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
白启礼将手上拎着的鸟笼放到了一边的架子上，招呼着身后刚刚进来的乔楚生。
他一脸慈祥的笑意。
“最近巡捕房怎么样了？”
乔楚生双腿规规矩矩的并拢，一本正经地向白启礼汇报最近的状况。
其实说实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桩命案，真的要注意的并不是这些。
“最近出事的是幼宁的母校，圣玛利亚女中，死了个钢琴老师。”
白启礼见多了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神情淡定，一只手托着鸟食，另一只手伸进笼子里拿着食物逗小鸟。
“路垚有头绪了吗？”
自从上次幼宁带着路垚回家，他就一直关注着这小伙子，短短时间屡破大案，不仅乔楚生这探长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也帮他们白家挡掉不少英国人的动作。
是个可造之材，别看他现在这怂怂的样子，如果他把这聪明才智放到官场上，指不准吃亏的是谁呢。
白启礼对路垚别提多满意了，幼宁就是眼光好，一看一个准。
他极有肉感的脸上堆了笑，他之前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在幼宁小的时候给她的关注太少了，长大了都没有机会去弥补。现在有路垚和她在一起，他也算放了心。
“近期邹颖勾搭上了黄老大，正在做毒品生意，赚不正当的钱，我已经和她一刀两断了。”白启礼回头，面色严肃，“我怀疑里面有英国人的手笔，你让幼宁、路垚平日里都注意些。”
英国人？难道又和曼森俱乐部那几个有关？不过，他们确实已经盯了路垚很长时间了。
乔楚生之前有派人手去看着，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真不知道路垚是动了他们什么利益，让他们这么在意。
“还有，听说你这最近看上了一个姑娘？”白启礼提了一嘴，转头瞧见乔楚生脸上这压不住的笑容，就知道这下他们青龙帮乔四爷可算是栽了，“早就跟你说，老大不小了，该找个知根知底的了。”
白启礼是真心实意为乔楚生感到高兴。当年他把乔楚生从码头带回来，手把手的教，几乎是当半个儿子看的，现在儿子有了心上人，这做父亲的，心里也踏实。
“我已经给她家人去了电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回应。”
自从上次路垚跟他提了之后，乔楚生就心心念念地想把这事儿给办了，越早越好。正好，趁着这两天吴晃联系他送东西给姿姿，他就顺口提起了这件事。
当时这事儿也把吴晃给惊着了，可能是觉得他动作也太快了。当时这吴家少爷还问了他一句，是不是真心的。
那肯定得是真心啊。他乔四见了那么多美人，第一次这么想要娶一个人回家，让她快一点、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
“等有了消息，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来给你安排婚礼。”
“早呢，老爷子。”
乔楚生轻声咳了一下，手握成拳，挡在了嘴边，也遮住了弯起的嘴角。
*
白幼宁把手中的报纸和笔记往路垚和乔楚生面前一放，喝了口水。刚从报社跑着赶回来，可把她给累死了。
“傅明月，去年在女中的礼堂自杀。”白幼宁将自己的笔记打开递给路垚，“当时这件事女中没有声张，一方面是女学生想不开自杀，不涉及谋杀，就没有上报巡捕房；另一方面学校要是出了学生自杀的事，谁还敢把孩子往这里送？”
所以，去年的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但是，她白幼宁是谁？她可是记者，眼线遍布整个上海滩！
“知道这傅明月为什么自杀吗？”白幼宁发出一声冷笑，手猛地一拍桌子，“就是因为秦舒同这个垃圾，他表面看上去衣冠楚楚，谁能想到他背地里居然诱骗、强女干女学生，这傅明月就是受害者，实在忍不住了，才自杀的。”
她看啊，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有人来复仇了，不然这秦舒同死亡的样子，怎么这么像是被人……
幼宁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路垚皱着眉看着白幼宁的笔记，指着她记有秦舒同的那一页。
