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光

    有些心灵系的妖精,能制造精神幻境,考验一个生灵的七情六欲八苦。说到底,都是在锤炼一个记事灵魂的取舍。

    是非曲折,难单方面断言。但大多数,都只是那生灵的自以为是。

    无限反控精神场,让梦野久作看到她想让他看到的回忆。不击溃,且要拖延时间,只能被拖入幻象。

    与梦野久作主控的幻象不一样,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真实的本心。

    无限也有些好奇,她会看到谁,以何种面目来到她眼前。

    她以前也想探究自我、深刻反思,就问老君借鉴心镜,想体验黄粱一梦后,她能顿悟什么,结果又被老君拒绝了。理由还是一样的:等你成仙之时,便知今日深意。

    虽不执着了,但遇见了,还是想试一试。

    光照进来,砖石缝露青苔,青石长阶铺展,一些废弃的吴哥窟式建筑。残破、老旧,却因树林草丛茂盛翠绿,有种神秘的生机。

    果然,是离岛。

    脚步声临近,无限转身,看着树林掩映间走出来的妖精。

    风息,御灵系-木,生灵系-豪夺。龙游地区最强守护者,因破坏并阻止人类工业化发展,被会馆介入,离开领地四处流浪。

    龙游灾难的主案犯,失败后散灵死去。

    这一次,没有跟着他的三个小妖精。

    (无限,身为人类,你为什么要帮助会馆?)

    这是风息发出的唯一疑问,之后,他再也没有问句。

    因为她冷淡地回答:“我只负责抓你回去,不负责解释。”

    因为,坐在会馆的调解室里,会有专业的妖精或人类,把问题的起源、发展、结果一一呈列。有正反方,唇枪舌战地争辩,保准讨论得明明白白,能脑洞的理由全部扯出来掰叽喳。吵闹到吹胡子动手也有,但最后大家会握手言和。

    可有时,一问,就是最后的机会。

    终究,她还是太自信。

    “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你的回答。”风息走近,脸上的微笑,是掌握领域后的微笑。

    “因为你是一个圣人,你在舍己为人。人类的圣贤之书把你教的真好,帮会馆继往开来,万民请命?”

    “我都开始同情你这个圣人了,比我痛苦,比我忠贞。只能可怜巴巴地保存故居,还安慰自己足矣。对会馆忠心耿耿、任其驱使。”

    “迁就人类的发展,忍耐人类的破坏,还帮他们兜底。”

    “你真的是有处可去的人吗?那些活不过你的人类,那些散离别的妖精,那些厌恶你的执行者同伴。”

    “成仙?长生不死。要是全人类知道你的存在,他们找到制服你的方法,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撕下伪善的皮,把你撕碎分吃。”

    “你这么稀罕,苟且到永生?”

    “那我只有祝福你,余生拥抱伟大~,爱不敢爱、恨不能恨,感情不知所终、不死不生。”

    幻境中的风息措辞诛心,巧舌如簧。神色擅变,冷笑、嗤笑、讥笑、嘲笑、耻笑、奚笑... ...

    无限叹口气,一把捏住风息的脸颊,单手夹住那对拎扯她衣襟的手,扫堂腿,将其摁在地上,双臂交叉压在后背。

    看似柔顺蓬松的紫发,其实很扎手。

    无限想用铁片,发现没用,在腰带和发带间选择后者。

    “风息说不了这么文艺、细腻的话。有这时间,他只想揍我。这家伙爱恨都单纯,所以才轴。”

    有一点触心,但还没酝酿多少,就被理智打散,风息每说一句,她就越清醒。

    这些质问,她已经想明白、释怀。只是有一点点,放不下。也没法放下,她还没衰老到忘事糊涂。

    ……

    “听说兴国皇帝病重,快不行了。”

    “你哪知道的消息,擅议这个,你不想活了?”

    “嗐!这有什么不能讨论的,朝廷告示都贴出来,说皇帝缠绵病榻、年寿将尽,仍不忘忧心兴国未来,常念年号无限。特此昭告望国民为兴国祈福,一结同心,太平长安。”

    “可惜了,这可是少见的明君、仁君,兴国才能安稳繁荣这么多年,不会要乱吧。”

    “太子殿下也是不错,别操心了,大人物的事,咱等小民顶什么用。”

    离岛消散,宫廷远景搭建起来,一如记忆里的模样,琼楼玉宇,月色如霜。

    生离死别,总是一样沉重。

    他除了擅立年号,其余,没有让她失望过。连告别,都是温热。

    明明是他呼吸衰竭,瘦骨嶙峋,心神磨砺,生息将灭。眼神余辉,仍在无言叮嘱,往后孤身一人游离,切记冷暖留心。

    他们的告别,都是这般温柔,为她着想。

    ……

    “无限,我要在君阁呆个百年,有空送车书来,话本子攒完结了再送。”

    “您当年阻止我归隐之心,说成仙可知深意。那今日,您此举又是何意?”

    “。。。。惭愧。”

    “好,我知道了。”

    一别久远。

    有些事的答案,轮廓还是朦胧。

    。。。 。。。

    太宰松懈下来,懒得管又蹦又跳的Q,转为凝视无限。

    一个淡化女性元素的人,英挺的面容不一定是天生如此,通剑术、近战、统帅、谋略...

    此类培养修习,坚硬心智,继而相由心生。

    断胭脂水粉,绝缤纷彩裙,弃柔情蜜态,拒丈夫孩子。

    不会笑骂扬心,不会挫败崩溃,不会欲望熏智,不会天真单纯。

    这样的女孩子,俏丽娇美是不需要的东西。坚持过来的人,敢于直面人间的残酷荒谬、罪恶丑陋,去扭转出阳光且美好。

    她们的一点温情,散发出致命的魅力。

    吸引着淤泥里的臭蛆,去吮吸热血,去啃噬希望,去贪恋温柔。

    最幸运的人,可以被接纳,成为旁伴。

    不幸的大多数,被拒绝、斩落,无坟。

    真是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她早已理清内心,坦然无疚,亮堂如神明。

    她受之无愧,她理应如此。

    那现在自己内心翻涌的窒息感,是在针对谁,针对什么。

    太宰治睁圆双眼,看着两行泪水,默默流下。

    哭泣?

    为什么,会流泪。

    还能有什么,值得流泪。

    这不值钱的眼泪,能洗刷什么东西。

    紧勒的感觉瞬间消弭,太宰治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脏,它剧烈的鼓噪,开始异常地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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