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江南走水路要大半个月,就算御船再大也免不了摇摇晃晃, 一日两日还好, 大半个月这么摇晃着, 其实也挺遭罪的。
遭罪, 但一点儿也不闲。
毕竟靖王殿下还得拿起多少年没碰过的笔时不时批些公文,日子过得实在不算舒坦。
但总有些地方官觉得靖王殿下长路漫漫, 需要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比如美人。
比如江南的美人。
其实平心而论,送来的这些人的确个个温婉可人,长得也确实出挑,确实是靖王殿下一贯的喜好。
要是放在平常,许景明也并不介意收用一两个来打发打发时间,但是现在就实在不是很合适。
至于哪儿不合适, 许景明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到最后只能归结为自己这一趟来是有正事的, 不能被别的事分了心去。
一心为了正事的靖王殿下头一回义正言辞地拒了所有的佳人, 还让俞任放了话出去, 谁再往这儿送人就要给他强行碰瓷一个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
许景明本以为这样就算不能一劳永逸,至少这趟江南不会再有人不长眼来找不痛快了。
但可能是靖王殿下往日里好美人的形象实在太根深蒂固了些,就算他这些日子真的明显收了心, 而且这次真的没有收用哪怕一个敬献来的美人, 那些地方官也只是觉得靖王殿下是嫌他们送去的人太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至于什么不能被美色分了心神这样的话……
场面话谁不会说,还能当真了不成?
毕竟靖王殿下前两天还趁夜色上了只花船。
还是江南名妓柳婉儿的花船。
并没有一个人觉出来靖王殿下的良苦用心,甚至还都在暗搓搓地搜罗长得更好看的, □□更得宜的美人。
许景明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出了多大的误会,直到在接风宴上那个江南府尹用一种“咱们都懂”的语气给他介绍那一水儿排开的扬州瘦马,他才开始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太对。
毕竟他是带着沈宁来的。
原本是好好的带着这小孩儿来出席接风宴,也是想借此让人知道自己挺宠这小孩儿的,可要是对面再来一排美人儿,那气氛就好像完全变了个味儿了。
像是当着正室的面儿肆无忌惮地挑小妾。
也不对,毕竟沈宁也不算什么正室。
至少在外人眼里,这小孩儿也就是他养的小玩意儿罢了。
……那就更让人难堪了。
过分。
太过分了。
也就是这小孩儿胆子太小了些,要是个胆大泼辣的,被自己宠了这些日子,怕是当场就能撒泼。
哭着闹着把这些狐媚子赶走的那种撒泼。
但许景明偏头看了看他,发现这小孩儿好像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甚至在察觉到自己在看他时,还主动往后缩了缩,低了头。
许景明觉得他这个动作像是在默许。
默许自己开始挑人。
许景明突然有点头疼。
这小孩儿也太不争不抢了点儿,这不净等着人欺负了么。
也不对,自己还在这儿呢,哪儿就容得了别人欺负他了?
许景明又看了看眼前这一排姑娘,总觉得长得是挺不错,可也没到让人挪不开眼的份儿上。
也就那么回事。
他还没说话,江南府尹却能感觉出来靖王殿下好像对这些人都不太满意,又看了看从一开始就被靖王殿下揽在怀里的沈宁,早有准备似的拍了拍手,又上来了几个看着不过十四五的男孩儿。
这可真是准备齐全了。
许景明不甚上心地扫了一眼,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府尹:“这些,都是府尹给本王准备的?”
江南府尹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满意不满意,只好硬着头皮笑道:“王爷一路辛苦,下官特意敬献。”
许景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站在他身后没吭声的俞任却突然翻了脸,厉声道:“王爷有令,胆敢再有敬献美人者,一律按贿赂朝廷命官处置!”
府尹心里一惊,忙心存侥幸地看向许景明。
许景明看起来不甚在意,好像还准备自己动手剥颗荔枝。
干这行的,多少会点察言观色,也会点套话。
府尹觑着靖王殿下的脸色,总觉得说什么贿赂朝廷命官也就是句套话,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而已。
他心里定了定,不慌不忙地跪下:“王爷容禀,实在是这些人仰慕王爷已久,一心想要追随侍奉王爷,得知您要来江南后便多次求到下官这里,下官这才斗胆安排。”
许景明扫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些对自己“仰慕已久”的美人,语气淡淡的问:“是这样?”
