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安静地注视着餐桌对面的少女幸福地享用着午餐。她眯起双眼感叹食物美好的模样, 让他的心也随着奶油的入喉瞬间变得柔软。
唇齿间满是细腻的恬淡,清新与绵软的入口即化很容易使人放松下来。他端起咖啡杯, 小心地抿了一口, 浓苦的意式醇香在口中炸开,撞上奶油的清新与太妃糖的甜意, 令他整个灵魂都被唤醒。
温和的午风拂起少年耳畔的黑色长卷发, 此间的安逸令人沉醉。菲利克斯似乎明白了夏洛蒂为什么要给自己点上这样一杯咖啡。
n anna, 由esres加上新鲜的淡奶油,搭配女孩子塞到他嘴中的那颗太妃糖,满满的都是治愈的味道。
康宝蓝。
他记住了她口中的它的名字。
“菲利克斯,这杯咖啡是不是很合你的口味”
“就像你喜欢你面前的美味一样, 夏洛蒂,这一次的选择我可以给满分。”
少年优雅地放下咖啡杯,不紧不慢地回复着。他看着女孩子迅速地消灭着餐盘里的烤里脊肉片和黑胡椒牛排, 那份法式洋葱汤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她吃掉了大半。
能以这样的速度却依旧不失淑女风范用餐的女孩子,大概只有夏洛蒂了吧。
笑意再一次爬上了菲利克斯的嘴角, 他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只要有夏洛蒂在身边,快乐似乎就变得很简单。
女孩子在用餐之余还不忘告诫他康宝蓝要趁热喝。少年顺从地接受了她的指点, 用小勺将淡奶油画着圈溶解到咖啡里, 在那颗小太妃化完前, 将咖啡饮尽。
身后是青葱的侧柏,隔开了另一张餐桌。左手边是黑铁的栅栏, 上面垂着小瀑布一样的蔷薇枝条, 花朵点缀其间。遮阳的大伞在头顶撑开, 隔绝掉午间最刺眼的阳光。二楼阳台的露天座位,能以旁观的角度参与巴黎的喧闹,一切都美妙得恰到好处。
这间咖啡馆是夏洛蒂指名的。在她醒来后,将自己摆在过失者位置的菲利克斯,愿意无条件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马车出行,她带他来了这间e roe。
“菲利克斯,给你讲个好玩的事巴黎的第一家咖啡屋曾经最叫座的不是咖啡,卖的最多的其实是干邑白兰地谁叫那时候咖啡不及酒水受欢迎呢”
女孩子已经彻底用完了她的主食,开始品尝饭后甜点。她拿着小勺欢快地敲着布丁上的焦糖,虔诚地像在进行一件伟大的事业。
“但是现在,咖啡已经成为巴黎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起初的白兰地们,已经变成了普罗科普咖啡厅挂着的那面小招牌下的一行小字始于1686啦。”
菲利克斯口中早已化尽的太妃糖此刻闪过一丝回甘。他抬头望向那双温暖的蓝眼睛,她的笑容宛若一阵春风,顷刻间就让他的心脏蓬勃跳动起来。
少年若有所思,女孩子的话一定另有所指。
“而这家普罗科普,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下一个世纪,下下个世纪”
蓝宝石和黑曜石里相互映照着彼此在1825年四月巴黎的普罗科普咖啡厅二楼上,敏感的菲利克斯似乎在夏洛蒂不变的笑容里,察觉到一个有着致命吸引的未来。
她像是早已见证过结局了一般淡然,那些隐晦的言辞正在默默擦除着他的自我怀疑。
咖啡杯早已见底,只余下融着白丝的褐色液体,但空气里,早已传来焦糖被敲碎后的甜蜜气息。
午餐过后,鉴于巴黎的阳光明媚得教人心情舒畅。青梅小姐牵着她的竹马先生,出了咖啡馆后沿着那条波光粼粼的塞纳河,愉快地散着步。
穿过咖啡与艺术弥漫的左岸,夏洛蒂和菲利克斯换到右岸的精致风光里。这一片充斥着历史气息的建筑群,地处在后世称作“e arais”的区域。但在十九世纪,这里是犹太人集聚的地方。
即使只是沿着河岸散着步,她也希望能在他最舒适的区域里。
塞纳河里穿行着船只,河风吹拂而过,身边的常青树便沙沙作响。
夏洛蒂和菲利克斯支在河岸的围栏上眺望远方。在这一处,刚好还能看见那座古朴的新桥连接着两岸的风光。
