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意欢闻声一看，好家伙，心脏差点儿从喉咙里蹦出来。
头晕脑胀的小白，于云雾缭绕的汤池中，认错了人，择错了路，竟攀住叶观从的胳膊，爬扶梯一般，一路向上爬去，甚至跃跃欲试、探手探脚，揪住叶观从一缕黑发，一个晃荡，想来是将叶观从的脑袋顶当成了睡窝。
叶观从一偏头，与一双空洞的眼眶对个正着，愣了一下。
方才，他全幅身心都集中在褚意欢身上，没有注意到这骷髅的存在，直至发丝被微微拉扯，传导出丝丝痛感，这才回过神。
他微微挑眉，伸出手，想将这小东西从发间勾下来。
褚意欢这下着急了起来，叶观从最不喜人近身，更何况是这种肉贴肉、骨对骨的肢体接触，更是犯了大忌讳。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拒绝相信是那人将他抱下云台，也不愿相信，那人竟然踏入汤池之中，与他人共浴的原因。
褚意欢胆颤心惊地想，叶观从该不会一言不合，要弄死小白吧……
那可不行！
大惊之下，他立刻站起身，想将这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捞回来。不料因动作过于着急，脚下正正好踩在鹅卵石圆滑的腹部，打了个踉跄，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
褚意欢瞪大了眼睛，手脚一阵乱飞，无意中抓住了一只温热的手掌，两相拉扯之下，只听水花四溅，“噗通”一声轻微的水响。
在叶观从发间优哉游哉荡秋千的小白，径直落入汤池之中，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另一边，褚意欢双手按在一块温热、紧实的东西上，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鼻尖除了腾腾升起的雾气外，还萦绕一股似有若无的冷香。
这、这……
他眼前霎时一黑，心想：这下可真的是骨肉相连、亲密无间了……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惊恐地发现，此刻他正趴在叶观从的胸膛之上，而方才无意中攀附的手掌，正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
褚意欢仰头干笑了两声，想把手抽回，叶观从却不知为什么不肯松手，竟还反过来牵扯住他的手指。
叶观从看上去像个冰雪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此刻的体温却异常灼、人。
被这样一只挟裹着暖流的手牢牢握紧，指腹摩、擦，掌心相贴，褚意欢却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悚然之意从脚底心升腾而起，身躯不由紧绷起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微微抬起那只被握紧的手，晃了晃，“圣尊，你看这……”心中警铃大作，这人还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圣尊吗？这二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人转性转得他都不敢认了。
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瞟到叶观从脸上，谁知他也正盯着自己，那眼神看得褚意欢头皮发麻。
叶观从看着他用手指把湿漉漉的黑发往后拂去，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鼻尖上挂着一颗小小水珠，似滴非滴。
他沉默半晌后松开手指，后退一步，慢条斯理地开口：“……当心些。”
说话间，他带着水汽的发丝轻轻擦过褚意欢的侧脸，痒痒的。
褚意欢猛地蹭蹭蹭倒退三步，站定之后，干咳一声。伸手简单拭了拭面颊上的水珠，接着一把将小白从水中湿淋淋地捞起，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都怪你！
这人□□着身体，露出精瘦的脊背，肤色如同脸色一样苍白。但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却隐隐泛着一层幽幽的亮光，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汩汩水滴，从这人的脊背之上缓缓滑落，最终汇入腰腹。
叶观从被烫着一般，下意识收回视线。
“圣尊……”褚意欢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五指紧紧抓着小白的脑壳，威胁般晃了又晃，“这小家伙没见过什么世面，冒犯圣尊了，圣尊且绕过它这一次吧……”
叶观从抬起手指，掩饰般干咳一声，嗓音微哑道：“……这是自然。”
不知是不是错觉，褚意欢觉得在他转身的那瞬间，叶观从的身体曾有一瞬间紧绷，随即才放松了下来。
此刻，对方的眼神掩在雾气当中，令他有些分辨不清，其中隐藏了何种情绪。
褚意欢歪了歪头，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骷髅小白最是会看眼色，眼眶一转，自然知道在场谁是大佬，知道什么时候该夹着尾巴做人……不，做骷髅。也明白自己惹了祸，在褚意欢的半威胁之下，两手并拢，骨指交叠，摆出标准的上供姿势，对着叶观从一个劲作揖。
那副舔狗的姿态，当真是……不堪入目。
“这是你制出来的？”叶观从微微挑眉问道。
“算是吧，闲来无趣，做了些小玩意，解闷用的！”褚意欢随口答道。
千门殿中有几位长老经常会教授弟子一些机巧之术，所以小白在天水阁，倒也算不上是异类。
前提是——它体内的妖王之力不被发觉。
褚意欢看似无意，实则紧紧盯着叶观从。
良久，叶观从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挺可爱的。”
被这句“可爱”糊了一脸的褚意欢，哽了一下，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非常想要将这句话，反手“啪叽”一声抽在这人脸上。
眼珠一转，他心里嘿嘿笑了，暗暗吹了声口哨，怒气不知不觉间散了大半。
哟吼！
褚意欢佯装大惊失色，好似一只纯洁无瑕，贴心小棉袄般惊呼道，“圣尊，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这可怎么好！圣尊，你冷不冷啊！”
拜小白所赐，叶观从浑身上下的内衬几乎都湿透了，湿透的衣裳裹紧身体，柔韧的肌肉线条分毫毕现，再无半分规整，纯粹地展现出一种既凌、乱且激、情的美感。
褚意欢直至今日才明白，为何话本中总说，衣衫湿透比不着寸缕，更加诱人。
真乃出水冰芙蓉！哈哈！
叶观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脸色看似不变，但脸颊与耳根相交接处，却迅速染上一层绯红。
哈哈哈！褚意欢心里乐不可支，心想，这个闷骚，还不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我若是冷，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这人不退反进，那双淡漠的漆黑瞳孔看着褚意欢，声音低沉清冷。
叶观从身上衣裳尽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薄衫贴紧，这情景，这话语，莫名有些……撩人？
褚意欢眉头莫名一跳，连忙移开眼睛。
叶观从神色一暗，抬手一挥，散落在地的外衫，便到了手中。
“……夜深了，我先回屋了。”他披上外衫，柔顺的黑发中带着未干的湿气，半低垂着眼睑，顿了顿道，“……泉水泡太久，不利于伤处复原，你也早些回屋吧。”
……
徒留，褚意欢一人，于汤池之中。
不对劲！
叶观从太不对劲了！
从头到脚都透着古怪！
褚意欢灵光乍现，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忍不住浑身一抖，他不禁抬手，摸了摸这长脸。
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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