是不是这样都得点头。
“那很好——”
江南府尹心下一松,刚想说这靖王殿下果然就是走个场面,就听到许景明继续道:“那这就不算本王牵连无辜了——俞任,带他们走一趟吧。”
俞任早就准备好了,应了一声就有一队禁卫军破门而入,捂嘴捆手一气呵成,在许景明剥个荔枝的功夫就把这群试图破坏他家王爷和私下早就默认了的王妃关系的人送进了已经被接管的衙狱。
还顺便从外面关上了门。
许景明叹为观止,总觉得这小孩儿可能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把家底都拿来贿赂俞任了。
“你——”
许景明其实有挺多话想跟这小孩儿说的,但看着他一副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又把话都咽了下去,只拿刚剥好的荔枝往他嘴唇上蹭了蹭。
有点凉,还有点甜。
沈宁眨了眨眼,小小地咬了一口。
甜,好像比第一次吃的那颗还甜。
“肯定比第一次吃的那个甜。”靖王殿下十分不解风情,“上回那个是去年的荔枝,在冰库里搁了大半年了,这个是今年的,还新鲜着呢。”
————
直到那一整盘荔枝都吃完之后,沈宁才后知后觉似的反应过来了点什么。
他的殿下,好像把刚才那几个长得真的很好看的男孩儿女孩儿,全都赶走了。
全都赶走了,一个也没有留下。
“还没回神儿呢?”
许景明把另一盘荔枝往边上推了推,“今儿不能再吃了,太凉——你也是,不懂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沈宁声音轻轻的:“知道……他们是想伺候您。”
“傻不傻,他们那是只想伺候的样子吗?”
许景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们那分明是想勾引我,可能还想跟着我回京城,最好还能进王府——你到底懂不懂啊?”
沈宁点了点头,他知道啊,他有什么不懂的,这种事他在南苑又没少见。
许景明看着他一脸平静的样子就有点头疼:“他们这是要跟你争宠啊,你就这么干看着?”
沈宁不明白,不这么干看着,他还能干什么呢?
有名分的王妃妾室还能拿捏着分寸闹一闹,他这样的身份,能干什么呢?
许景明好像也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皱着眉愣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把人带了起来:“走了走了,咱们先回去,不在这儿待着了。”
沈宁乖乖地点了点头,跟着许景明回了行宫,又眼见着下午才说过已经没有什么公务了的靖王殿下拐进了书房。
沈宁立时就慌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又惹得殿下不高兴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被许景明一块儿叫进了书房。
虽然这间被临时布置成书房的船舱离沈宁住的地方很近,但这还是他这些天以来头一回进来。
沈宁被许景明带到软塌上,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坐着,也没敢四处打量,只听着许景明那边的动静好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然后一个小匣子被递到了他眼前。
沈宁疑惑地看了看,两只手捧着接了过来。
“打开看看,”
许景明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有一点儿期待,“早就该给你的,可这阵子太忙,我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宁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打开了匣子。
里面只有一张纸,皱皱巴巴的。
是他的身契。
签了贱籍的身契。
沈宁怔愣着,一时间都不敢把那张身契从匣子里拿出来仔细看看。
从他签下这张身契,被卖到南苑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因为这张又皱又薄,几乎没有什么分量的纸饱受着磋磨,甚至因为户籍上落了贱籍,拿不到卖-身契就连逃跑都出不了京城。
像烟儿那样的人还能自己想法子攒钱赎身,可他偏偏因着是生父所卖,五年期的文书一签,就连身契都不在南苑里,是半点儿赎身的希望都没有的。
“您是……”沈宁哽咽着,“您是从哪儿……”
许景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这个身形单薄的孩子搂在了怀里,轻声跟他解释:“在淇巷——我问过南苑的管事了,他们说你的卖-身契不在南苑里,我就让人去查了查……等回京我带你去趟府衙,把你的户籍也一并改了。”
许景明声音轻轻的:“你放心,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沈宁苦苦忍耐半晌,终于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解脱了似的,伏在许景明怀里崩溃大哭。
许景明听得心疼,但也知道这小孩儿平时实在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压得太狠了,趁这个时候让他痛痛快快哭出来也好,也并不劝他,只在他背后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温温和和的。
好一会儿沈宁才平静了下来,抽抽搭搭地倚在许景明怀里不想起来。
许景明纵容地搂着他,拿过一旁的帕子来给他擦了擦脸,又指着自己前襟上的一片泪痕同他笑:“又弄湿了我一身衣裳,可怎么赔我?”
沈宁不大好意思地红了脸,用帕子在上面擦了擦。
许景明就又捉了他的手,把那张身契递到他手里:“拿着……撕了也好烧了也好,这东西既然已经没什么用了,就别平白放着碍眼了。”
沈宁捏着那张纸搓了搓,犹豫着问:“您不要留着吗?”
“我留这个做什么?”
许景明玩笑道,“有没有这张纸,你该跑不还是照样跑?”
沈宁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之前逃跑的事,一时有些心虚。
但待在许景明怀里太舒服,沈宁倒是没有害怕,只是认认真真地跟他保证:“殿下,小宁不会再逃跑了。”
许景明点点头:“好……别乱跑,乖乖在我身边儿待着,这阵子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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