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第二天早朝后,靖王殿下因为带着南苑伶人出内城去军营被请进了御书房。
许景明心平气和:“臣弟现在已经活得这么艰难了吗?连带个人去军营玩一趟都不行了吗?”
“你还来跟朕阴阳怪气的”许景然看见他就头疼,“你知不知道昨天下午赵贤在这儿跟朕哭诉了一下午你说你能不能收敛点儿,非得……”
许景明见他大有唠叨下去的架势,忙不迭地闭眼认错:“是是是,臣弟知错臣弟知错……诶,不对啊,他来这儿哭,又关臣弟什么事儿了?”
“你别装傻,他为什么你能不知道”许景然白了他一眼,“说是自己没有教好女儿……那是说你呢,无缘无故给他女儿难堪。”
许景明混不吝惯了:“他又不敢明说,皇兄你当听不出来不就行了?他说自己没教好女儿,您怎么不直接顺着他的话让赵妍跟我和离呢?”
“……”
许景然被他描述的这一通大胆操作噎得胸口疼,“你……你怎么就这么有想法呢。”
许景明假装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依旧无所谓地道:“这怎么了?再说了,您要是不想听他哭诉告状,直接不见他不就行了?”
许景然觉得自己早晚能被他气死:“他是丞相,朕能不见吗!”
许景明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丞相怎么了?您还是皇上呢,他能怎么着?”
“朕是皇上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吗?”许景然烦躁地拍着一本奏折,“你当这皇位这么好坐呢?你上来试试!”
许景明顿了一下,没说话。
到底是天家兄弟,这话许景然能说,他却不能接,只好不情不愿地告了罪,就不肯再说话了,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尴尬。
“……你别多心,我没有旁的意思。”
到底还是许景然先开了口,就跟以前他们兄弟间起了不大不小的争执一样,做兄长的稍稍服了个软,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待见赵妍,但是你也得知道,她不仅是你的侧妃,也是丞相的嫡女。旁的我不管你,但你平时还是……给她些脸面吧。”
“不可能。”许景明想也不想,“我没把她打出府已经是给赵家脸了,赵贤还想怎么着?”
许景然头疼:“你好歹替我想想吧……你不是已经想到休了她的法子了吗,这阵子就再忍忍,行不行?”
许景明油盐不进:“不行。她现在非要我把小宁接进府,接进府里以后呢?小宁才多大的孩子,哪能受得住她磋磨。”
许景然顿了顿,不解:“可你本来不就是想让那个沈宁引着她……”
“现在不想了。”许景明打断了他,认真重复道,“现在不想了,改主意了。”
许景然不知道他这是又发什么疯,只好问:“怎么又改主意了?你原先不是都计划好了吗?”
“就觉得……那小孩儿挺乖的,不想扯他进来。”许景明顿了顿,“再说了,他要是知道我一开始是为了利用他才哄着他的,肯定也不高兴。”
许景然觉得挺新鲜:“不容易不容易,你还能想到别人高不高兴了?”
自己这个连话都不会好好说的弟弟居然能考虑起别人的感受来,许景然深感欣慰,瞬间忘了刚才所有的烦心事儿,甚至觉得自己都可以去母后灵前邀功讨赏了:“来来来,你也考虑考虑我高不高兴。”
许景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充分了。
许景然:“……”
“我他娘的今天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许景然被他气得也顾不上什么天家威仪了,指着他的手指头都有点哆嗦,“你就是弑兄夺位罪大恶极了我告诉你。”
许景明眼都不抬:“哦。”
许景然:“……”
好。
很好。
他这个弟弟虽然还是没有学会照顾他的感受,但是气人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甚至大有长进。
“那你就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许景然真怕自己被他气出好歹来,也不跟他胡扯瞎贫了,“赵贤毕竟还是丞相,你也不能真跟他撕破脸啊。”
许景明反问:“怎么就不能了?”