“夏洛蒂,你说的担心我是什么意思”
等这阵风停歇,菲利克斯问出了他内心的疑问。
“不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想体会一把被我揭露内心的无地自容呀,菲利克斯”
偏过头撑着脸,夏洛蒂有些玩味地望着他。
沉默。
少年承认,他总会在女孩子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只好叹了口气。
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他突然害怕看到那个丑陋的自己。
“其实呢,菲利克斯,我一直觉得他们以莫扎特来评论你不论是说你的才华也好,还是在音乐上展露出的神奇也罢,都是不太可取的”
她平静地说着话,便向他的心湖投下一枚巨石,激起巨大的水花。少年有些不淡定,置在石栏上的手指被紧捏成拳,他的心慌了。
他突然不想她继续说下去,直觉得心脏重重被人捏着,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被拖长的尾音是在酝酿着宣判莫扎特和年轻的音乐家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属于两个世界吗
“莫扎特的确是个伟大的音乐大师,但我觉得用一个早已作古的、荣耀加身的人来形容你,似乎不那么恰当他被定格在历史上,而你还有着无限的未来。”
少年震惊地转过头。黑色的卷发打在脸颊上的轻微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幻听。
他在她的笑容里,在她的话音中,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活了过来。
“在我眼里,菲利克斯就是菲利克斯。没有人可以形容他,他有很多样子可以是神童,可以是勤奋的好学生,可以是绅士,也可以是腼腆的作曲家
他绝不是莫扎特,他足够优秀也足够特别,他不接受任何别样的标签,他注定会让人无法忘记他的名字。”
呼吸逐渐急促,少年的心脏一阵一阵地向他的四肢传递着炽热的生命液体。
身躯轻微的震颤着,连带着灵魂都战栗着雀跃。
“你是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巴托尔迪,我亲爱的先生
n
io ed aniato,你的音乐独一无二;
n badanza,你只需昂首前行,摒弃一切怀疑”
她将他那只紧握的拳舒展开来,珍视地捧在手心里。真切凝望着他的天蓝色里,只有他的倒影。
少年那些无法开口的不自信与怯懦的自我怀疑,在此刻烟消云散。
“夏洛蒂,我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巴托尔迪,一定会成为载入史册的音乐家”
天空明朗,冰雪消融,绿意伴着花香。
菲利克斯知道,属于他的寒冬终于过去
春,来了。
“我说我担心你啊,就是因为巴黎太卧虎藏龙啦
那么多优秀的音乐家都在这。你一个外来者初来乍到,又心高气傲好好好,不是心高气傲,是胸怀大志,碰碰钉子受受冷遇正常的嘛。
心理落差太大是会出问题的,虽然小刺猬菲利克斯口是心非的模样很可爱,但他太不公正、过于尖锐,还是别再出现了”
夏洛蒂和菲利克斯又继续他们的巴黎漫步,朝着新桥,步履越发轻快。
因为解开了某人的心结,此刻打打趣调侃一下正正好。
“哼,优秀的音乐家请好心的夏洛蒂小姐为我解解惑,替我介绍一下”
心情舒畅的少年任由女孩调笑自己,丝毫不以为意地哼道。
“啊,比如弗朗茨李斯特菲利克斯,你见过他了没他是不是钢琴超厉害,人也超俊朗可爱”
“我怀疑你的审美了,小姐,俊朗可爱”
“那可是和肖邦一起被当作巴黎的两支鲜花的青年才俊啊,笑容像阳光下的匕首就是形容李斯特先生的只可惜现在肖邦还没来巴黎,不然这次我可以见到他们两个人”
憧憬的女孩子让少年心里范出些酸味,李斯特他见过了,可肖邦又是谁这个名字似乎在哪见过
他很明智地没有问,只是有些不服气地干巴巴地打击她。
