,半熟的苹果在炭火中滚动,木头磕碰着草地。
承太郎觉得那样笃笃的声响像懒洋洋的马蹄声。
……当然,把一位小姐想象成马匹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
魔物会在夜晚无限再生,很难继续前进,因此他们只是面对着篝火聊天,等待天亮而已。
“承太郎先生知道仙台市红叶区的杜王町吗?”
最先开口寻找话题的是意兴盎然的三河。
本国地图上的城市,承太郎当然非常清楚。
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杜王町的味增腌牛舌很好吃哦,是特产。”
三河兴致勃勃的说道,甚至还咋了咋嘴。
“——但你知道1999年的杜王町有多少人口吗?”
她这样向承太郎问道。
“是47228人。”
三河懒洋洋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承太郎皱了皱眉。
三河看了承太郎一会儿,回答了他——
“数的。”
复苏于1999年的杜王町,她拥有了分辨不同灵魂的能力,在无数个无所事事的午后,三河美穗注视着车站来往的居民和行人,以此打发无尽的时间。
不同的相貌、不同的年龄、不同的人生经历,皮囊包裹着不同的灵魂。她注视着他们,只要一瞥就能牢记那些不同的个体。她成为了一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就像被困在单人副本的游戏玩家,没有尽头、没有目标也没有出路。
在那种情况下,人不疯才奇怪。
万幸的是,三河遇她的救赎,美妙的‘替身使者’们,是他们让她开启了“堂吉柯德式”的冒险旅程。
“您是不是觉得我在开玩笑?”
她转头盯着承太郎。
“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不是很奇怪?”
三河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畏惧死亡和害怕受伤是人类的本能,但三河却一点都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在“虚假的世界”中死去。
但其他人却不知道这一点。
承太郎似乎是在犹豫,他的的样子像是要反驳和劝诫三河。
……但此刻他的外貌有些过于优异了。
作为英日混血儿,承太郎的眼睛就像日本海那样深邃幽深——当他刻意隐藏情绪的时候,很难有人能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什么。
比如三河现在就无法理解他的包容和顾恤。
承太郎认为三河存在着认知障碍,才说出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不奇怪。”
他低声回答了她。
“……你住在杜王町?还是那里读书?”
承太郎不动声色的打听着三河的过去。
空条家比一般日本家庭更富裕,如果三河的错误认知来自生活环境,他和外祖父都能为三河创造更好的条件。
他希望自己能在一切结束后为三河做一些什么——比如治好她的病。
三河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弯了弯眉眼,凑了过去,把烤好的苹果递到了他的面前——
“——不许问我了,这个给你吃。”
……
人与人相处的时候,大多会通过视觉和听觉,眼睛观察对方的外貌,耳朵倾听对方的声音,握手的时候会有短暂的皮肤接触——那就是触觉了。
只有在靠的很近时,才能通过嗅觉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就像现在这样。
承太郎能闻到三河头发上的香波味,是橙花,又有一点水果的味道,像是炙烤苹果散发的温热果香。
下意识的,他接过了食物闭上了嘴。
如果再靠近一点点,亲吻到对方,就不仅仅是视觉、听觉、触觉和嗅觉了——那是味觉。
承太郎与三河靠的太近了。
意识到了这点,他又不自觉的垂下了眼,移开了视线。
有些人美的是皮相,而三河……他总觉得是邪性。
在三河的身上,存在着一种扭曲的、殉道者的执念——对于“自己已经死亡”这个事实的认同。
在作为正常人的承太郎眼里,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认知,她需要他的帮助。
……
“解决这个替身使者后,我想独自一人上路。”
三河突然开了口。
“一起寻找Dio太显眼了,总会被他手下的替身使者绊住……这样太慢了。”
“所以我想独自一人去埃及,会比一起行动快很多。”
自从恩雅婆婆死后,她就有这个想法了。
“你要离开?”