“江南连着三年水患,年年您都让赵贤举荐门生去修河道。”许景明把玩着一把白玉扇子,漫不经心地一笑,“皇兄,您该不会说,您一直没有什么安排吧。”
许景然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好好好……这才对嘛,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看得透。”
“可别可别。”许景明夸张地摆摆手,“皇兄您可别这么说,臣弟惶恐。”
许景然笑得畅怀:“行了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都懂,你小时候明明就机灵通透……”
许景然说着顿了顿,声音沉了沉:“可后来突然就胡闹开了,花街柳巷的整天胡闹……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为了防着旁人还是为了防着我。你我是一母同胞,我从来没有疑心过你,这你是知道的,以后还是好好的跟我打理……”
“不不不皇兄,别别别千万别。”许景明一看自己要被安排起来了,忙不迭地打断了他的煽情,“别这样别这样,我是真挺爱去找那些美人儿的,您可千万别误会……也千万别给我安排什么差事了,我真的更爱去青楼转悠。”
许景然:“……”
许景然一腔情意生生被搅散了,糟心地看了他一眼,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摆手:“行行行,你赶紧滚。”
许景明耸了耸肩,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皇兄,今年巡视江南的人定了吗?”
许景然看了看他,悠悠地道:“还没有,怕派去的人身份太低压不住场子,靖王殿下……可愿意为朕分忧”
许景明其实不太愿意——江南多美人儿,又有四百一十八的艳曲儿传唱,他去玩一趟自然千般万般好,可要是领着皇命去巡视,那一路上明察暗访的,忙都忙不过来,根本没时间听美人唱曲儿。
但他又不能不去,毕竟原本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他说不干就不干了,要是再不去收个网找补找补,许景明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不像人干的事儿了。
说不过去。
毕竟江南水太深,偏偏又是个富饶之地,大小官员富得流油,个个都是老狐狸,还有好些跟京城里的世家大族通着气儿,盘根错节的,要在朝中这位赵相的眼皮子底下连根拔起,即便有这几年皇上在私底下搜罗出的罪证糊到他脸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要是去的人分量不足,官职不够,镇不住江南那帮老狐狸,只怕朝中这只狐狸头子被逼得铤而走险造反之后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但去的人又不能太惹人忌惮,至少在收网前不能让赵贤觉出一丝一毫的危机来。
数来数去,够分量,能镇住人,没动手之前还不会打草惊蛇的,满朝中只有一个靖王殿下。
靖王殿下虽是天潢贵胄,又手握重兵,但在朝臣眼中到底是个混不吝的闲散王爷,打着巡视的名头去江南找美人儿寻欢作乐,实在是合情合理。
许景明心思转了几转,到底还是只能认命了似的长叹一声,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皇兄安心,臣弟替您走一趟。”
靖王殿下礼行到了一半,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还没跪下就站了起来,问道:“那天赵妍已经见着小宁了,估计是不肯就这么算了,那孩子一个人留在京里我不太放心,我能不能带他一块儿去?”
按理来说是不太行。
巡视江南河道是公事,有皇命在身,又不是去玩乐的,哪儿能带着个伶人去呢?
但靖王殿下到底是靖王殿下,许景然自小就习惯了他时常不怎么守着规矩,以至于听见这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驳斥他,而是想着要怎么替他遮掩:“倒也不是不行,你稍稍注意些,别让太多人知道就成。”
“用不着,满朝里谁不知道我一天天的都在哪儿厮混着?”许景明挺无所谓地摆摆手,有理有据的,“我一向喜欢玩乐,这回路上要是不带着个美人儿,他们才觉得奇怪呢。”
许景然头疼:“你好歹也爱惜些名声吧,明明是个退敌三千里的少年将军,你刚回京那会儿,多少的世家贵女想进你的靖王府?这才过了几年?硬生生让你闹成了个流连花丛耽于享乐的纨绔子弟。”
许景明觉得他有点不讲理:“现在也有的手人想进我的靖王府啊——再说了,我出征前在京城里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不过打了仗回来之后才成了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许景然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可你原本该是个人人敬仰的少年将军……”
“皇兄你这话说得不对,纨绔子弟怎么就不能是少年将军了?”许景明笑得张扬放肆,“我在西北排兵布阵疆场厮杀的时候,那帮被我打得哭爹喊娘的鞑子也没人敢来问我府里收过多少美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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