“匕首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呢,小姐。好吧,他的金发着实令我印象深刻。
李斯特的钢琴的确不错可是他的音乐太吵了,被华丽堆砌的简单的乐思,别告诉我你的欣赏水平就限于此”
“公正,先生
每当你想要批评人的时候,你就记住在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享有过你所拥有的优越条件。”
夏洛蒂严肃地看着菲利克斯。在她是微怒下,他别扭地丢掉傲慢,记起了谦逊。
她给他讲起这位钢琴家的求学经历弗朗茨李斯特并未受过正统的教育,现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用尽全力才得到。他的入学推荐,在那位凯鲁比尼院长面前被无情地驳回,然后才走沙龙音乐家的路子
菲利克斯为这位同龄人的经历唏嘘,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举措是否正确。
鉴于他们这么有缘都在凯鲁比尼那走了一遭,下次的见面,他一定对这个匈牙利人友好一些
“啊,真想见见那位李斯特呀”
“小姐,容我提醒你,你来巴黎是因为我。现在问题解决了,你是不是该回柏林去了”
“菲利克斯,你无情无义”
“我可不是无情无义,我是为你着想想想科莱特夫人和卡洛斯先生,他们要是这会回家发现你不在所以,赶紧回去。”
拒绝让女孩接触巴黎虚幻浮华表面的少年,只好用此来让她回到柏林那片净土上去。
天知道欣赏某位钢琴家的她和那个热情的自来熟碰面,会有什么不可控制的后果
扼杀在摇篮里,必须。
女孩子愁苦地念叨着“我的巴黎”,假声抽泣着。想到少年的提点,她的确该快马加鞭地回程去。
私自逃家被发现的话,估计再温和的父亲都要关上她三个月。
悻悻走在新桥上的夏洛蒂面前出现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她错愕地转过身。
是有些别扭地菲利克斯。
她想起在新桥的桥头,似乎刚刚路过了一位卖花姑娘。
“仅以鲜花来慰藉你的心,夏洛蒂。下一次,我带你光明正大地来巴黎”
压下脸上的燥热,菲利克斯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他。
玫瑰的香味馥郁在鼻息间。
第一次收到花的夏洛蒂,倍感欣慰。眼前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这般讨好女性的小技巧,虽然老套,但是该死地有效。
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菲利克斯松了口气。看来某个不靠谱的人给出的建议还是有可行之处的。
余光扫到桥上,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少年一把拉过女孩,让她背临桥道站在自己面前。一辆马车从她身后经过,车窗里探出头的,正是那位名叫弗朗茨李斯特的金发钢琴家。
匈牙利人热情地向汉堡人招着手,他在看到新朋友身前的女孩和那束火红的玫瑰时,目光更加灼目热切。
菲利克斯只得无奈地回给弗朗茨一个点头礼,但立即就被夏洛蒂抓住。她想转身看看他究竟碰到了谁。
“嘿,夏洛蒂,需要我给你换束花吗”
“不了,这就很好呀。”
她疑惑地回绝了他,再转身只看到了那辆马车的车尾和车窗闪进的金发。
“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一定满足你。”
“真的那我想要李斯特的练习曲由作曲家本人签名的那种不许拒绝,你见过他,还和他很熟”
夏洛蒂的愿望一说出口,菲利克斯就觉得那阵牙疼又来了。
下一次对弗朗茨友好一些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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