承太郎有些惊异。
“是的。”三河点了点头。
“……我以为……”
他以为她已经放下戒心、把他们当作同伴了。
承太郎看了三河一眼,又把嘴闭上了。
他不想放三河独自一人离开,三河的认知偏差十分严重,他担心她的安全。
“是的,我非常喜欢您,也很喜欢这几天与大家的相处,承太郎先生。”
三河抬起了头,抿了抿嘴唇支着脑袋,双手抱着膝盖。
“您愿意给我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三河又一次看向了承太郎,眼中满怀着清晰可见的期冀,因为眼中带着笑,看起来温顺又听话。
“我很喜欢您。”
她小声说道。
承太郎不太清楚这是否是小骗子的信口拈来。
但就算是假话……也会让人觉得很棒。
其实三河的“喜欢”和常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她的感情非常浅薄,就像青春期的人们偶尔会在梦中喜欢上陌生的异性那样。
——乔斯达家族,代代相传的星,既血脉的延续,也是史诗中英雄的宿命。
不是他们围捕罪恶,而是罪恶在他们的背后如影随形。
空条承太郎的故事吸引着她。
因此她只是肤浅的喜欢着面前的青年人而已。
承太郎却意外的低下了脑袋,很难看出他是在审视三河还是害羞。
“……不只。”
他抬头回答道。
他十分直白的回答了三河,一击直球简直就是日本最优异的棒球手。
“……我不只想要如此。”
越是不该触碰的东西,人们就越想触碰。
……顺应心意,往往都是鲁莽的行为。
在这一刻,在承太郎的眼里,三河的坦诚和迷茫,耀眼的像是天上明亮的星星。
闪烁而迷茫、美而不自知的星辰。
而他即将成为偷窃星星的人。
——不够。
——也不止。
……我承认。
……我也愿意承担。
承太郎垂下了眼帘,眸光有些湿润,看起来温顺了许多。
……
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了。
而当三河的指尖下意识碰到了承太郎的西装裤时候,她却失笑着从空条承太郎的身上坐了起来。
——承太郎的西装裤有些特别,上面系着两条花纹皮带。
“您觉得我能够在五分钟之内单手解开两条皮带吗?”
三河美穗的话里带上了敬语。
……是的,她的另一只手是用来支撑自己的,防止自己整个人压到空条承太郎。
而在某些时候使用日语式的敬语,是用来表示调侃和不满的。
“……やれやれ(yareyare)”
承太郎压了压帽檐,手指停顿了片刻,反手将帽子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他的发梢有一点英日混血儿的卷曲,看起来凌乱又帅气。
承太郎叹了一口气,扣住了三河美穗的脑袋,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嘴,把头靠在了三河美穗的肩膀上。
“吵死了(やかましい)”
或许是心跳太快的原因,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模模糊糊又断断续续的。
承太郎一向是行动力大于语言的人。
“我来不就好了吗。”
和承太郎霸道的神色不同,他的动作其实非常温柔,昭和男人的柔情大概全用在了这一刻,三河感受到了他的热度,还有他扫在她脸颊上的呼吸。
带着一点陌生的味道——像是炸起的小火星,燃尽却未冷却的烟卷,阳光下的清洌雪松,日式被炉旁又暖又松软的薄毯。
三河觉得有点痒,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缩了缩脖子——却被他摩挲着按住了脖子。
这混蛋,安抚人的样子像是抓小猫。
温度有些升高,承太郎仿佛褪去了棱角,变得温热柔软了起来,他像是昭和杂货铺贩卖的早古味零食,是大多数人早已忘记的烟火气息和童年味道。
这种体验有点像做梦,三河的腹部有一瞬间酸软又飘忽的感觉,大概是多巴胺、内啡肽和PEA上升的激素作用——和吉良吉影给她的感觉相似,又不完全相同。
人的情绪总是受控于体内激素的,和普通动物没什么两样。
三河甚至这样分心想了一句。
——大概是惩罚三河的分神,承太郎用一种海洋拥抱海豚的姿态环抱着三河,霸道的有点过分。
“……你需要帮助吗?”
