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你怎么不说清楚。”茶滴水不沾唇,放回桌面,荡起涟漪。无限问询,语气冷淡。刚回暖的气氛,重新冰封。
没有首领授意的两人,不敢动弹。芥川只能凝视扎透白布和地板的匕首,银倒是能观察无限,也能观察首领,被蹬脸指责的首领毫无愠怒之色,从头到尾保持着黏腻的笑意,一看知道心情不错酝酿着恶劣的主意。
“咦!是梦野久作这个孩子么?原来您已经遇见他,那可真是帮大忙了,还请您转告他,不要贪玩淘气,快些回家。”森鸥外语气欣喜,笑完,无奈地叹口气,饱含忧虑、担心。
“您没受伤真是太好了,想必您已经知道这孩子所拥有的力量。因为这个失控的能力,我们这儿人人都害怕他,毕竟人与人之间相处,总会有磕碰摩擦,萌芽致对方于死地的冲动。但大多数人都忍耐下来,自我开解,这没什么奇怪,可这个方式不适合久作。大家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举动就会被异能力判断成伤害,是□□?还是精神?如果误伤怎么办,谁会喜欢命被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呢?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森鸥外边叹气边摇头,语气恳切,满腹苦楚的模样。“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没有人能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个孩子,孩子的心灵总归是敏感,当然会觉察、会不满、会质问、会叛逆。然后,引发了一场大灾难,当然,这是身为首领的我的失职,没有体谅到这个孩子内心积郁已久。”
“我统辖这么大一个组织,繁忙的目不暇接,确实管教不到位。可是我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总是习惯冷面厉词管理下属,一时面对这个孩子,真是不知所措。我可真是为难了好久,也没想出解决方法,没想到一纠结一拖延,竟让这个孩子恨上我。也对,不怪这个孩子,谁会喜欢把他关起来不见天日的人呢。”
说到动情处,森鸥外抽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泪花。
尾崎红叶盖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抽搐,强忍着自掐脖子的冲动,好想离开这个房间,首领真不愧是个演技派。
芥川抿唇,第一次见识到这么话痨、内心脆弱的首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千万别信,否则会死的很惨。
银垂眸,那张帕子很眼熟,是爱丽丝小姐垫在甜品盘下用的。
无限听言,提取自白里的关键词:人人畏惧避让、一场大灾难、关起来不见天日。果然如此,这是最效率的解决方式,只要不在意他做人的尊严就可。
“他被放出来,为什么。”
无视其动情哽咽的声音,回以淡漠的情绪。尾崎红叶松口气,感谢阁下撑住并再次反击。
“中原中也,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年轻,却是我这儿的重要干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也是港口黑手党的基石,他的异能力,无人可敌。就是因为拳头够硬,我们才能震慑住那些地痞流氓、总想自立为王的异党、想瓜分吞噬领地的官员。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您击溃,最后竟然失踪了两天。这两天,我们如立危墙之下,随时都有被开战的危险。”
“您也知道,流氓们争抢,可不会讲道理,他们只知道谁拳头硬,谁武器多,谁就能抢的多。这座城市在我们的管理下,已经和平了八年,我们都习惯了安详的生活,真的不希望回归人人自危、相互残杀的时代。毕竟人类要发展进步,和平是必须的前提条件,没有哪个国家能靠战乱长久繁荣。”
森鸥外的语气严肃起来,十指用力交扣,坚定、威严。
“说到这儿,不得不感谢您的全力相助,将那些企图在混乱中抢食血肉的卑鄙小人们一网打尽。”森鸥外又露出欢乐的微笑,眉眼弯弯,一派慈祥。