“这秦老师家底还挺丰厚。”
白幼宁撇了撇嘴：“有意思的是，就在前两天，死者和他的未婚妻方玉领证结了婚。”
这么一说，只要杀死秦舒同，他的家产就全都归方玉所有了？
所以这方玉老师也有杀人动机，说不定秦舒同死亡时的样子就是做给他们看的，故意要让他们误会。
当时在尸体边上的那一把枪，据郭校长所说一直存放在学校的办公室里，这一年来也没有人动它。凶器谁都能拿到，故而没有办法明确凶手的大致方向。
阿斗这个时候敲了敲门。
法医被路垚逼着对尸体进行了一个全身的检查，从外表死因、伤口，到内里血液、胃液，检查好出门却找不到人，所以就拜托了阿斗来送法医报告。
报告上显示，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被侵犯的痕迹，身上的污浊物内发现了属于死者自己的米青液。
经过化验，还发现他的体内残留有大量的海、洛因，根据时间推断，这海、洛因的量足以致命，但是最终的致命伤还是他头顶的那一枪。
乔楚生和路垚面面相觑，看来事情和他们想的还有些不大一样。
“如果有大量的海、洛因，这说明秦舒同死前极有可能出现幻觉，而正是这幻觉才导致了我们进入现场之后，会看到那样一副凌乱的场景，可是——”
“秦舒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虽然说这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强女干了不少女生，所以在幻觉之中也只以为自己在干那种事，但是这真的就没有丝毫的联系了吗？”
乔楚生翻了翻眼前的资料，学校里和秦舒同有关系的，上到领导、下到学生，都一个不差地被记在了上面。
他看得有些头痛，把本子扔在桌上。
“暂时不管这个，我们还是先把方玉带过来，好好审问一下。幼宁，你再去了解一下傅明月的家人。”
*
林姿雲趁着路垚他们梳理案情，整理了一下吴晃送的那一堆东西，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圣玛利亚女中的校庆邀请函。
吴家能收到请柬，想必和学校关系还不错。于是她便想着抽空来一趟吴家，问点情况。
毕竟这学校一看就是洋人开办的，幼宁可能查不到那个层面上的东西。
“圣玛利亚女中是英国人开的学校，中方校长姓郭，你应该见过了。女中副校长姓丁，叫丁容先，这个人和英国人有点关系，是曼森那几个扶上去的。”
“虽然丁容先确实也是个硬茬，不过他不足为惧，你跟着乔楚生查案子，最应该注意不能得罪的应该是丁容先的那位助理。”
谢臻，胡竹轩的亲侄子。而这位胡竹轩也是上海黑帮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虽然他只是胡竹轩的侄子，但是叔侄俩关系非常好，如果有人动了谢臻，恐怕胡竹轩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不过这事乔四也知道，做事应当是有分寸的。”
林姿雲笑着谢过了吴晃的提醒，暗自把这位校长助理的名字给记下。
吴晃见林姿雲心情还算不错，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封电报。
这是林瀚唐发来的，电报上所提也算是事发有因。
这还得从路垚的大姐，路淼说起。
她在广州听闻路父正为路垚的事情操心，想着把儿子弄回家来，不让他和黑帮的人搅和在一起，但是似乎在上海碰了壁。
刚巧前些时日林瀚唐把手下的兄弟送去上海办事，被路淼知道之后，她就抽空找了林瀚唐一趟。
林姿雲和路垚关系一直不错，所以，路淼的意思是，让林姿雲回广州或者去北平，带着路垚一起离开上海。如果要做香料生意，她也可以为林姿雲在北平找一个更好的合作伙伴、更庞大的销售市场。
林瀚唐在给吴晃的消息里提到了这一点，就想着等妹妹去找吴晃的时候能够探一嘴口风。
这时的林瀚唐还没有接到乔楚生发去的电报，甚至林铖他们还没回到广州，他也不知道有乔楚生这么一个人，在短短时间里把自己妹妹给拐跑了。
吴晃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了一遍，把决定权交给林姿雲，也好让他快些回复林瀚唐。
“我暂时可回不去。”林姿雲看完之后合上了纸张，指尖敲在桌面上，“毕竟乔楚生在上海，我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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