他突然开了口。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是真实的。你可以依靠我。”
“就像,船舶和灯塔……”
他喘了口气。
“……如果你愿意,我想成为你的灯塔。”
昭和男人的耳朵已经一片通红,这可能是他十八年说过的,最冲动、最煽情、最不可置信的话。
就连他自己的表情都停顿了一拍。
为了掩盖自己那种窘迫的表情,他主动把头低了下来——这样三河就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了。
他抓住了三河的肩膀,让三河背向了他。
这种不由分说的动作实在是控制欲强了一点,三河美穗甚至呆楞了片刻,后知后觉的才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这也太过分了吧。”
她的抗议又小声又模糊,反而在承太郎眼里非常可爱。
承太郎伸着一双长长的手臂,从后向前环住了三河美穗的肩膀。
“……因为这样才能抱紧你。”
一向严肃的承太郎先生垂下了眼帘,声音平静而温和。
“怕你跑了。”
被戳中心事的三河下意识抖了抖,在承太郎的胳膊上蹭乱了自己的发型,就这样把对方玩笑似的警告糊弄了过去。
“我们会在埃及见面的,对吗?”
“可以和我约定吗?”
他问道。
“……好。”
三河闷声回答了他。
初生的朝阳冲破了海平面,承太郎注视着三河,像是看着天上掉落的、扑向他的星辰。
疲惫并满足着的青年人拥抱着自己的爱人,将她扣在了怀里。
短暂的旅程结束,他的星星就将离他而去了。
他会再次抓住她的。
*** ***
在清晨稍加整理,他们继续踏上了前进的旅途。
通向小岛的山顶只有一条小路,尽头是一座古朴的祭坛。
祭坛旁又一次出现了熟悉的石碑——提示他们需要在此大声唱歌才能唤醒风鱼,离开梦境。
承太郎主动承担了这一重任。
他唱的是日本八十年代的流行乐,虽然咬词很准,但是音色跨度太大,唱了几句就破了音。面不改色的承太郎哼了几个音,就把唱破音的歌词胡诌了过去。
三河哈哈大笑着向后仰去,差点就倒在了承太郎的怀里,她的脑袋顶着青年人的胸口,一边锤着对方的肩膀,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就差在承太郎的怀里打上两个滚了。
她擦掉了眼角闪出的泪花,抬头看着温和谦逊的青年人,闭上了嘴。
她不想破坏这种“虚幻”的气氛。
因为太过美妙了——
[你我都是星尘的一粟,唯人类的赞歌即勇气的赞歌。]
岛屿的震动也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才到达半山腰的花京院一行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玛琳却渐渐颤抖了起来。
她意识自己要死去了。
“……没关系的,你们能活下来就好了。”
她看着花京院和波鲁纳雷夫,叹息了一声。
“你长得真好看,勇者先生。”
她对花京院说道。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会有公主在等待你吗?”
