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意欢:“……哦吼。”
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他不该如此笃定,毕竟现今的叶观从,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褚意欢内心泪流满面,重生这段时间以来,他受到的刺激未免太多了些。
褚意欢略微僵硬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踏着水面,朝自己所在的位置走来。
汤池不大,不过两三步,叶观从便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顿了顿,于褚意欢身侧一臂远的位置,坐了下去,长腿淹没在及膝的汤泉水之中,双腿一盘,两手结印,放在膝头。
两人之间隔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因对方轻微动作所带来的水波微动,还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得。
一开始,褚意欢心中还有些小尴尬,但转念又一想,不就是汤泉共浴嘛,前世什么样的荒唐事没有做过,这算什么!
想通这点,他便放松了肩膀,将双臂跨、在汤池边镶嵌的玉石之上,汩汩的热、流,引得玉石也温、热了起来,酸麻胀、痛的肌肉在温热的玉石之上一烫,那叫一个舒坦!
褚意欢忍不住喟叹一声之时,叶观从的声音穿透隐隐雾气传来。
“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叶观从的声音向来清冷,没有丝毫温度,但在这汤池之中,仿佛也被这滚烫的泉水熨烫过一般,竟也好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提及此事,还要多谢圣尊呢!若不是圣尊派人送来那些富含灵力的美食,弟子的伤哪能好得这般快!”好歹也是在大名鼎鼎的御清长老手下死里逃生之人,褚意欢觉得,现在的他,没有必要在这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于胆小、怯懦,毕竟最能淬炼人心的便是战斗。大战过后,再怯懦的人,也会染上一层血气。
何况褚意欢察觉出,这人总在有意无意地监视自己,若是此时他人前一张皮,人后一张皮,那岂不是被抓个正着。再者说,这“易然”还只是一名十九岁的少年人,性情与前几日有些变化,再正常不过。此时,他的态度越是大方,所引起的怀疑便越小。
“不必与我客气。”叶观从闻言,淡淡开口。
褚意欢勾唇,侧看了对方一眼,心想天水阁圣尊就是与他这种凡夫俗子不同,即便是在氤氲汤泉之中,他的坐姿仍然板正无比,如同打坐一般。
褚意欢看了一眼,便有些忍不住看上第二眼。
此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半垂着,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浅色的薄唇,让他整个人显得疏离而清冷。未沾湿的内衬熨帖,没有丝毫褶皱,但入水的腰、腹、部,却被湿透的衣裳裹紧,大片大片紧实的肌肉隐藏在水下,水影晃动,曲线分明,于雾气缭绕中,若隐若现。上半、身禁、欲,下半、身诱人,两相配合,真是相得益彰,招眼的很。
褚意欢眼神微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叶观从,这人好似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界,终于下了凡尘,也沾上了一丝人间香火。
只可惜……这人早就不再是他的师尊了。
两人之间,除了仇恨,早就不存在其它的羁绊了。
思及此处,褚意欢便有些意兴阑珊,收回视线,以左手手指抵住前额,抬头望月。
微风轻拂,竹影斑驳,月光如水,透过层层的竹叶在泠泠泉水当中,洒下斑驳的影子。
洒在褚意欢的眉间、眼间,熠熠生辉。如同一湾水,潋滟闪光。
叶观从视线恰似不经意,实则痴缠般落在这人微微扬起的侧脸上。
他究竟是何时,确认此人就是他心中思念至深的那个人呢。
或许是,初见这人时,他所说的那句话。
这人恐怕忘了,二十年前的封岭,他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呵!圣尊该不会还在幻想着我会认错?期盼着我跪在地上恳求您原谅?”这人衣袂翻飞,左侧脸颊之上,血红色的印痕如同火一般燃烧,他微微歪头,勾起嘴角,一脸讥诮。
那人脸色突然一变,眼中泪光一闪,半垂着眼,嗓音沙哑道:“……弟子悔不当初,若圣尊能再给弟子一个机会,弟子……定然不敢再犯……哈哈哈……”话音未落,他便先忍不住了,捂住嘴,笑弯了腰,半响才缓过来,抬手摸了摸眼角笑出的泪花,眼神嘲讽道,“圣尊莫不是忘了,我与天水阁之前的瓜葛是你亲手斩断的,我满身的修为、灵根、内府,皆是被你震碎的!你我之间,早已不是师徒,而是仇人!”
叶观从脸色苍白,闭了闭眼,尽力安抚内府之中四处涌动的灵力。
亦或是,浮幻鼎中的异象。
浮幻鼎虽然以灵力为食,却仍旧是神器。既是神器,便有恒定不可变的规则。燃起此鼎,鼎中只会呈现出使用者脑海中可望不可即的回忆片段。这段回忆却因“易然”的外力干扰,变了模样。
又亦或是,云台之上,此人微微勾起嘴角挑衅的模样。如此笑容,若是寡淡一分,就稍嫌平平无奇,若是鲜艳一分,反而失了本真。只有此人才能这般活色生香,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分毫不差得刻在他神魂深处。
无须求证,这人便是他要找寻之人。
叶观从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人死后,他心中的无边空荡,像是弄丢了时时跟在身后的尾巴,相依为命久了,拥有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失去后才惶惶然发觉,牵绊早已深入肺腑。可怕的是,这种要命的感觉,一开始并不强烈,时间久了,却渐渐发酵起来。
无论理智再如何说服自己,对于已死之人,除了缅怀,不要投入多余的情感,但梦是骗不了人的。在浮幻鼎为他编织的美梦中,只多看那个人一眼,他便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心里一瞬间翻滚的无边酸涩与苦楚。
幸好,你又回来了。
叶观从心里软成一片,不自觉露出了浅笑。
这汤泉水水温适宜,足够温暖,便是他那因对方而阵阵发紧的心脏,也被暖意融融拢住,舒服了许多。他睁眼看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倒是会享受。”
褚意欢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在夸他还是骂他。毕竟按照前世的经验,但凡与耽于享受四个字联系到一起,他便少不得会被送往戒律院,吃上一顿竹板炒肉。
……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褚意欢是万万不敢再用前世的经验,来妄加揣测这人话语间的含义。
毕竟,打脸,太他妈疼了。
就在褚意欢正想哈哈一笑,敷衍过去之际,只听叶观从略微有些迟疑的声音,轻轻传来。
“……这是?”
褚意欢闻声一看,好家伙,心脏差点儿从喉咙里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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