无限转头,看窗户外蓝天白云,日头已不像之前那么烈。而对方还要纠缠探讨,滴水不漏步步紧逼,明是他有事相求,偏要在言辞交锋中占上风,迫使她退步请求,来攒足姿态垒够筹码。
“阁下?”被无视了五分钟,饶是耐心俱佳的森鸥外,也有点迟疑。更别提其他三个人,呼吸都放轻。
“既然你没有能力兼顾组织和梦野久作。”无限回头,凝视森鸥外。
三个人被这冷若冰霜的声音一刺,不敢看首领的反应,要是别人是这种态度,会被首领挨个派游击部队、黑蜥蜴、中也来挫骨扬灰。而此时此刻,首领只得保持微笑。他们的小命还能保吗?小心眼的首领会不会事后算账。
“梦野久作也不隶属于你。”无限不觉得梦野久作会签卖身契,只是大家默认只有黑手党能收容。即使有,也是非法。
“所以,您是要带走他?”森鸥外敛去笑意,终于摆出冷酷的表情。
无限沉默。
“您可知,多少人反对我收养久作,多少人希望我直接将他杀死,多少人企图利用他来杀死我。”森鸥外一字一句,冰冷刺骨。
“您是很强大,可您只有一个人,如果有人利用他大范围作恶杀人,您可没有资格和能力来担保负责。”森鸥外露出一个浅讽的微笑。
“他已经崩坏了,会看着别人互相残杀,鼓掌大笑,愉悦快乐。”
“就算去看心理医生,医生也会很为难,这种童年的沉珂,最容易培养疯子、变态,他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他都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哪里也去不了。他去了哪里,都是一样。”
他已经被打上烙印,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黑手党。
就像,他永远不能剔除异能,除非死亡。他这个孩子,怎么敢死去呢。
森鸥外闷笑,低沉的笑意充满自嘲。他高抬下巴,显得倨傲,半垂的眼皮,齐整的睫毛,眼尾透出刀锋般锐利。
站在首领身后的尾崎红叶搭手行礼,弯曲膝盖,额头抵袖口。首领哪是在讽刺Q,是将港口黑手党都鞭辟一遍。到底是假意还是真心,此时都不重要。
银单膝下跪,跟哥哥跪成一条线,肩并肩。两人沉默地低头,相似的情绪在心底细微地酝酿,很快,它就会消失。这种善感多愁,没有意义!
森鸥外看到无限的反应,这双眼睛,藏着宽阔、深远。她并不迟疑、犹豫、惊讶。就好像,她已经想明白,这些事她都知道、理解。而初衷和动机仍旧不变,她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她知道会发生的事情,但没有关系,她还是会伸出手。
为什么,偏偏是梦野久作?为什么。
就因为他年纪小?就因为他看起来可爱能激发母性?不,无限对人样貌几乎无感,看芥川、中也的下场就知道,而之前唯一被优待的人虎-中岛敦。
脆弱?强者对弱者的怜悯。这样范围太广,而无限是有明确的取舍。
森鸥外撇眼芥川和银,是因为,那两个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吗?那两个,希望被人拯救?
不,梦野久作不会,这孩子还意识不到自己在深渊上摇摇欲坠,只是懵懂、不满、愤怒。
然后,触及了无限某个回忆?懊悔、自责。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位强大胜神明的人,有了一个巨大、致命的死穴,就像阿喀琉斯之踵。
森鸥外有点可笑自己的发现,却也觉得意料之中,这位,可是信任警察,配合法律。
要是谁跟黑手党的人提警察、官府,这帮被法律虎视眈眈的亡命之徒会嗤之以鼻,因为他们是不被法律庇佑的人。
可它是有用,是各个国家、国际组织必备的规矩。它被践踏,是因为维护它的人力量孱弱。
如果捍卫它的人,力量强如神明,智心远虑。那乌托邦,也不是那么遥远。
“好,请您照看梦野久作。”森鸥外释然一笑,却也抬眸眼神深沉。“有任何需要支援的地方,请尽情开口,这是我的名片。”将烫金纸片递给无限。
“把他的东西打包,交付于我。”无限说。
尾崎红叶拎过墙角的行李箱,无限接过,它很轻。
森鸥外看无限起身离开,长发过膝,简洁白布绑缚。嗯?所以为什么她也绑绷带。今儿穿了外套,举杯时袖口滑落到肘弯,铁片护腕后双臂也缠满绷带。
对襟大袖的鹤氅,洁白如霜雪,一如心性,高风亮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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