——倏然之间。
玛琳的衣角和皮肤就像打碎的玻璃一样逐渐破碎消逝了——不只是她,整个海岛都在碎裂。
玛琳——或者说‘三河’,啜泣着向前跑了一步,抽噎的扑进了花京院的怀里。
碎掉的琉璃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一样的光亮,落泪的‘三河’可爱又可怜,像是断掉了翅膀又扑进了人类怀里的小天使。
“我爱您。”
‘三河’小声倾诉着。
典明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因为过于温柔,他无法拒绝这种诚挚而决然的感情。
“——我也爱你。”
他在’三河’的耳边小声又温柔的回复了她,吻了吻‘三河’额前的头发。
不仅是安慰,也是爱怜。
下一秒,他怀里的小姑娘倏然破碎了,脚下的大地抖动着,像是走在台阶上一脚踏空,云层被打散、倏然碎裂消失了。
——有什么巨大的、活的生物倏然升起了。
花京院典明和波鲁纳雷夫同时掉进了海里。
——破碎的大地腾空而起。
它的身躯穿越海洋与天空,巨大的鲸尾穿过水汽与薄云,扬起的浪花在日光的折射下形成了完整饱满的环形彩虹,天空中的海水轻轻落下,如同一层薄纱似的雨水。
风之鱼,遮天蔽日如礁屿升空,一头扎进了云层中,宽阔如天的胸鳍拍散了聚集的云雾,顺滑的动作像是冰层划过奶油。
落水的二人抱着浮木注视着头顶的庞然大物,雨水打在了花京院的头上,他浅色的头发蔫蔫的粘着脸颊。
他的瞳孔在轻轻颤动,倒映出了天空中一整条风鱼的身型——甚至遮盖了阳光。
——头顶的天空不再是天空。
这个念头同样划过了承太郎的脑海。
——那是遮天蔽日的、倒过来的海。
——也是他们无法触及的、三河所认同的世界。
[他行的路随后发光,令人想深渊如同白发。在地上没有像他造的那样无所惧怕,凡高大的,他无不藐视,他在骄傲的水族上作王。
——《约伯记 41:12》]
……
下一刻,梦境结束了。
三河睁开了眼,看了一眼皱着眉即将醒来的空条承太郎。
[我该去寻找‘线索’了]
拥有这个想法的那刻,三河的身影逐渐扭曲,空气变得沉重,她即将被“虚无”再次吞噬了。
‘单纯的喜爱’来的突然也褪去的很快,她为追寻真相而来,应该把时间花费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三河闭上了眼,消失在了原地。
飞机上的其他人也醒了过来。
“我们遭遇了梦境的替身使者……”
花京院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经历告知其他人,但他立刻意识到飞机上少了一个人——三河已经不在飞机上了。
“怎么回事?”
花京院震惊的问道。
“她走了。”
承太郎低声回答。
“什……什么叫走了?”
“迪奥的人知道我们的行踪,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有新的替身使者出现。”
“对她来说,独自行动更高效一些。”
“——问题是,她是怎么不声不响在飞机上离开的啊?”
波鲁纳雷夫惊讶的叫了起来。
“她的能力,有些特殊。”
承太郎平静的回答道。
“但我们会在埃及相遇的。”
*** ***
埃及的街头,克努姆神和托特神的替身使者正坐在露天咖啡馆翻阅着一本漫画。
[欧因哥与波因哥,快乐的两兄弟,在Dio大人的手下进行精彩的冒险,但他们没有意识到,再过几分钟,他们将见到的是■■■■■■■■ ]
[多么激动人心的冒险啊!她是世间仅有的■■■■]
[预言之书激动的快要燃烧啦!太激动啦,它多么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呀!]
“弟弟啊,你的替身原来具有自我意识吗?”
欧因哥疑惑的凑了过去。
“但这画的是什么啊?为什么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符号啊?”
[如果有幸能被那位传说中的■■■■■■■■使用就好啦,命运之书这样觉得。]
漫画上出现了预言之书的Q版形象——它甚至为自己画出了嘴和脸:它被一名女人拿在了手里,但那名漫画中的女人却隐藏在阴影中,无法看清她的长相。
[啊,可惜的是无法描绘出■■■■的长相,但要是被■■■■抚摸过书脊,哪怕被投进火坑里都心甘情愿啦。]
“这画的是什么跟什么啊?”
欧因哥拿过了波因哥手里的书,翻了翻后面空白的部分。
却又什么都没有。
在他的身后,一名少女用刀柄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们知道Dio在哪里吗?]”
他手中的书像是被狂风吹拂那样翻动了起来,后面空白的部分出现了大段大段的文字。
——全是两个大字。
[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
三河收回了手中的刀。
“[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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